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咣噹聲響,這纔打斷正在比武的兩人。
兩人收劍站定,回過頭來看着蕭玉琢。
蕭玉琢臉面微凝,“李泰,你是什麼意思?!”
“阿孃!”重午扔了手中的利劍,飛快跑上前來,一把抱住蕭玉琢,他仰臉看着自己的孃親,“阿孃,孩兒好想您!”
蕭玉琢彎腰將他摟緊,“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阿孃了。”
“乾爹說,我若能勝他,他就……”
“重午,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李泰笑着打斷重午的話。
蕭玉琢微微一愣,“你叫他什麼?”
重午歪了歪頭,“乾爹呀?”
蕭玉琢狠狠瞪了李泰一眼。
李泰郎笑,“怎麼不是?當初是誰在宛城衆賓客面前說,重午認我爲乾爹的?宛城許多人都可爲之作證。”
蕭玉琢翻他個白眼。
“你既無事,就跟我回家吧!”蕭玉琢拉住重午的手,就往外走。
重午卻站在原地不動,還扯着他孃的手,連連搖頭。
蕭玉琢大爲驚異,“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願出宮?”
“我還沒能勝了乾爹呢!我不能跟阿孃走!”重午一臉認真。
шшш▲t t k a n▲℃ O
蕭玉琢有些氣惱,“他年長你許多,本就是逗你玩兒,豈能當真?”
“玉玉這話可就不對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過的話,爲何不能當真?”李泰笑了笑,“且功夫高低,又如何能憑年齡決斷?郡主這是信不過世子麼?”
眼見兒子望向自己的目光都略含了些失落。
蕭玉琢不忍,惱怒上前,瞪着李泰道,“你先是騙我重午被皇后的人所傷,後又這般挑撥我們母子之間的關係,你究竟想做什麼?”
李泰笑了笑。
重午卻道:“皇后是派人想要挾持我和的德妃娘娘來着。阿孃派來的人和皇后娘娘的人打了起來,勝負難分。乃是乾爹派人及時趕到,救了我和德妃娘娘,他又護送德妃娘娘出宮,把我帶到這兒和我比武!”
蕭玉琢皺眉看着兒子,不知李泰如何哄了重午,竟讓重午替他說話?
“重午你不懂。越王殿下故意派人放出消息,說德妃娘娘和你,許是都落在了皇后娘娘手中,你爹立即帶兵想要營救你們。繼而又騙了我來……這般調虎離山的,必定是有所圖謀。”蕭玉琢說。
李泰笑起來,“是有所圖謀啊,我圖謀什麼,玉玉難道不知道麼?”
“你閉嘴!”蕭玉琢厲喝一聲。
當着重午的面,李泰若是說出什麼喜歡她,要留下她的話來。
蕭玉琢覺得自己定要窘死,還不如挖個地方鑽進去!
這對一個涉世不深的孩子,是多麼不好的影響啊!
“既然重午不願離宮,不若玉玉也陪着他,暫住下來?”李泰挑眉問道。
蕭玉琢心下彆扭,“重午,你爹爹還在宮外,定然擔憂我們,你快隨我出宮去!”
重午搖頭,“等我勝了越王,就隨阿孃回去!”
蕭玉琢跺腳,“現在就跟我回去!”
她不由音調都擡高了幾分。
許是德妃娘娘近來將他慣壞了,他竟不慎害怕蕭玉琢。
“就不!”小嘴一撅,他躲在了李泰身後。
蕭玉琢雙拳攥緊,指甲都微微陷入手心軟肉裡。
“過來!”
重午搖頭,“阿孃好凶!”
“你……”蕭玉琢瞪眼,好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跟重午解釋。
就比如說,他現在在李泰身邊,對她和景延年來講,那就是個質子!
“阿孃回去告訴爹爹,我不曾有事!我就在宮裡,過幾天就回去!”重午拽住李泰的衣袍,歪着腦袋看着蕭玉琢說道。
李泰通身黑色的衣袍,便是經過了一夜的混戰,也是整整齊齊,十分熨帖。
可重午這麼一拽,將他平整的衣袍,都給拽的滿是褶子,特別是腰線那裡,全都皺在了一起。
可李泰臉上沒有半分的不高興,反而分外慈愛的摸着重午的腦袋。
蕭玉琢無奈。
這兒子這麼小年紀,就這麼大主意,究竟是隨了誰?
她怎麼當着李泰的面,跟他解釋清楚,如今局勢正是關鍵而危急的時刻,他最好是呆在自己爹孃的身邊?
