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水靈面若冰霜地道：“王爺，此後便不用再來東院了，玉堂居也好，西院北院也好，王爺根本不愁沒地方睡，不是嗎？”
話落，水靈的心又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地疼，怎麼，難道她還對他有感情？她突然恨這樣的自己，她好恨！可她面上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冷冷地看着上官煜。
上官煜心下一陣慌亂，她推開他了，她終究推開他了。可是他絕對不會離開東院，絕不！
他鎖住她的眼睛，霸道又狠戾。
“整座王府都是本王的，沒有人能夠決定本王睡在哪裡。”
他是吼出來的，震得在裡間守着上官晴汐的凌月凌星皆是一顫，可她們都清楚，此時她們最好不要出去。
水靈冷冷一笑，對他的怒氣毫不在意。
“若是這樣，還請王爺再下一封休書。”
只要有休書，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逃離他，她不要呆在他身邊。她以爲她還可以忘記，可是她根本忘記不了，那些年的傷痛，即使她堅持了那麼久，最後換來的，不過還是被休棄的結果，所以，她也只求一個結果，過程，她不想再承受了。
上官煜似是被水靈的話刺激得發了狂，他也不管她此刻身子是否真的虛弱，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利刃般的眸子直直射進她的眼裡。
“你休想，本王絕對不會再寫休書，絕對不，你就是本王的妃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本王不允許你離開，你就不能離開。”
面對他的瘋狂，水靈顯得很平靜，她忍着痛，一字一句地道：“既是不愛，何必這樣折磨彼此？給我一條生路，也給你自己一條。世界上還有很多女人，她們比得過如夢，比得過若錦，更比得過我。”
再提如夢若錦，她的心還是很痛的，這兩個女人，這兩姐妹，因爲有她們的存在，她與上官煜之間的芥蒂，就永遠不能消失，即使她們已經死了，即使他已經知道她們的真面目，可是，這依舊改變不了她們存在過的事實。
“不，她們都比過你，你是唯一的，縱然她們好，在本王心裡，你纔是唯一。”
上官煜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握住水靈的手也更用力，他很害怕，很痛苦，這種痛苦就像是一張密密的大網，慢慢地向他收緊，將他困在裡面，焦急、恐慌，卻什麼也做不了。
水靈痛得皺眉，卻依舊很平靜。
“王爺，你是不甘心麼？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你的女人居然要主動離開你，所以你不甘心是不是？是，我承認，以前的我很愛你，非常愛你，愛你愛到可以爲你殺人，也可以爲你去死。可是爲什麼你不讓我當時就死了？爲什麼要救下我？再經歷了那樣的痛苦後，你覺得活過來的我會是個什麼樣子，我不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滿心歡喜地嫁給你，你給我的是冷落，我爲救你性命錯手殺瞭如夢，你要殺了我，從此你恨我。我爲你殺了除掉不是你的孩子，你趁機殺死卓華，還設局陷害我。我爲你巧扮男裝尋你告誡千奇的陰謀，你心心念唸的卻是若錦。我以爲我能夠與你一同死去是幸福，卻不成想我們都活了下來，你開始對我好，我以爲你變了，可你轉手就給我一紙休書，我才知道，你對我的好，完全是因爲我救了你是不是？是不是？
你從來都絕情，忘情水，不過是個催化劑，沒有它，你遲早也會這樣對待我。我早就該看清的，六年，與你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六年，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是我癡心妄想，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現在後悔了，只求你再給我一道休書，我求你！”
說到最後，水靈已然淚流滿面，可她硬是沒有哭出聲，順着上官煜握住她的肩膀，她慢慢滑下椅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她終於想清楚了，她給不了他機會，她當初的堅持早就因爲他的一紙休書而煙消雲散，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怕死也好，她只求他放她一條生路，否則呆在王府，她遲早會死的。她想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哪怕人生苦短，她也希望活得瀟灑。
她曾經想過，嫁給上官煜，一定讓他帶她走遍天朝，讓他陪她看奇山異水，陪她坐看雲起雲落，登山、玩水云云，她曾經都想過，只是大婚頭一天她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個願望，原本很小，卻成了她一輩子的遺憾，一輩子啊。今後，如果她能帶着艾草艾葉走一遍，可能只算是半個遺憾吧。
