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布簾後的眼睛

老太太曾經有一位年齡差不多的閨蜜陪着她,但不久前去世了,如今整座房屋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這時,她正斜依着沙發看電視,不過從她的鼻息裡,已經傳出輕微的鼾聲。

“叮咚”

門鈴響了,老太太沒有反應,“叮咚”門鈴再次響起,老太太終於被吵醒了。

她抓起柺杖,站了起來,然後走向大門。

隨着,又是“叮咚”一聲,這讓老太太厭煩地皺起眉頭

“來了,來了,你們天天來巡查,就不怕打擾到我嗎?真是一羣討厭的傢伙!”

她在絮絮叨叨裡將門打開了,而令她意外的是,門外站着的不是她經常見到的那幾個文質彬彬,而又攜帶武器的人,而是一個看起來也是異常衰老的老頭子。

“你找誰?”

她用有些混濁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對方問

“啊!斯卡特古德表姐,我是你的表弟呀!我是專程從老家來看你的!”

“表弟?”

這種冒然的來訪實在太突然了,讓她幾乎轉不過彎兒來。

因爲在她的記憶裡,她早就被這個世界遺忘了,當然,除了那幾個天天來巡查的中情局的僱員們。

她在絞盡腦汁地開動她早就生鏽的大腦,進行艱難挖掘昔日記憶的時候,對方再次說話了。

他說出了她的一位遠房表姑的名字,

“那就是我的母親,她在去世前還在念叨着您呢!並叮囑我有時間一定要來看看你!”

他甚至於顫抖着拉住了瑪格麗特•斯卡特古德幾乎沒有溫度的,佈滿粗硬皺紋的手。

“啊!表姐,我們也曾經見過的,我還記得,你那個時候是那樣的美!就像一顆可以照亮整個天空的星星!”

遠房的表姐在她的記憶裡似乎是存在的,而對方的恭維則更加深了這種記憶的真實存在感。

“啊!你真的是我的表弟,我記得你那時候還只是一個跳來跳去的小猴子!可是現在……”

他沒有再繼續停留在她不停的打量的混濁眼光裡,而是拉着她走進了屋子。

他們拉着手,看電視,然後絮絮叨叨地講述着或有印象,或沒有印象的曾經。

時間接近中午,那個表弟竟然弓着腰去爲她做午餐

“我來就是要侍候你的,你不僅是我的親戚,還是我的女神!”

這樣一句恭維,讓瑪格麗特•斯卡特古德這個孤獨而固執的老太太頓時覺得有了生機,也讓她迅速對於這個表弟產生了信任與依賴。

而當他還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門鈴又響了。

這時候來的人正是那幾個令老太太厭煩的傢伙,而今天她就更討厭他們了。

“怎麼又來了?我說過了,我這裡不會有人來的!更不會影響到你們這些人的安全!你們天天膽小得像老鼠一樣,還不如我這個老太太!”

她打開門,就開始對着那些人嘮叨。

那些人很有禮貌地聽她把重複了無數遍的話說完,然後其中一個身穿格子休閒西裝的人才禮貌有加的開口說話

“哈哈,瑪格麗特太太您誤會了,我們只是想來看看您!”

說着,他開始向屋裡打量

“我們剛剛聽說您的家裡來了客人,是嗎?這可是讓人高興的事!”

“哼!什麼都瞞不過你們!你們就是一羣喜歡刺探別人隱私的老鼠!”

說着,老太太轉過身,用柺杖指了一下廚房的位置,

“那是我的表弟,他專門來看我的!而且他正在爲我做午餐!”

說着,她的臉上出現一絲頗具慰籍意義的笑容。

不過,那個身穿格子休閒西裝的男人並沒有注意這些,他正把目光盯向廚房。

但是並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他只是聽見裡面傳出各種器皿發出的聲音。

他走了過去,然後直接推開了廚房的門。

他看見一位像蝦米一樣弓着腰的老人正在廚臺上緩慢地忙碌着。

他擡起頭與進來的人對視了一眼,忙停住手中的活計,向對方面露慈善的微笑,並打招呼。

“啊!你好,我是瑪格麗特太太的表弟!”

他做着自我介紹。

“哦,你好!”

穿着格子西裝的男子將自己的手伸過去。

對方也準備伸手,可是又撤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的手上有……”

他看見了,的確在他皺紋堆積的手上,還殘留着食材的碎屑和淋漓的水跡。

雖然沒有握手,但對於穿格子西裝的男人來說,已經夠了,他的目的不過是想通過對方手的紋理與臉部進行比較。

事實證明,他就是一名老者。

於是他做了一個簡短的對話,便立刻出去了。

這時候,瑪格麗特•斯卡特古德才關上了房門,嘴裡嘮叨着走回餐廳。

而這時候的食物,也基本上被她的表弟一樣一樣地擺上了。

令她驚訝的是,那竟然如此的豐盛。

“啊,我已經很久沒有購物了,你竟然可以做這麼多好吃的,真是個奇蹟!”

她讚歎着,已經坐在餐桌前,不管不顧地用餐。

而她的表弟卻吃的很少,只是簡單地喝着一杯橘子汁,吃一點炸土豆片,他用更多的時間和仁慈的眼光,看着對面的老婦人大口垛頤。

許久,她終於停下來

“哦,請你原諒我,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豐盛的美食了!”

她說,隨後她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哈欠

“我好睏倦啊!需要休息一會兒!”

說着,她便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可是還沒有走到那兒,就在旁邊的古老沙發上坐下來,不久便毫無美感和優雅地,肆意地躺在上面睡着了。

她的表弟走過去,步伐以然緩慢拖沓。

當他輕輕喊了幾聲,確認對方已經完全睡熟的時候,他老邁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奇怪的表情,然後用幾乎驚人的速度,迅捷地沿着木製樓梯,向樓上奔去。

那腳步和體態,既迅速又輕盈,活像一隻逼近老鼠的大貓,眨眼之間已經躥上了最高層的閣樓。

他撕開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打開過的陳舊窗簾的一條縫隙,向着近在眼底的中情局的場景探望着。

他觀察的非常仔細,但是他並沒有使用任何工具,比如望遠鏡,因爲他知道那鏡片的輕微的反光都有可能招致第一時間的暴露。

不過,這深入其中的位置已經給他的觀察帶來了無以倫比的效果。

他看見,此時的整個白色建築羣沐浴在日光裡,他幾乎看不到有匆匆的人影穿過密封着藍色玻璃的樓道。

位於建築羣中心位置的草坪上,幾叢噴泉在寂寞地噴射着水花,而周圍也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跡。

這與他設想的全國最高,最神秘的安全機關的匆忙景象完全不搭。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裡也許更像一個條件優越的養老院,他甚至於懷疑,隨時都會有一輛“咯咯吱吱”叫着的輪椅,從旁邊的陰影裡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不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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