“乾爹不會害我的!”重午突然口氣滿是信任的說道。
李泰立時點頭,“那是自然,我寧可自己受傷,都會護着你。”
重午朝李泰笑了笑,他一臉陽光。
卻惹得蕭玉琢心口疼外加肚子疼……
——
皇宮之中雖還有混亂,但李泰的兵馬,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
仍有人抵抗,卻都是小範圍的,不成氣候。
景延年遇見德妃娘娘的時候,德妃娘娘只是略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皇后娘娘倒是真派人來妄圖劫走德妃娘娘和重午,想借此威脅景延年。
可先前景延年和蕭玉琢都安排了人在德妃和重午身邊,皇后娘娘未能得逞。
“重午被越王的人帶走了,”德妃娘娘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擔心,但更多的是驚疑不定,“重午自願跟他走的,還同我說不必擔心他……越王不會害他,叫我放心離宮。”
景延年臉色不甚好看,“我先護送母親回去,再去問問玉玉。”
送了德妃回府,景延年才聽說,如今不止兒子在宮中,就連蕭玉琢也去了宮裡頭,尚未回來。
他登時大怒,想到李泰的名字都不由咬牙切齒。
“廖長生聽令,攜我軍令,調羽林軍,神武軍包圍皇城。”
廖長生聞言,微微一愣。
如今局勢緊張,皇后娘娘盤踞皇宮的時候,吳王未曾派兵攻城。
如今皇后娘娘躲進了國丈府,越王入主皇宮,吳王纔派人包圍?
既然已經失了先機,如今就該保守進攻,穩紮穩打纔是吧?
“越王攻城,乃是藉口送聖上遺體入宮裝殮,名正言順,王爺此時進攻,只怕會落人話柄啊……”廖長生勸道。
景延年眯了眯眼,“我又不稀罕那皇位,名聲和玉玉相比,有什麼要緊?”
廖長生怔了怔。
王爺以往最在意自己的名聲了,如今這話當真是從王爺口中說出的麼?
見景延年臉上面色沉沉,廖長生連忙拱手,“卑職這就去。”
廖長生退出去調兵。
如今是爭權奪利之時,就算羽林軍和神武軍中,也未必盡都是吳王的支持者。
尚且不知能調動出多少兵馬,且景延年此時攻城已經失去先機,廖長生心裡有些沒底。
景延年安排好母親在吳王府住下,就要去向宮門時,忽聽家中小廝來稟,“那個苗疆女子,要自殺……”
景延年聞言皺眉,寶翁解了他的情蠱,再聽聞寶翁,想到寶翁,已經不會讓他心中有異樣的感覺。
但這消息還是讓他詫異了片刻。
“玉玉不是已經尋來她要找之人?她爲何要自殺?”景延年問道。
“因她尋的那人不願理她……”小廝話爲說完,便聽另有人報,卯蚩求見王爺。
景延年心煩,不欲見人,他的玉玉尚在宮中。
卯蚩卻疾走而來,恰在他要離府而去的路上撞見他。
“感謝王爺郡主救命之恩。”卯蚩撲通跪地,朝景延年磕了個頭。
景延年皺眉停下腳步,“瞧你面色甚是不好,且在府上好好養着吧,謝恩之事,容後再說。”
“感謝王爺寬宏,但卯蚩自問無顏住在王府,再受王爺郡主恩惠。卯蚩願請辭離去。”他又叩頭說道。
這倒叫景延年意外了,“你要走?瞧你面色,你身體應當虛弱至極吧?你能出的了這門?”
