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俊聽到車伕老戴的話,掙扎着坐起身子,“你……咳……快把他……咳……他攔住!”
“是,老太爺!”老戴迴應着東陵俊的話,下了馬車。
東陵俊想到他和狄義卿商議着南下,可是沒想到狄繼宗忽然死了,狄義卿留在京城操辦孫子的喪事,他只好先他一步趕往淮安府。
哪成想,他的時運壞的讓人喪氣,纔出京城就染上風寒。
沿途也找了幾個大夫,藥就沒斷過,可是這病情是愈發的重了起來。頭疼欲裂,喉嚨裡像是被線團饒這,總是想要咳嗽,可是咳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這幾日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胸腹更是悶痛的厲害,眼瞅着人也消瘦下去不少。
“……咳……咳……”東陵俊拼命壓制着喉嚨的幹癢,不想去咳,可是這病在身上又豈能由他,咳還是接連不斷的繼續着,老臉也憋成了青紫色。
老戴瞧着蠢貨小田進了百草堂,曲修凌在曹章的攙扶下已經走到臺階下面。
他大步走到他們面前,恭敬的給曲修凌施了大禮,“曲老神醫,打擾了,我家老太爺有請!”
曲修凌癟着嘴,不屑的瞥眼停在一旁的那輛安順極少見的豪華馬車,譏諷着,“哎,你家老太爺請老頭子幹嘛?不去,好狗不擋道,快讓開!”
老戴瞧着曲修凌要走,伸開胳膊攔住了二人的路,面色尷尬的說着,“曲老神醫,小的是東陵府的馬伕,我家老太爺就在馬車上,他的病有些嚴重,還請你過去瞅瞅!”
曲修凌聽到老戴的話,驚的差點站不住腳,這老東西難道也是來找自個的,哎呀,這日子還讓人過不過了,越想越煩躁。
他嘴裡吆喝着,“東陵俊那老東西也來了安順?哎呀,這世道變了,京城的人咋都擠破腦袋往安順這破地方鑽啊?你家大將軍也捨得他爹來這窮山惡水裡晃悠?”
老戴悻悻的說着,“曲老神醫,我家老太爺是沒法子,大老爺和大公子如今都在西邊打仗,那邊糧草奇缺,皇上就派我家老太爺和靜安候出京收集糧草!”
“可是那侯府的小公子突然暴病死了,這可就苦了我家老太爺了,纔出京城就染上了風寒,小的求你了。”
原本不在意的曲修凌聽到老戴說狄繼宗已經死了,他驚詫的問着,“你說那狄繼宗死了?是真的假的呀?”
老戴嘆口氣,“當然是真的了,這麼大的事情,哪個有膽子瞎胡說呀,狄老侯爺如今正在京城操辦他孫子的後事呢,想想靜安老侯爺比我家老太爺的命還要苦呢!”
“我家二老爺雖然死了,可是老天爺好歹還給二老爺留了後,這次靜安老侯爺已經斷了香火!”
曲修凌沒想到他從花溪躲了出來,竟然在這裡碰到了東陵俊,也得知花溪的不是狄義卿,他只能重重的嘆口氣,“老頭子的命也苦的很呢。”
“曹掌櫃,你先回鋪子裡吧,我在這裡遇上了故友,我要把他們帶到花溪去。”
曹章瞧着他們說的都是京城的侯爺和大將軍,知道自個身份低微,就和曲修凌告辭。
曲修凌不再聽老戴絮叨京城的破事,他走到馬車前,一把掀開了簾子,爬上馬車。
瞧着東陵俊憔悴的老臉,他笑嘻嘻的湊到跟前,“東陵老頭,你說你整日的錦衣玉食,咋成這副模樣?”
東陵俊翻翻眼皮,有氣無力的說着,“曲……咳……老頭,我和……咳……狄義卿哪裡有你活……咳……的滋潤,整日的過……咳……着閒雲野鶴……咳……般的日子……咳……”
一通咳嗽下來,灰白的臉色又變成了通紅。
“好了,先把嘴巴閉上,我給你扎幾針吧!”見東陵俊咳的厲害,曲修凌把身上的藥箱拿了過來,找出金針給他紮了幾針。
過了片刻,東陵俊的咳嗽也止住了,喉嚨也沒那麼幹癢。
老戴瞧着曲修凌上了馬車,他就進醫館把小田給拉了出來,邊走邊訓斥,“你個有眼無珠的蠢貨,把曲老神醫都碰在地上了,還沒認出!”
曲修凌給東陵俊又仔細的查看一遍,見沒事大事,就不客氣的說着,“喂,你的身子沒事,死不了,我帶你去花溪吧,在那裡好好的養上幾日就會痊癒!”
身上感覺輕鬆了不少,東陵俊瞧着曲修凌的臉,感慨着,“你呀還是孩子脾氣,咋總是長不大呀?”
曲修凌沒接東陵俊的話,想到東陵俊他們來安順的目的,就望他了一眼,把金針收進了木盒子。
然後沉了臉色,“你和狄義卿那老貨約好來安順幹嘛?是不是又要打那小丫頭糧食的主意?”
