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響起了輪船的鳴笛聲,夜風中帶着些許蕭索。
而香港傳聞中鼎鼎大名的上流會所四季青,則正是落座在海上的一艘超豪華遊輪上。
水管從公海海地穿過,與遊輪的下部船艙對接,源源不斷送來純天然的溫泉,而遊客不僅可以體驗在海上泡上溫泉浴的新奇體驗,最重要的是,公海上的賭博,是不違法的。
四季青遊輪上裝備着大大小小將近四十個泳池,都是精緻且獨立成VIP包間,價格可謂是天價,更不說這所輪船真正的,也是最重要的意義——賭場。
打着泡溫泉的名頭而名聲遠播的,實際上是名流賭博的聚集地。
“大小姐,你是上哪裡去了,跑去賭場偷偷爽是不厚道的喲。”他眨着眼睛看她,臉上的笑容分外騷包。這女人,上船後就突然失蹤了,他在更衣室門口等了她足足半小時,也不知道去做什麼了。
“距離九點還有十分鐘,我去準備了。”說罷無視男人的疑問,直接走進了更衣室裡。
“其實我很不明白啊,”涼涼的嗓音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調子,“爲什麼你不像以前接近我的時候一樣,直接殺去賭場?”這個女人的賭技他是見識過的,Joker將她調教得稱不上數一數二,也是難於敵手,這種女人,很難不吸引冷麪羅剎的注意。
“一個女殺手,才殺了他的財神,又砍掉他的左膀右臂。這種時候,一個出色的女人憑空出現在他的身邊,”冰冷的語氣中浮現出一絲嘲諷的味道:“你覺得他會蠢到這種程度而不自知?”
穆憐花聞言訕訕聳了聳肩,自言自語般開口:“也是,我還以爲……你有別的計劃。”他話音未落,她已經從房間裡換好衣服出來,只不過穿着的卻不是計劃好的浴巾,而是一身黑色勁裝,看上去英氣利落,一看——就是個殺手。
“……”穆憐花瞠目看着她,眼神好像在看什麼怪物。
冰凌卻不以爲意,將黑刃的匕首放進靴子裡,擡腕:“對一下表。”
“你等等!”穆憐花突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扶着額頭忙阻止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協助你抓人?”
冰凌蹙眉不答,臉上的神色卻分明寫着“你這不是廢話?”讓男人嚥了咽口水,風騷地撩了一下並不存在的劉海,認真道:“寶貝,你要知道,我是不會參與這種血腥暴力的事情的,這也是爲什麼我僱了你。”
“我以爲,你喜歡刺激。”她說得不以爲意,卻讓男人眸中閃過一絲愕然。
他有很多重身份,千面鬼,穆憐花,黑旗會的會長,又或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情報販子。他的身份多到讓人疑惑,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想做什麼,他也從不打算解釋。
因爲沒有人會相信,他其實,只是在追求刺激罷了。
刺激能燃燒生命,讓人切實感受到掌心刺癢的感覺,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而這個女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並不是他有意隱瞞,只是這份無人相信的簡單卻成了最深沉的秘密,如今被冰凌一針見血地說出來,他反倒有些不能適
應了。
“咳,雖然你說得不錯,但是我畢竟是僱主,僱主吧,即使要指揮人的。”爲了掩飾自己失神的尷尬,穆憐花輕咳了一聲,再次開口,眼中淺笑迷離,以至於周身十米都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
黑旗會雖然底下的人不少,但是軍火販子和其真正的價值並不能相比,在黑旗會,屬於上層有錢的不能打,下層能打的不足以信任。所以準確來說他的手底下並沒有可以使喚的人。
更不說,今天的那個男人相當危險。
她的眸光彷彿能一眼望傳他,“咔嚓”一聲將彈夾裝好,她蹙眉看他:“你究竟來不來,是個男人就不要這麼娘。”
……娘……
穆美人瞬間整個人都凌亂了……特麼這兩口子敢情是說好的是麼!!!!
一擼袖子,穆美人竟然被激得事後想起來都後悔得恨不得揪掉自己頭髮,整個人都格外雄赳赳氣昂昂起來,一擼袖子,接過冰凌遞過來的無線耳麥,“媽的,勞資男人起來你不要被嚇一跳!”
