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山山巔，一片死寂。
“他當真突破了極限？”
那位脾氣很好，身材矮胖的老者扭過頭，問向其他人。
突破極限，聽起來簡單，但很多人連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都不知道。別說突破，哪怕接近都是極其痛苦的過程，又有幾人能辦到？
“如果陣法沒有出錯，此子的氣血波動，一直維持在臨界點。”
銀鬚老者一字一句道。
氣血波動維持在臨界點，代表石小樂每一刻都用盡了全力，而他竟硬生生忍受了三個時辰，直到昏迷。這種意志力，震得在場老者心神恍惚。
換成他們，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此子的肉身，不算頂級，勉強可以打八十五分。控制力卻很強，配得上滿分，至於意志力……”
意志力是個主觀概念，很難評定，但是銀鬚老者卻斬釘截鐵道：“滿分！”
衆人一顫，神情瞬變，但是沒有人反駁。
如果連突破極限的意志力，都不能得到滿分，怎樣纔算？萬象山的標準確實高，但也不會故意擡高。
“這樣算下來，此子在第一關的得分就是九十五分，與歸之行並列第一。”
說出這個數字時，銀鬚老者眉毛一跳。
非橫練武者，不能得到九十分，是他們根據數百屆以來的成績，摸索得出的結論，今日就這麼被人給破了。
可以說，石小樂雖然沒有得到滿分，但帶給衆人的震撼，一點也不小。
“四大妖孽中，歸之行在第一關得到九十五分，張向峰和穆棱都是八十九分，端木可人是八十八分。不知道下一關，那個年輕人能否保持相同的水平？”
矮胖老者忽然道。
“此子控制力驚人，想必精神力也不弱。不過具體有多強，還要看過才知道。”
另一位老者勉強鎮定道。
控制力與精神力有關，但不是絕對的關係。而且第一關重點考驗的是肉體，對於控制力的要求不算太高，所以還無法判斷石小樂的精神力層次。
巧合的是，第二關，考驗的就是精神力。
“此子意志力如此驚人，希望精神力不會太差，否則就太可惜了。”
“拭目以待吧。”
所謂管中窺豹，通過第一關，幾位長老就知道，石小樂的各項素質肯定勝於常人。但他們口中的‘不會太差’，可不是與常人比，而是與留名萬象碑的天驕比。
過去不是沒有人，在某一關成績突出，但在其他幾關表現平平的例子。
嗡……
平臺上，光芒瀲灩。
超過八成的人被排斥出陣法。
“爾等未達到第一關的及格線，考驗就此結束，可以選擇下山，亦可以留在此地，等待所有人完成後再離開。”
冰冷的聲音響起，卻不及這些天才的心冷。
他們連第一關都沒過？
“我不信，我堅持了一個時辰，跑得快要吐血，怎麼會連及格線都不到？”
“你跑吐血？我都要跑虛脫了。”
“這一關具體是什麼評價標準？”
議論聲在半山腰沸騰，衆多俊傑，要麼滿臉死灰，要麼滿腔憤怒，還有的表情中帶着濃濃的質疑，不認爲自己比別人差。
“不服我萬象山的評斷，你們儘管走就是。”
那道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嘈雜聲與叫囂聲，立刻如被水澆滅的火，消失不見。
衆多俊傑火熱的頭腦驀然一清，這可是萬象山，以它在江湖中的地位，名聲，乃至過去的種種準確論斷，他們有什麼資格質疑？
所以，自視甚高的他們，充其量與往屆那些被刷的無名天才一樣，甚至還略有不如。畢竟有的人還闖入了第二關，第三關？
看着萬象碑，上面的名字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好，好，我倒要留下來看看，到底怎樣的人，才能連闖五關，在碑上留名。”
一位來自青龍州的俊傑大叫道。
很多一怒之下，原本準備離去的人，聽到這話，也不由停下了腳步。是啊，反正來都來了，機會難得，倒不如趁機看看，此屆有哪些真正的天驕。
“符通，武思明，桓雲度，天涯聖女等人都未出來。”
有人轉頭四顧，突然說道。
“依我看，若真有人能在碑上留名，大概也就是這些人中的某幾位吧。”
“此言倒是不假。”
半山腰聲浪不斷，而此刻，尚留在陣法中的人，紛紛進入了第二關。
石小樂從昏迷中醒來，狀態出人意料的好，彷彿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在他眼前，雄關漫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絢麗的世界。
五顏六色的花瓣，在遠處盛開，魚兒在花園的水塘內遊竄。一輪驕陽從盡頭升起，染紅了雲霞。雲霞之中，白鶴展翅翱翔，不時發出悅耳的長鳴……