“因小人的緣故,叫王爺受蠱毒所害,叫郡主殫精竭慮,最後卻還是郡主救了小人性命,小人深感愧疚,良心不安,不敢再住王爺府上。”卯蚩說的誠懇。
他認認真真的叩了第三個頭之後,便艱難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垂頭站定,好似恭請景延年先走,他也要離開。
景延年這會兒沒心思勸他,見他似乎主意已定,他也未多言,提步向王府外行去。
卯蚩在景延年離府之後,立時就要走。
梅香勸都勸不住,只好命人悄悄跟着他,萬一他還有
別的用處,也好隨時逮回來。
景延年翻身上馬,打馬欲去往宮中。
卻遇南平公主攔在路上。
景延年連下馬都不曾,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馬車上的南平。
“這會兒來見吳王,真是愧疚!原本應當把吳王妃送來給王爺的,奈何蕭氏太爲霸道跋扈,竟把吳王妃擄走,又和我動了手。”南平公主嘆息說道。
景延年眯眼看着南平公主。
蕭玉琢霸道跋扈這幾個字,聽在他耳中格外的刺耳。
他臉面沉沉,看着南平公主的視線,多了幾分涼薄。
“不過我已爲王爺備了其他厚禮,還望王爺笑納。”南平公主扶着肚子託着腰,身子不便,卻仍舊下了馬車,指着後頭的幾輛馬車,欲叫人將禮物送進吳王府。
“不必忙了。”景延年冷眼拒絕。
南平公主微微笑道,“誰不知道吳王對聖上忠心耿耿?當初吳王尚未證明身世之時,就對聖上忠貞不二,後來既知與聖上有父子淵源,更是赤膽忠心。如今怎可叫越王那小人入主了皇宮!越王絕不是聖上心意所屬,吳王定要爲聖上匡扶朝廷啊!”
南平說着話的時候,一點點挨近景延年。
她從袖管中拿出一疊票券。
景延年大眼一瞟,便認出那票券乃是聚財寶櫃房的存儲券。
這年頭,金銀錢帛放在自己家裡,都不如放在聚財寶櫃房安全。
據說,聚財寶櫃房的倉庫內外,都是拿最新式火器防衛。
便是兵荒馬亂,也沒有人敢打聚財寶櫃房的主意。
戰亂之中,聚財寶櫃房卻藉着這機會,更是在大夏站穩了腳跟。
聚財寶櫃房的票券,穩中還有漲的勢頭。
甚至比不易運輸攜帶的錢帛還受人歡迎。
拿聚財寶的票券送禮,甚是方便。
“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南平公主見景延年騎在高頭大馬上,連彎身都不曾。
好似根本不稀罕她手中的票券。
她只好屈尊降貴,想要把手中的票券遞給爲景延年牽馬之人。
景延年輕咳一聲,那牽馬之人根本不敢接,連忙後退一步。
南平公主被掃了面色,臉上僵了片刻。
想她堂堂公主,何時被人這般無理的對待過?
“吳王殿下消消氣,蕭氏雖劫走了吳王妃,並與越王勾結,但那都只是一時的。只要吳王殿下最後大獲全勝,天下的女子,還不是盡都憑殿下挑選?”南平公主低聲勸慰道。
南平公主這會兒的心意有些不明朗。
她似乎是想勸慰景延年同越王李泰爭奪皇權,那她送禮來,並這般勸慰,就是投靠的意思。
可誰知道她真正的心思,是不是想着鼓動景延年和李泰鶴蚌相爭,好讓皇后和國丈坐收漁翁之利?
景延年冷哼一聲,“公主好意,心領了,公主不必說了,某意不在此!”
他面色黑沉的打馬而去。
南平公主說了蕭玉琢壞話的時候,這馬屁都已經拍在了馬蹄子上。
她還不明所以,一再往馬蹄子上拍。
倘若不是景延年此時急着去尋蕭玉琢,只怕立時叫人圍了南平公主也不是沒可能。
南平公主帶着厚禮錢物,前來示好,卻被冷落在吳王府外。
她心頭有些義憤難平。
“這吳王,好生不知好歹!”她收起手中票券。
落在景延年所率兵馬最後頭的一人,騎在馬上,垂眸看着南平公主,呵的冷笑了一聲。
南平公主詫異回頭,卻見這人一臉嘲諷,“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南平公主一再言郡主不好,可曾知道,您手中那高昂票券,只消郡主一句話,立時就能一文不值!”
說完,他冷哼一聲,打馬追上景延年的隊伍。
南平公主被個隨從嘲諷了,頓時臉色更爲難看。
她捏着票券的手都在抖。
“她?她何時變得這麼厲害了?我同她要好的時候,她還不是靠着我的照拂麼?她不過是郡主,我乃是公主!”南平公主氣得氣血翻騰,腹中都有些絞痛難忍。
“公主,您身子不便,還是快些回府去吧。”宮女勸道。
“母后交代的事情,我還未曾做好……”南平面色沉鬱。
宮女偷偷看她一眼,小聲道,“這事兒您不攙和,不管是吳王還是越王,那都是您的兄弟。您將來必有長公主之尊……可您若是攙和了,萬一不慎錯了……那就是萬劫不復呀!”
南平公主狠狠瞪了那宮女一眼,“我若是賭贏了呢?”