見她跪下了，上官煜也愣住了，他從來都知道他帶給她的傷害，他已經刻意不去想，一心只對她好，他以爲她遲早會忘記，可是她根本就忘不了，這些東西在她心裡扎得太深，他知道，那就是根刺，如果不好好拔，那麼會令她更痛苦。
可是，他絕對不會讓她走，他絕對不，他不想再也見不到她，那樣，他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了。
見他愣着不說話，手中的力道卻減了不少，水靈忙趁機甩掉他的雙手，猛地一下就磕在地上。
“王爺，我求你放了我！”
她曾經那麼驕傲，如今爲了離開他，她已經不在乎向他低頭。
上官煜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修長的手指發出咯咯的響聲，手背上也全是青筋，可見他有多痛苦，多剋制。
他看着面前對自己這般模樣的水靈，整個心肺全都揪在一起，突然，他猛地拉了把她撐在地上的手，將她拉進懷裡，仍由她哭，也仍由自己哭。
“你不用說了，本王不會放你走了，你就是死，那都是我上官煜的人。”
他可以放任她不理他，恨他，但他就是不能放任她離開他。
這些話，這樣悲慼的哭聲，早已經傳到裡屋的凌月凌星耳裡，可她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拼命地跟着哭。王爺與王妃，孰對孰錯她們不能斷定，但是她們知道，這兩個人分明是在相互折磨。
艾葉回來的時候便見着水靈與上官煜跪在地上抱在一起，兩人都在哭，尤其是水靈，哭得相當厲害。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也有點不知所措，但是簡若沒在，簡若這會子沒跟在王爺身邊，所以她連問的人都沒有。
她不敢進屋，只能站在門口看着。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兩人沒有鬆開的意思，雖然哭聲小了，可依舊沒有完全止住。
艾葉覺得很不可思議，主子雖然是女人，可主子很少哭泣，像今天這樣的大哭更是從來都沒有，更別說王爺，王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是驍勇善戰的廉親王爺，他流血爛肉都不會哭，可今天居然也哭了，而且不是隱忍的哭，是放聲大哭。能讓一個鐵一般的男人哭成這樣，那得是什麼事情？
眼看着天色越來
越暗，水靈好不容易止住哭泣，卻用力將上官煜推了開去。
“王爺，水靈希望王爺記住水靈的請求，水靈等着那一紙休書。”
“不，沒有，沒有！”
霍的站起來，上官煜已經由傷心轉爲暴怒，聲音之大，嚇得艾葉手一抖，針線掉了一地。
水靈頹然地坐在地上，眼裡毫無神色，她沒再說話，像是認命了般，只坐着，彷彿也沒有請來的打算。
上官煜也頹廢地坐着，看着她，只看着她，她不動，他亦不動。
簡若有要事稟報，但到了門口卻被裡面的情況給怔住了，他想問問站在那裡的艾葉，可他張了張口，卻不敢打破這裡的平靜。
直到兩刻鐘後，上官晴汐髮絲凌亂地猛衝了出來，她一個踉蹌上前猛地抱住水靈，哭着道：“七嫂，你不要苦着自己，晴汐不要你苦着自己，你明明愛着七哥，爲什麼不願意再給彼此一個機會。七嫂，你看七哥，他已經爲你改變，這麼久以來，難道你一點發現也沒有嗎？你知不知道，在你未醒的大半年裡七哥是怎樣過得日子？
他強迫自己吃東西，可是每次吃進去都會吐出來，然後他逼着自己又吃，如此反覆着，一天下來，縱然吃了有十頓飯，可進去的，連半碗米飯都沒有。他不眠不休地守在你的牀邊，只是希望你醒來的第一眼能夠看到他。有時候二哥實在看不過去了，纔會點了七哥的穴道，可是每次穴道只管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七哥睜開眼的第一時間一定是往你那裡去。
一個月裡，七哥只會洗三次澡，刮三次鬍子，洗三次臉，這還是二哥逼着他做的，他真的後悔了，七嫂，你原諒他吧，再給他一次機會，就一次。就算再次傷心，也不過和上一次一樣，一紙休書，不是嗎？”
水靈的淚又開始落了下來，她知道她根本放不下他，可就是因爲這樣，她才痛恨。
上官晴汐見她沒有反應，復又轉身爬到上官煜身邊，聲淚俱下。
“七哥，你再努努力，我相信七嫂遲早會感覺到你的真心的，你不能放棄，你要是放棄了，那你們就沒有以後了。師傅跟我說過，既然註定要跟一個人過一輩子，想要跟一個人過一輩子，那就得先努力，不努力，就沒有以後。七哥，你懂不懂？懂不懂？”
說完這些，見兩人還是沒什麼反應，上官晴汐不免想起自己，頓時悲從心中來，看着兩人又道：“你們這樣像什麼樣子？七嫂，你心中明明還有七哥，而七哥，你也實實在在愛着七嫂，以前那些事，難道就比以後的幸福還重要？你們看看我，我是一名公主，我高高在上，我知道我的婚事不由自已，可我也想與自己的丈夫和睦相處。
我確實討厭蘇慕顏，可我也想過試着去接受，我好心好意給他送壺去他書房，他二話沒說就粗魯地要將我扔出去，我可是公主，我何時受過那樣的待遇。後來，他還點了我的穴道，他不讓我說話，任憑我怎麼着急都沒用，他就像看一個小丑一樣地看着我，看着我張牙舞爪又無能爲力的模樣，在他心裡，我就是個笑話。他就是那樣羞辱的我，他狠狠地羞辱我，他根本沒把我當個人看，在他眼裡，我就是一草芥。
如果說我以前對他只有討厭，那麼現在，就是恨。還沒嫁過去就恨上，比起你們，覺得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