東陵俊並不知道葉婉馨種糧食的事情,他還是聽了狄義卿的話,又聯想到徐敬守在淮安府籌集糧食大有收穫,這才同意來南邊轉轉。
見曲修凌一臉緊張的樣子,他神情有些茫然,“我還到這裡還沒下馬車,能打啥主意,你的臉色咋恁難看?”
想到狄府的馬車就停在葉家老宅門外,曲修凌腦子裡浮現着葉婉馨可愛的笑臉。
他把木盒子塞進懷裡,緩緩的說着,“好了,老頭子纔不管你們的想法,誰要是敢對我那寶貝丫頭使壞,老頭子絕不饒他,管你們是侯爺還是馬爺!”
東陵俊瞧着曲修凌咬牙切齒的說出這樣不客氣的話。
他心裡的疑惑更大了,這老東西孤單了一輩子,唯一的徒弟聽說也沒成親,沒聽說他們還有親人啊。
老戴在馬車外面聽着自家老太爺說話也通順利索不少,知道有曲修凌在,老太爺的病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他低聲問着,“老太爺,咱是先在安順住下,還是徑直去淮安府?”
曲修凌氣哼哼的朝馬車外喊着,“蠢東西,別再喊了,你家老爺子今兒跟着我了!要不是老頭子牽掛那丫頭的好飯菜,哪裡肯回花溪,真是便宜了你們!”
“老戴,你就照曲神醫的話趕車!”東陵俊也朝老戴發號施令。
曲修凌怕老戴弄不清上花溪的路,就從馬車裡面鑽出,坐在了車轅上。
他們幾個在申時到了花溪葉家老宅。
曲修凌瞧着老戴把馬車停穩,就竄了下去,大聲喊着,“東陵老頭,你快出來,已經到地方了!”
“曲神醫,你先進去,我家老太爺身子不好,我去把他攙扶下來。”老戴聽到曲修凌一驚一乍的喊着,他的頭皮就是直髮麻。
曲修凌瞧着老戴在馬車上給東陵俊穿上厚實的皮毛大衣,就撇嘴譏諷着,“嘿,東陵,你個老貨裝啥蔫巴菜,你那副身子可是在西邊熬了幾十年啊,有那麼虛弱嗎?用的着捂得像個剛出殼的小雞仔?”
曲修凌說罷,就往葉家的大門裡進。
東陵俊被曲修凌刻薄的話羞的老臉紅漲,他一抖膀子,身上的皮毛大衣掉在老戴的手上。
見老戴和小田都有些發呆,他瞪了他們一眼,“好了,都別愣怔了,趕快跟着曲神醫!”
歡兒正蹲在院子裡和宏兒他們吃着剛出爐的紅豆餅。
見到曲修凌的身影,她立即站起身子,把燙手的紅豆餅往懷裡揣,眼睛還瞄着他。那架勢就是怕曲修凌搶了她的餅。
曲修凌進了院子就聞到了紅豆餅的香味,他瞥了眼髒兮兮的歡兒,嘴裡嘟囔着,“你個瘋婆子,哪個稀罕你的餅。”
他鑽進廚房嘴裡叫喊着,手就伸向了案子上的大竹筐,“哎呀,纔回來就有好吃的!”
“嗯,還是這裡的飯菜好吃,親家母,那小臭丫頭呢?咋沒見人影?”曲修凌邊吃邊向廚房的範氏問着。
範氏瞧着曲修凌吃的太快,脖子伸的老長,就笑着說着,“曲神醫,你慢些吃,這餅子多着呢,我家氣人的丫頭今兒一大早就去淮安府了!”
東陵俊在老戴和小田的攙扶下也來到了葉家的後院。
他瞧着曲修凌正在人家廚房門外大口吃着餅子,就想笑,這個曲老頭總是把口腹之慾放在第一位。
東陵俊又仔細的打量一遍葉家的屋子格局,心裡尋思,這家的屋子蓋的雖然有些怪異,不過倒也合理。
宏兒瞧着自家又來了三個人,想到姐姐教他的,進門都是客,要客氣有禮儀的把人迎進堂屋。
他站起身子,朝一旁的江兒說着,你們先在這裡吃,我去把那三個人迎進堂屋再說。
宏兒走到東陵俊面前,笑盈盈的說着,“老爺爺,你來了,一定很辛苦吧,快隨我進屋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東陵俊被宏兒甜甜的聲音打亂了思緒,他把眼神從葉家的屋子上撤了回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孩子,你在和我說話的嗎?”
宏兒瞧着眼前的老頭身子虛弱,必定是來找沈伯伯瞧病的,可沒想到這是曲修凌帶回來的權貴。
他點點頭,“嗯,我叫宏兒,這裡是我家,你隨我去堂屋坐坐吧,我沈伯伯在後面的翠蓮大娘家,我馬上派人去請他回來!”
歡兒自打東陵俊進了院子,她的眼光就沒從他身上離開,死死的盯着他,心裡總是感覺這老頭子咋那麼熟悉,他到底是誰呢。
瞧着宏兒把他帶到了堂屋,歡兒潛意識裡怕他再從自個面前消失,就瘸着腿追了上去。
“喂,你別走啊,老頭,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