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冷暖自知

墳墓之內,是一間空曠巨大的密室。牆壁都是由白色的石磚堆砌而成,看起來很是氣派。密室之內擺放着燭臺,而燭臺之上放着的並不是蠟燭,而是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這些夜明珠吞吐着柔和的白光,映襯在白色光滑的石磚之上,使得密室如同一個白色的夢幻世界。以致你會忘記燭臺,夜明珠,石磚等等之物的存在,腦海之中只有一個片白色的空間。

巨大密室之內擺放之物並不多,最爲顯眼的是一個白色的棺材。

“又是白色。”

林楓喃喃自語,猜想建造這個陵墓之人特別鍾愛白色,又或者說這個叫冷月的女子生前特別鍾愛白色。

林楓走到棺材面前,知道棺材爲何物所造之後,有些驚呆了。

整個棺材,有一塊元石雕刻打磨而成。元石,是修行者常見卻又珍貴之物。本身並沒有什麼稀奇,即便林楓的身上沒有一顆元石,他也不會覺得元石非常稀奇。

稀奇之處在於,這一顆元石有兩丈之長,半丈之寬,半丈之高。這樣的元石太大,絕對是罕見之物。

元石棺之內,躺着一個女子。她身着白色宮裝裙,服飾看起來有些古舊,並不是如今世間的服飾風格。

她的面容潔淨而絕美,眉目如畫。林楓一眼望去,忍不住驚歎起來。

妙妙自然也是世間極美的女子,妙妙的美在於靈動。而此人之美,在於風韻,她的雙眼之中好似裝滿了幾百數千年的歷史。

“看來此人就是冷月。”

林楓退後一步,對着陵墓恭敬三拜。三次拜完,林楓的目光落在了元石棺旁邊的一個古舊木箱之上。

箱子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特別之處在於箱子裡面裝了一件紫色的衣裙。

“妙妙最爲喜歡紫色,若是將此衣裙送於她,她應該會歡喜。也算是一件見面禮物。”

林楓想着便彎腰去捧起那個紫色的衣裙,準備抖開看看款式如何。他剛剛伸手,密室之內響起了腳步聲。

“誰?”

林楓心下警覺,立即起身循聲看去。

一個身着古服的俊秀男子緩緩走來。此人鶴髮童顏,眉目清秀而又古典,頗有些古韻。月城劍漂浮在他身側,似乎與他十分親近。

男子看了林楓一眼,道:“見到祖師,還不磕頭?”

男子說完之後,並未再看林楓,而是徑直走到元石棺前,一臉柔情地看着棺中之人道:“月兒,我們又見面了。”

看到月城劍和那位男子的親暱,對於男子的身份,林楓猜測到了幾分。他躬身行禮道:“弟子林楓拜見祖師。”

男子似乎沒有聽到林楓說話,仍然專注地看着棺中女子,忍不住伸出右手在棺材上面撫摸。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興許是男子覺得看的時間夠長,足以解解相思之苦。這才收回視線,落在了林楓身上。

林楓仍然處於作揖行禮的動作,低着頭,很是恭敬。

男子微微點頭,對此似乎有些滿意。他緩緩開口道:“你是第幾代弟子?”

“弟子……”林楓很想說出自己是孤月城第幾代弟子,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支吾了一會兒方道:“弟子乃掌教劍聖林白座下。”

“林白?”

男子仔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道:“這個名字未聽說,興許隔了數代,不知道誰是誰。我依稀記得,曾經跟隨我的書童倒是姓林,叫林牧。”

“稟告前輩,弟子雖然身爲孤月城弟子,也見過掌教林白。但是對於孤月城之事,弟子知之甚少。”

林楓露出了尷尬笑意,他剛剛進入孤月城內門,便被派往了邊疆,對於孤月城種種事情還真是一問三不知。

不然何以答不出‘林牧’是誰?