冰凌看着某人這此地無銀的動作和句子,默默覺得,初次見面時他的那些高貴冷豔一定都是充話費送的。
溫泉池裡,霧氣繚繞,男人古銅色的裸背浸在水中,格外性感。
她一點點小心逼近,意外順利,一直到手槍對上男人的後腦勺對方依然毫無察覺。
“別動。”黑洞洞的槍口抵住男人的致命處,她眸中覆着溫熱的水汽都滑不開的冷霜:“有人付了我大價錢來殺你,你現在,最好不要動。”
“咔嚓。”
有一個冰涼的東西,就這樣抵上了她的後腦,伴隨着陰鷙邪魅的男人的聲音,“是嗎,既然付了你大價錢讓你殺我,就應該直接動手纔對。”
冰凌渾身一僵,卻還是儘量深呼吸,讓自己的心緒沉靜下來。
冷麪羅剎早就知道她要來殺他,果然,自從她抓了那個“刀疤”,對方就該猜到那個嘴巴不夠緊的男人一定會爲了保命把他的事情交代出去,怎麼可能還毫不設防地來這裡泡溫泉。不過是將計就計想誘她出來罷了。
思及此處,冰凌輕輕扯脣,巧的是,她不過也是想和他見上一面罷了。
“你是冷麪羅剎本人?”
身後的男人沉吟了片刻,這纔回答:“我比較,喜歡別人喊我軒哥。”
安全栓被拉動的聲音讓冰凌頭皮一陣發麻,更不說自己身後男人身上傳來的壓迫感,竟讓她指尖忍不住有些微顫。
很久以前大人說過,人不能殺人,是因爲孽障多了,會有惡鬼纏身。這男人身上陰鷙嚇人的氣息,大約就是如此了。
身後站着的,甚至不能稱得上不是人了,不是冷麪羅剎,還能是誰?
冰凌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做漫不經心道:“等一下,你不好奇爲什麼我不殺你?”
身後因爲她的這一句話突然沒了動靜,好半晌,才響起男人饒有趣味的嗓音,然而那話裡陰邪的氣息,卻讓人不由地腳底生寒。
“你說說,爲什麼?”
……
穆憐花
在外面等了很久,卻一直不見裡面的女人出來,守在門口的保鏢被她幹掉不到十分鐘後,外面鷹嘴幫的人就會發無線電確認裡面的安全情況,如果這兩個人不回覆,到時候大批人馬衝進來,他和冰凌就兩個人,殺漠毒蠍再怎麼有如神魔都不可能敵得過外面全副武裝的幾十人。
思及此處,穆憐花的額角不由滲出一絲冷汗。
其實鷹嘴幫這次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用鬧這麼大的,對方既然是在和大陸那邊做軍火生意,但他的大生意還是該保住黑旗會的根基不亂。只不過Joker那隻狐狸實在是太過狡詐,他一時不察,竟就這麼被對方撩撥出來心中那豪情萬天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情懷,就這麼被十分順手地利用了。
就好像現在,他根本就不該幫着那個不要命的女人在這裡當放哨的。
就在這時,那兩個昏厥的保鏢腰側的傳呼機突然響了,穆憐花只覺得頭皮一麻,像是糾結了很久,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拿起傳呼機模仿着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回覆了“一切正常。”
千面鬼,可以模仿上千種聲音,上萬張完全不同的臉,管他高矮胖瘦,轉換身份只在須臾之間。
那頭果然被順利矇混了過去。
果然,不僅危險,而且刺激。
穆憐花微微舒了一口氣,墨綠色的眸緊緊盯着眼前的屏風門,心中惦記着等裡面的人回來自己一定要告訴她,她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只是……
男人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不過是殺一個人,又不是談判,怎麼進去了這麼長時間?
等等,談判?!
腦中的某個念頭剛剛劃過,突然裡面就傳來一聲極響的爆炸聲,“砰”——地一下,帶着水花飛濺,衝擊力直接將他頂到了五米外的牆柱上。
男人顧不得背上的疼痛掙扎着站了起來,糟糕,剛纔的衝擊是——
眼前的景象讓穆憐花在一瞬間怔住了——
原本精巧的日式水池被炸的一片狼藉,房門檐上淅淅瀝瀝滴着水珠,而裡面明明有一池子的水,現在卻被熊熊燃燒的火舌吞沒,嗆人的濃煙卷着地板被燒裂的糊焦味,根本看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
其實也不必看清……那樣的衝擊,任是誰,都躲不過的。
“在那裡——”
嘈雜的聲音帶着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穆憐花不用多想便可以猜到一定是鷹嘴幫的人聽見動靜趕過來了。
他愣了片刻,卻被打頭的幾個人看見,“孃的,抓住他!”
“砰——”“轟隆隆——”
突然,幾聲動靜更大的爆炸聲突然由其他地方的船艙響起,他身後距離較遠的打手幾乎都被波及,慘叫淒厲,伴隨着船體劇烈的搖晃,還有船內物體脫落的聲音。
穆憐花驀然知道了她上船後的那半個小時都是做什麼去了,這船上,如果不出他所料,該是已經裝滿了炸彈。
“該死。”
男人臉色驟變,低咒了一聲。
這女人,想要毀掉這艘船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