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跟着就坐了下來,他側頭凝視着他們兩人,一個低着頭盯着課本彷彿要瞧出花兒來,另一個攬着那人的細腰,溫言軟語地解釋課本的原理,一邊還不忘問她聽懂沒有,女孩只是點頭,也不說一個字。
周圍並不安靜,窸窸窣窣的很多人在交頭接耳,對這一幕表示了極大的驚訝和好奇,但沒有人上前做什麼,因爲袁林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就算他此時正柔聲和他懷中的女孩說着話。
袁林是什麼身份,他知道,薇薇安又是何種身份,他更明白。朦朧的光芒從窗戶灑下,男人淡金色的頭髮和女孩的烏黑的秀髮交織在一起,俊逸的容顏湊近女孩帶着淡淡書卷味的俏臉,怎麼看,都好像一副該被讚歎和珍藏的油畫。
可是——
一個吸血鬼,一個吸血鬼獵人,這樣的愛情會有未來嗎?
更遑論,這吸血鬼還是個擁有四分之一純血統的吸血鬼。他的容貌完全繼承古德家族直系子弟的特徵,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通過上百年的努力來消除他體內非純血的部分,成爲一名真正的純血貴族。
這樣的天賦,如此的頭腦,加上他外祖母在脫離家族前的名望和聲勢,古德家族的高層人士完全有可能將他當作下一任家族長老甚至族長來培養。
可薇薇安呢。
首先她就是一名吸血鬼獵人,一個獵人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和她的獵物產生愛情?再者,她的母親是一名聖女,教會培養和挑選聖女候選人,都是在她優異的獵人體質的基礎上的。一個獵人的體質越是優異,她的潛力就越大,等她真正成爲一名聖女後,就有資格接受教皇的洗禮,使體內血液具有神奇的力量,主要是治療他人,自我修復以及……淨化血族體內人類部分的血脈。
這最後一個效果當然不是聖女們想要的,只是沒辦法去除。
這個效果所有吸血鬼都知道,所以很多吸血鬼都願意不顧性命,不遺餘力地攻擊聖女,企圖得到她們的血液。這血液不是一滴,也不是一袋,而是幾乎全部。只有喝下大量的聖女鮮血才能使一個吸血鬼成爲一名純血者。這還不算,前提還必須是,這名吸血鬼本身體內就有至少八分之一的純血血統。
作爲聖女的孩子,雖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繼承這種血液的力量,但誰也說不準薇薇安體內到底有沒有。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比如當袁林對薇薇安的愛慢慢消磨殆盡時,他或許會爲了成爲純血貴族而殺害薇薇安。
福克斯這樣的念頭滑過腦海,再看袁林和容華親近的時候,他心頭的不滿和惱火就消散了許多。反正,這個男人總有一天會背棄他今天的愛情,那麼等他終於忍不住傷害容華的時候,就是他乘虛而入佔據容華心的時候。
爲此,他一直在等,也告誡着自己要忍耐。可是最終,直到死,他也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聽懂了嗎?那分析一下這道題給我聽聽。”袁林修長的手指翻過一張淡黃色的紙頁,指着上面的課後習題,柔聲說。
容華根本就沒仔細聽袁林的解答,腦子裡暈暈乎乎的在胡思亂想呢,現在聽袁林這麼說,不禁愣了愣,側過頭,張着小嘴,發出一個音:“啊?”
“……”袁林看着女孩那迷茫不解的神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愣住了。隨即,他漲紅了臉,喝道:“啊什麼啊!老子給你講了這麼久,你給老子一個‘啊’?!”
容華還沒有真正反應過來,只是見袁林這樣大吼,本能地小嘴一撇,控訴:“你兇我?”
教室裡的人突然聽到袁林的大吼,紛紛停下動作,屏息等待着下一幕。有的人在好奇這個對薇薇安溫柔得不可思議的金融天才會怎麼做。有的人在幸災樂禍,哈哈,被罵了吧,講了這麼久都不懂,活該被罵。也有的人又是嫉妒又是覺得解氣,哼,一個半吊子的學生而已,不就是長得漂亮了點,想用美貌勾搭袁先生,還差了點呢!
學生們的想法千奇百怪,但都一致屏住呼吸盯着眼前的一幕,好像這是一個電影最精彩的情節,任何狀況都不容發生,它不容錯過。
袁林覺得自己又想大喊祖宗了,他兇她?他分明是在爲自己委屈好不好!口水都幹了,絞盡腦汁用最通俗的解釋來解答她指出的題目,可最後呢,她竟然根本沒在聽!
那也就算了,可這小祖宗竟然還用這種無辜加可憐的語氣控訴自己,還有沒有天理了?這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他TM的竟然心軟了該死!