一幕幕景象，如同走馬燈般，快速在石小樂眼中切換，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景象足足變化了一百種。
當一切定格後，那道熟悉的聲音道：“將你看到的一切，全都描繪在沙面上。”
在石小樂的前方，有一塊三十丈長寬的沙地，輕綿柔軟，手指輕輕滑動便能留下痕跡。
不得不承認，這一關無比變態。
以景象變幻的速度，數量，普通人想要畫出完整的一種都難如登天。而在萬象山的標準中，唯有畫出完整度達到六成以上的六十副圖像，纔算勉強及格。
山巔上的老者們，關注別人的同時，眼眸卻下意識頻頻往石小樂所在的方位張望。
就在這幾分緊張，幾分期待的氣氛中，石小樂朝沙地走去。
當初在天台崖，石小樂曾向水伶俜學習過畫技，並得到了後者很高的評價，他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用上。
當然，估計萬象山看重的是畫面的意境，而不是形體。但不管如何，如果畫得太醜，面子上總是過不去。
以石小樂的靈魂力和精神力，說過目不忘都太低估他了，一百幅畫面在腦中相繼閃過，他擡起左手，以罡氣信手勾勒，縱橫的線條很快出現在沙地中。
“怎麼回事，他畫的什麼？”
“全是線條和曲線，距離第一幅畫都相去甚遠。”
看着石小樂所做的鬼畫符般的東西，幾位老者全都大皺其眉。
哪怕是普通人，也應該能大致記住幾幅畫，而石小樂不可能比不上普通人，那麼對方到底在搞什麼鬼？
衆老耐心地看下去，可是越看越不對，到了後面，整個沙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線條，好似信手塗鴉。
反觀其他人，倒是分門別類，畫出了不少幅畫。
尤其是符通幾人，前面四十多幅，完整度達到了八成以上，後面的完整度雖然不如之前，但也達到了七成，眼看着能夠過關，得到不錯的分數。
“咦，你們看！”
那位矮胖老者突然顫着手，指向石小樂所在的方位。
不知何時，原本縱橫交錯的線條，在不斷補充和完善後，變成了一樣樣栩栩如生的事物，盛開的花瓣，升空的太陽，翱翔的白鶴……竟充滿了難言的神采，彷彿要躍沙而出。
隨着石小樂最後一筆落下，他退後幾步。
整個沙面，從左到右，好似一副緩緩攤開的卷軸。一百幅畫，演示了一百種意向變化，無論是構成還是順序，竟與之前的幻境一模一樣。
嘶！
衆老的眼睛差點彈出眼眶，連心神都被吸攝住了，難以移開。
怎可能，這怎可能？！
石小樂所做的畫，讓他們有種重看幻境的錯覺，不止形體完備，連意境都描摹得七七八八。
一位老者雙手打出印訣，貫入旁邊的留影石。
留影石立即重現方纔的幻境，在場衆老一一對照幻境與石小樂所做的畫作，直到結束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第二個滿分！我以爲‘玉獅’穆棱在此關拿到滿分後，很長時間都不會有人追上，豈料才兩年就……”
寂靜中，一老顫聲開口。
“玉獅當時的考驗內容，難度不比這次小。但他比此子直接一些，卻又少了對方的幾分優雅。”
矮胖老者本就紅潤的臉，興奮得漲紅，連身體都在發抖。
身爲萬象山長老，他這一生都在致力於稱量天下英傑，又有什麼事，能比親眼發現一位蓋代天驕更讓人激動的？
第一關九十五分，第二關滿分，可以說，石小樂在前兩關的表現，可用完美來形容。
當然，後面還有三關，最後的成績還不好說，但不管如何，石小樂已徹徹底底引起了在場各大長老的關注。
“此子值得注意，要不要通知族長？”
矮胖老者看向銀鬚老者。
銀鬚老者搖搖頭，素來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以爲族長不關注此屆嗎？若是這年輕人繼續保持這種勢頭，不用我們說，族長也會親自現身的。”
半個時辰後，第二關的陣法自動關閉，將淘汰者彈出。
第三關。
石小樂來到了一處虛無的空間，突然，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襲來，仔細看去，竟是無數的利箭，飛鏢和銀針。
“衝過去，但不得攻擊，只能閃避。”
聲音道。
石小樂明白了，這一關考驗的應該是感知力，反應力和控制力三項，而且要求驚人的高。
因爲以暗器與暗器間的距離，哪怕成人採取任何動作，都無法穿過。但在某一時刻，某處地方的距離又會發生變化，不是絕對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