第310章 相思成線
歷城守備府位於歷山以東五里處，與山東路總督府相隔半里。雖然沒有總督府氣派，卻要精緻一些。面積比密州守備府大一半左右。前院，自然是兵事所需的議事殿等辦公場所，以及演武場，後院是陸恆山一家的居處。
陸恆山的前任湯隆，也算得上一名儒將，是江南人。他將守備府後院整修了一番，挖池種荷，岸邊植松竹，並堆以兩座假山及一個涼亭，還在涼亭裡擺着石桌石凳。剛收拾好了不到一年，湯隆就高升到邊關大營中去了。倒便宜了陸恆山。
此時，守備府後院，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佳人，正在涼亭中。她形若瓜子的臉有些蒼白，一身素色長裙披在身上，胸着一團粉色的荷花圖案在聳起處綻放，更顯嬌豔。她的身材雖然有些削瘦，卻曲線玲瓏，端得是美貌出衆。
少女坐在冰涼的石凳上，雙手托腮，癡癡地凝望着方圓四五十丈的池子。由於天氣轉冷，幾十條紅鯉都浮在陽光照射的岸邊，都懶洋洋的，偶爾遊動幾下，擺起微微漣漪。
“小郎，密州一別，可是整整一年了。你去了哪裡啊？爲何連封信也沒有？”少女喃喃自語。
“你在信中說，你耽擱一些時日就回來，可天都涼了，你還不回來，莫非真讓我如同這荷花一般，化入這池水中麼？”
“你這狠心的傢伙，就知道在外邊玩耍，怎麼不帶着嬙兒一起去啊？那些什麼公子總是來纏我，煩死人了，你若再不回來，我怎麼辦啊！”少女臉色漸漸悲切起來。
離着亭子數十丈外，兩個身穿綠衣的丫環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左側的人說道，“翠雨，若總是這樣下去，小姐的身子恐怕就會出問題的。”
“是啊，翠晴。”右側微胖的丫環嘆了一口氣，“都怪那個宋小郎，一走就是一年多，連個信也沒有。我聽小姐說，他好像是去遊歷了。可總應該有個消息啊，好讓小姐安心。自從來到這歷城後，小姐連門也不願意出。好不容易把她從屋裡請出來，就知道傻傻地在亭子裡坐着。還不讓我們在旁邊服侍！唉！難道宋小郎不知道，咱們女兒家就這麼幾年的好年華，過一年少一年，全耽誤在這想相思上！”
“你說，這宋小郎不會在外面出什麼事吧？爲何一點消息也沒聽聞呢？”
“你胡說什麼呀！”翠晴不滿地白了一眼，“宋小郎鬼精鬼精的，不但文才好，功夫也很出衆啊。文武雙舉人，那可是天上的星星下凡，怎麼會出事！”
“那倒也是，去年在密州的時候，我有一次聽楊千戶說，宋小郎的功夫不在他之下！而且，特別能跑，比兔子還快呢！”
“可他總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啊？自從去年小姐去了一次五龍潭賞雪，被一羣富家公子看見，登門提親的，都快踏破門戶了！個個都是仁宦高官，惹得老爺也總是躲在軍營裡！”
……
兩個丫環正議論着，忽然一個小廝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
“小三子，幹嘛這麼慌？仔細太太罵你！”
小三子氣喘吁吁地道，“翠晴姐姐，不得了了，有人在府外搗亂，還說讓少爺去見他！”
翠晴一驚，“難道又是什麼富家公子？或者三大公子中的一個？在歷城，除了他們誰還有膽子在這裡搗亂啊？”
翠雨也不滿地道，“喬尚、侯仲連、徐明軒，這三個人的家世，都不是咱們老爺能比的，唉，這些人越來越會玩花樣了，不就是想見小姐嗎？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三子連忙擺擺手，“不是！不是！是個少年公子，帶着一個美得不得了的丫環，還有兩個家丁。他們說要拜會咱們家老爺，還騙人說是老爺的故交。守門的軍士以爲哪裡來的浪蕩公子，就回話說老爺去了軍營。可他們又說找少爺，軍士們更覺得可疑，越發不敢放他們進來。我正好從府外回來，便罵了一句，誰知他那個丫環拔出一個匕首來就要砍我！我就嚇得跑了進來！幸虧有軍士攔着，不然的話，我非受傷不可！”說到這裡，小三子還有些心有餘悸。
“在守備府前殺人？真是膽子大了！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翠雨氣哼哼地道。
“什麼狗屁公子，長得人模狗樣的，裝得像個書生。可他那個丫環和家丁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小三子剛纔嚇了一跳，現在見了兩個丫環姐姐，也有了一些底氣，“我這就叫少爺去，把這個狗屁宋公子打斷腿！”
“宋公子？”翠雨疑惑地道，“以前來登門的公子裡，沒有姓宋的啊！”
翠晴忽然一震，連忙喊住小三子，“那個宋公子叫什麼？”
小三子撓了撓頭，“好像叫宋真或者宋錚什麼的，我沒聽清！”
翠雨和翠晴對視了一眼，面色大變，齊聲喝問道，“到底是宋真還是宋錚？”
小三子嚇了一跳，“我真沒聽清！”
“長得什麼模樣？”