呼吸一滯,袁林一口哽在喉嚨裡幾秒鐘,然後,他挫敗似的長長吐了口氣,將容華的小細腰往身上攬了攬,一手又握住女孩指着自己的白嫩手指頭,哄道:“我哪裡有兇你,哪裡敢兇你啊,我的祖宗。”
容華撇着小嘴還不滿,可是突然她意識到了腰上竟然有隻手,她愣了一下,然後微紅着臉一巴掌拍下了那隻佔便宜的爪子,哼道:“滾蛋,上課了。”
搞什麼?老子千辛萬苦費口舌,你不給面子開小差就算了,還不給老子吃點豆腐當利息?!還讓老子滾蛋?!袁林呲着牙就想捏捏女孩的小臉,可無奈,上課鈴真的想了,而他也沒有在別人面前表演的喜好,只得暫時不修理她了。
袁林這傢伙永遠學不乖,也認不清現實。什麼叫暫時不修理她,你修理得了她嗎?特別是她現在身體不好,臉色蒼白可憐兮兮的時候,往往她一個撇嘴,你就全身都軟了!沒出息的男人!
上課繼續,大家雖然很想八卦一下,可也捨不得袁林精彩的講課,所以調試了半分鐘後,他們就都專心於課堂了。
上完課,袁林也沒給別人糾纏容華的機會,走到她身邊給她收拾好書包,又在她身上裹了一層外套後,才放心領着她出門吃飯。
“薇薇安再見。”福克斯顯然不想袁林走得太順利,停頓幾秒鐘也是好的,只要能膈應了他。
果然,容華停下腳步,扭頭,視線越過袁林的手臂,有禮貌地說:“福克斯再見。”
明明是敵對家族的人,幹嘛這麼有禮貌?!袁林不爽,憋着一口氣,抱着容華大步離開,臨走前冷瞪了福克斯一眼,福克斯回他一個挑釁的笑。至此,兩人不死不休的矛盾慢慢開始積累,直到最後終於爆發。
午餐當然是在袁林的安排下享用的,在附近的一個酒店裡,很美味的海鮮意麪,一碗海鮮湯,蔬菜沙拉和一杯開胃酒。
離下午上課還有一小時,袁林帶着她到酒店頂層的套房午休。時間差不多時他就送容華去了教室。
容華看着站在門口的學生看到自己和袁林後就短促地尖叫了一聲,然後引來了更多的學生觀望,甚至還有別的班的學生駐足不前。
這時,她的腦子是真的完全可以快速運轉了。她僵硬着脖子,不動聲色地給了袁林一個手肘,側過頭低聲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學生活?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我和袁林有關係!”
袁林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毫不介意自己無恥賣萌,說:“可你的確和我有關係,你是我姐姐,不是嗎?”
“……好吧,我辯不過你。”容華推了他一把,扭過頭說了聲再見就走進了教室。她已經確定袁林想自己來學校上課的目的根本不是他當初告訴自己的那樣,但到底是爲了什麼,她卻是真的想不到。因爲她如何都不可能想到,這是袁林爲了阻止她結婚的一個對策!
她一進教室,女生們就急不可耐地圍上來套情報。袁林英俊、年輕、有錢有勢,有才有個性,幾乎是每個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們雖然理智上明白她們這種平民是不可能與那樣的人物在一起的,但情感上她們還是希望能幻想一下。
所以對於和袁林如此曖昧的容華,她們當然不可能放過。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行爲,就是纏着她不放,硬是要她說和袁林的關係,還有袁林的一些生活習慣啊愛好啊什麼的。容華每次都據實回答,說自己和袁林是姐弟關係。
一開始大家還相信了,畢竟姐弟關係可不是能胡謅的。但時間一長,大家就怎麼也不肯信了。因爲此後每週兩堂的金融課,袁林無一缺席,課上他冷淡地講課,課下卻黏在容華身邊大獻殷勤,再加上容華身子不好,袁林對她更是體貼入微,恨不得捧在手裡,含在嘴裡寶貝着,害得整個教室都是飛醋。
這樣的情況延續了半個月,容華忍得已經習慣下來時,大家也開始淡定了。這個年齡,又還在學校讀書,都不是什麼太有心機又惡毒的女孩,她們雖然也嫉妒容華,但看着她美麗的容貌,優秀的家世,高貴的氣質,還有愈發優異的成績,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配袁林,是配得上的。
等大家都覺得她和袁林是天生一對的時候,容華簡直快吐血,可隱隱的,心底竟還有點喜悅。當容華髮現的時候,她就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認爲這種喜悅是一種女生的虛榮感在作祟。
因爲每次都是福克斯幫她佔座,所以這半個月來她的同桌都是福克斯,加上福克斯對她總是非常關注,又常常爲她買水遞手帕,甚至爲她扔一些吃零食留下的垃圾。這樣的殷勤在同學眼裡,自然又是一番不可言說的曖昧。
於是,這樣的三角戀關係就詭異地出現了。容華不是個會主動向不在乎的人解釋的人,關於這種流言她也就想着“謠言止於智者”,而大家似乎很樂意看這一出三角關係的好戲,就都沒有來問她。因此,這個美麗的誤會至少在容華看來是誤會一直延續到她離開學校回南海都沒停。
週五的時候福克斯問容華週末有什麼安排,容華想起上次去洛克德林家族找海克斯娜和慕俏時,答應了她們家的幾個小傢伙們一起去野餐。