林楓一五一十地將從進入月城開始,到如何落入雲海,又如何被月城劍帶領之下來到此處的經歷講述了一遍。

聽着林楓的講述,男子好像自說自話一般道:“我記得我剛到孤山的時候,那裡是一片荒蕪之地。我覺得幽靜,於是選了一座山峰清修。後來閒着無事,開始收了一個叫林牧的書童,再後來慢慢成立了一個門派。”

“那個時候,還不曾聽說有什麼離火教和流雲宗。”

聽到此話,證實了此人便是孤月城開山祖師之後,林楓即便事先猜測到,如今也是震驚。他忍住心中的震驚回話道:“也許這兩個門派是祖師走了之後才成立的。”

男子忽然想起了什麼道:“我離開孤山之際,孤山來了一個人物,好像叫什麼離火老祖。可能離火教是他開山立派而來。”

“而流雲宗,真是半點印象也無。”

男子似乎一個人在這個墳墓之內呆了太久,也悶了太久。而今尋到了一個說話之人,便閒散聊天,隨意而盡興。

當林楓提到,在進入陵墓之前,遇到了四位黑袍之人,並且和他們發生了激戰之後。男子露出了一絲厭惡之色道:“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他們說來自鬼府。”

“鬼府來歷不詳,只知道和冥界有關。鬼府之人最愛做的兩件事情,其一便是尋找歷代強者的陵墓,取走屍體練成屍兵。其二便是尋找歷代強者的傳承之地,吞噬其魂魄。”

“爲了遮人耳目,我在冥河的石碑之中開闢一處空間,建造了此陵墓。想不到終究還是被他們尋到。看來此地不能久留。”

聽到此話,林楓眼睛一亮道:“祖師打算回孤月城嗎?”

男子微微搖頭道:“你現在看到的我,並非本尊,而是一縷神識化身。我的本尊爲了尋找救活愛妻方法,不知道去了何處秘境。我和本尊斷掉了聯繫。”

林楓聽說過,修行者修煉到極致,可以幻化分身,甚至修煉出實質的分身來。今日頭一遭見到,覺得有些玄乎。轉念之間,林楓想到了什麼道:“晚輩聽聞雲麓仙宗聖術驚天,可以生死肉白骨,前輩沒有找她們幫忙嗎?”

“雲麓仙宗的聖術確實有些玄妙莫測。但是一個人若是真正死亡,魂魄散去,入了輪迴,便是和天有關的事情。想要救活,便是和天奪命。這就不是雲麓仙宗的聖術可以做到的。”男子道。

林楓聽到此話,忽然想起了唐瑾兒。他拿出古鼎,指着古鼎之內的唐瑾兒道:“請教前輩,我這位好友是否真正死亡?以雲麓仙宗的聖術是否可以救活?”

男子的目光在唐瑾兒身上一掃而過,便明白了一切。他道:“這位女子被擊殺之後,魂魄被雲麓仙宗的補靈術桎梏不散。若是回到雲麓仙宗,以洞玄境強者施展補靈術,應該可以讓她復活。”

“多謝前輩賜教。”林楓聽到此話,心中不由一喜。

男子轉念又道:“可惜此女在雲麓仙宗補靈術施展之前,耗盡了一魂一魄強行施展了皇族禁制秘法。丟失了一魂一魄,也算是半個真正死亡,想要救活,便只有半數可能。”

林楓的心忽然咯噔涼了半截,想起了唐瑾兒臨終之言。

“我已經死去,靠着秘法燃燒一魂一魄,等着你來。我知道你一定會趕來的。”

“小李,你知道麼。不知不覺之間,我發現我竟然已經……”

“傻瓜,抱緊我,我好冷……”

她燃燒一魂一魄,因爲她堅信我回去趕來救他。因爲她想看到我最後一面。因爲她想跟我說完最後一句心裡話。但是終究,她最後一句話還是沒有說完。

想到這些,林楓心情十分複雜。

“你爲什麼如此堅信,我會趕來救你呢?”

林楓苦笑,也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又並非真正的不知,而是不願意深入思考。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帶着唐瑾兒出去,剩下的事情便是交給雲麓仙宗。

“大人,我深入萬軍之中浴血奮戰,救出了你。你對我的知遇之恩,你對我的情義,我林楓也算得以相報一二。”

“我會衷心地祈禱大人能好好地醒來活着。至於是否如願,那要看天意,那要看雲麓仙宗的聖術有多麼高明。而我林楓,無能爲力。”

“大人,如果有一天,我心愛的人死去。我也會如同祖師一般上天入地,尋找一切的可能救活她,直到我老死。”

“大人,我心裡已經有了這麼一個人。”

“大人,我一定會將你平安送至雲麓仙宗,從此對你不會有虧欠之心。我爲你可以做的,也只有這些,也只能停到這一步。”

“大人,卑職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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