“長得倒還行，就是笑起來讓人看着討厭！”說罷，小三子做了一個翹嘴角的動作。
翠雨和翠晴均面露喜色，翠晴連忙道，“翠雨，你快去大門口處，把宋公子接進來，千萬別打起來。小三子，快去喊少爺，我去告訴小姐。”
見小三子有些發愣，翠晴連忙捶了一下他的後背，“快去啊！”
“至於嘛，翠晴姐姐，這小子還是什麼有名人物？”小三子有些摸不着頭腦。
翠雨又踢了他一腳，“宋錚宋小郎，難道沒聽說過嗎？”
“宋小郎？”小三子唸叨了一下，接着身子一振，汗都快下來了。宋小郎這個名字，在陸府都快聽出繭子來了。老爺、少爺、夫人、小姐甚至府裡的丫環小廝，都不時地議論他。甚至還有人說，老爺升官都是那個宋小郎掙來的。
媽呀，我竟然罵了樣小郎！小三子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趕緊往陸弘的房間跑，一邊跑一邊琢磨怎麼讓宋小郎消氣。
翠晴急急地來到亭子裡，“小姐，小姐，他來了！”
“誰又來了？”陸嬙看着池水中一條帶着黑花的錦鯉，漫不經心地應道。
“還能有誰啊，就是你想的那個傢伙啊！”
陸嬙身子震了一下，接着白了翠晴一眼，“又哄我！”
翠晴抓住陸嬙的胳膊，一邊晃着，一邊跺腳，“我的大小姐，是真的，門外有一個叫宋錚的，來拜訪老爺，被攔住了。小三子說，他笑起來，總是嘴角一翹！”
陸嬙猛地站起身子，雙手反捉住翠晴的胳膊，“是真的？”
翠晴死命地點了點頭，接着便是倒吸涼氣，誰想到瘦瘦弱弱的小姐，居然這麼有力氣，都把自己的胳膊抓痛了。
陸嬙將手一甩，飛快地向門口處跑去！剛跑了十多步，陸嬙忽然停下身子，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有氣無力地倚着一棵大樹，身子瑟瑟發抖！
翠晴跑過來，連忙問道，“小姐，怎麼了？你不去見小郎麼？”
“翠晴，你說……你說宋小郎會要我嗎？我這麼過去，會不會有點……有點不知羞？”
翠晴也愣住了。宋小郎與自家小姐，的確曾經鴻雁傳書，卻未涉及過終身大事。這一年來宋小郎音信全無，會不會移情別戀啊？都說，“癡心女子負心漢”，宋小郎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人？
這時，陸弘也跑出了屋子，邊跑邊招呼，“陸嬙，小郎回來了！哈哈！小郎回來了！快，去接他！”
興奮之下，他沒有發現妹妹的異樣，匆匆向外跑去。
陸嬙見翠晴不說話，便嘆了一口氣，“翠晴，我們就在這裡等着吧，小郎若進院子，也能好好打量一眼。”
翠晴鼓起勇氣道，“小姐放心，若那宋小郎敢不娶你，我就找他拼命！”
陸嬙笑了一下，眼睛卻看向了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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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口處，在翠雨的證實下，幾個阻在門口的軍士都訕訕地退到門邊。宋錚笑着走進了院子，一邊走，一邊打量着院內的景緻。倒不是這廝不急着見陸嬙，而是咱得要點風度啊！特別是拜會老丈人家，更不能咋了自己的招牌。
翠雨一邊打量着宋錚，一邊道，“宋公子，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咱府裡天天唸叨你，特別是小姐，都病了好幾次，天天以淚洗面，人都瘦多了！”
其實陸嬙思念宋錚是真的，倒不至於天天以淚洗面，可這翠雨得幫着趕緊搓合啊，當然要往厲害處說。
“小郎，你不知道，說門提親的都踏破門了，什麼歷城三公子之類的，還天天上門騷擾。小郎，你若再不回來，小姐說不定說許給別人家了！”
翠雨繼續加火。
宋錚這才明悟，爲何自己說要拜會陸恆山時，守門的軍士爲何態度那麼惡劣，連一個小廝也那麼張狂，出口罵人，原來根子在這裡啊！媽的，那個混蛋不開眼，居然敢跟小爺我搶媳婦，簡直不想活了！
儘管宋錚心裡不爽，可還是不疾不徐地走着，沒表現出什麼異色。就連茗兒也納悶，小郎跟人家眉來眼去地好幾個月，難道去了一趟大金，就把人家忘了？人家陸小姐都天天以淚洗面了，你還無動於衷，太冷血了吧？莫不是戀上了那個完顏子瑟或者厲姐姐身邊的那個鳳清？看來，有機會要親自聽他說說大金的事。
原來，厲紅娘回到歷城後，單獨與茗兒長談了一番。雖然沒有把話說得很透，卻隱隱透露了宋錚的去向和任務。另外，厲紅娘還說了一些讓茗兒奇怪的話。比如，厲紅娘告訴茗兒，宋錚是去辦大事的，自己家裡的事不要讓他分心。還說這樣的性子，一兩個姐妹收拾不了他。
這是什麼意思，茗兒至今還不透徹。
“哈哈，小郎，你可算回來了！”隨着一聲高喝，宋錚看到了滿臉疙瘩的“玉面忽律”陸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