這個答案剛剛繞到舌尖就被她吞了下去,因爲她想,如果她說了,那福克斯有可能也會想去,但她肯定是拒絕的,那還不如不說,省得自己要拒絕人。
“我去見教皇大人,很久不見,甚至想念了。”容華說。這倒不算是欺騙,因爲本來她就準備在週末時去找教皇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的,只是現在確定了是週六而已。
福克斯聽了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薇薇安和教皇大人關係很融洽。”
容華對此但笑不語。
第二天一早,在袁林的要求下容華爲他打好了領帶,然後目送他走出門。
“倫敦天氣不定,記得讓人帶上你的雨傘和大衣,別讓自己受了風。野餐估計也吃不了什麼好的,晚上我帶你出門吃飯,嶽成又推薦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餐廳。”袁林絮絮叨叨地說完,然後滿臉期待地看着容華。
這眼神太熟悉了,因爲它每天都出現,出現了快半個月!容華嘴角一抽,說:“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真的沒有離別吻嗎?”袁林裝可憐,見容華額頭都快冒青筋了才戀戀不捨地轉身離開。他每次都這麼要求,可容華從沒答應過。因爲送弟弟上班還給他打領帶就已經是極限了,還離別吻?!真當她沒常識嗎?這都是妻子乾的事!
待袁林的車子離開,她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也有些恐慌。無奈於袁林對於追求她的執着,恐慌於她越來越習慣他這樣的愛戀。有時候她還會發現自己嘴角的一抹不該有的笑容。
這是不對的,不可以的。然而越是這樣否定,對袁林的感覺就越是會出現波動。可是每次,只要她一和袁紹袁毅打電話,她這樣的感覺就會消失,好像只要有了他們,她就會滿足得再也不想要其他。
這是不錯的逃避辦法,因此她和兩個男人通電話的次數也越發頻繁。不過顧及他們都有事要做,容華也乖乖地剋制着自己和他們通話的時間。
雖然福克斯家族和威爾遜家族都已經知道容華出現的消息,但是礙於教皇的意願他們都沒敢聲張,所以這一回,容華披上一件斗篷就上了馬車,由安東尼親自領着去了教皇的城堡。
馬車進入城堡正門入口,一直到達最大的那幢房屋的門口才停下。安東尼從車上下來,打開側面黑色的車門,伸出帶着白手套的手,將容華小心攙扶了下來。同時也有兩名穿着長裙的侍女踩着小碎步匆匆走過來,一人將白色蕾絲面的小傘撐在容華頭頂,一人抱着厚重的披風在她下車的一瞬間爲她輕輕披上。
隨即,容華垂下眼發現,她正踏在一塊紅毯上,紅毯有些溼,因爲剛剛下過雨。她在安東尼的帶領下,兩名侍女的簇擁中進入了奢華的大廳,而那紅毯也隨着她的腳步而快速往前滾動,鋪出了一條暗紅色的康莊路。
他們行走在一個屋內長廊中,寬闊的大理石磚上的紅毯一直往前延伸,然後轉彎消失不見。紅毯右側是一整排的落地窗,從透亮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不過她不擔野餐因此取消,因爲倫敦的天氣總是多變的,也許下午就是個好晴天。
紅毯左側是一些古董,畫像,花瓶,盔甲,手杖等古老的東西。它們被有序地放在一處,與金碧輝煌的背景融爲一體。
走廊的終點是一幅巨型油畫,畫中的人正是教皇,他抿着脣,視線溫和中帶着審視的銳利,緊抿的脣有一種冷酷的氣息,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一手蓋在另一隻手的手背上,兩手均是擺放在身前。
他坐在紅面金邊的高背椅上,視線微微向下,彷彿就真的像在看着自己,讓自己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尊崇和膜拜。
這樣的教皇是容華所陌生的,因爲教皇對着她時總是帶着淡淡的微笑,會用輕柔的嗓音和自己說話,會給自己蓋被子,會詢問她愛吃的點心,會和她約見下一次,還會講母親小時候的故事。
那樣親切溫柔的男人,怎麼會是畫中這個透着冷冽和不可違抗的人呢?
隨即,她又明白過來,這個男人其實跟楚承林是一樣的,不管他們對在乎的人如何溫和親切,寵溺愛護,對別人,他們都毫不介意表露自己的冷酷無情。他們就是這樣隨性的人,寵着誰,便把她捧到天上去,其他人都得靠邊站。
容華不得不慶幸,自己是那個被寵愛的人。人總是希望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就算是容華,也不能例外。所以面對那些人對自己獨一無二的好,她總是格外敏感和喜歡,心中也很是雀躍。
轉過彎就是一個房間,還未走到那鎏金的門前,一股無形的殺氣伴隨着鮮血味就從門縫裡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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