“賭贏了也不過是長公主……”宮女壯着膽子,小聲說道。
南平公主黑着臉,上了馬車。
宮女見她似乎聽進去了,上了馬車,還在小聲的勸慰,“倒是郡主做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南平公主冷哼一聲,“她怎麼穩賺不賠了?她惹惱了吳王,投靠了越王,越王勝了她能得了便宜,越王敗了呢?”
“吳王的嫡子,可是她嫡親的兒子呀?人家是親父子,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便是越王敗了,真叫吳王得了勢,郡主仍舊吃不了虧!”宮女說道。
南平表情一怔,渾身一個激靈。
她只顧着幫母后,幫母后的孃家。
妄想着日後榮寵更上一層樓,卻是被貪妄衝昏了頭腦了!
南平立時拍着心口,“我說我要跟蕭玉琢過不去,駙馬怎的立時就惱了我呢?我還以爲他跟蕭玉琢有什麼往來呢!看來他是比我看得通透啊!”
……
景延年尚未包圍皇城,便見蕭玉琢的馬車從御道上駛出。
他立即打馬迎上前去。
“玉玉可在車裡?”
他聲音低沉,帶着濃濃焦灼。
一隻素白的手掀開簾子,露出他心心念念,連蠱毒都不能讓他忘懷的一張臉來。
“玉玉!”景延年的心,倏而落了地,“你沒事就好,重午可也在車內?”
蕭玉琢皺眉嘆了口氣,“回去再說吧。”
景延年的濃眉不由又蹙在一起,“李泰竟扣押了重午?!”
他心生惱怒。
但又覺得奇怪。
李泰對蕭玉琢的感情,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得很。
他既利用重午騙了玉玉前來,沒道理再放玉玉離開呀?
李泰玩兒的是什麼花樣?
“重午沒有危險,唉……回去再說吧。”蕭玉琢長嘆一聲,放下簾子叫馬車前行。
景延年心頭莫名,隱約不安。
他只好調轉馬頭,同蕭玉琢回到吳王府。
進了廳堂,只見蕭玉琢臉上也有茫然迷惑之色。
“你既能出來,爲何他卻扣押了重午?”景延年心頭突然冒出一個叫他驚慌的想法,“莫不是重午受傷,不宜出宮?”
蕭玉琢搖了搖頭,“重午沒受傷,是……是他自己不願出宮,他執意留在李泰身邊的。”
景延年聞言,更爲驚訝,“你親自去接他,他都不肯隨你出宮?”
蕭玉琢無奈點頭。
“他說,李泰答應了他條件,可究竟是什麼條件,他卻沒說。”
景延年眯了眯眼睛,李泰耍了什麼花樣,竟然能讓自己的兒子和他那般親近?
“李泰打的是什麼主意?若說,他是爲了拿住重午,好叫我有所忌憚,不能與他爭奪皇位……他的行徑又不太像。”
蕭玉琢微微點頭。
重午雖年紀不大,什麼人是真的對他好,什麼人是爲了利用他而虛與委蛇,他還是能夠分辨的。
這自然得益於他年幼時候,就經歷過許多事,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很多。
“我本就無心於皇位。”景延年眸色深暗,“聖上之死,我雖有懷疑,但如今也‘認定’了聖上必是死於李恪之手。”
他輕嘆一聲,握住蕭玉琢柔軟的手,“此生錯過太多,餘下光陰,我只願與你同度。”
蕭玉琢憂心兒子,聽聞這話,也不由微微一笑。
她還未表態,忽聽外頭有人道:“郡主,蕭家老夫人去了玉府了!尋您回去,許是有要事。”
蕭玉琢微微皺眉。
前一晚上,蕭家半夜將她找回。
蕭家的意思很明顯,希望景延年奪位。
她旋即離去,意圖卻恰和蕭家相反。
蕭家
至今看不到景延年有所行動,必然是着急了吧?
“我且回去看看我祖母有什麼叮囑。”蕭玉琢起身道。
景延年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我送你回去,若是長輩有何苛責,我與你共同擔着。”
蕭玉琢心頭一暖,“不用的,我自己能應付。”
“日後,我不願再一味的護着天下了,我要先護着你。”景延年望着蕭玉琢,幽深如渲染陳墨的眼眸中,是堅定和認真。
蕭玉琢瞬間有種小女人被呵護,被寵溺的感覺。
她臉上溢出笑容來。
景延年一直與她十指相扣,行出廳堂也未曾撒手。
庭院之中候着不少的隨從護衛,丫鬟雜使。
蕭玉琢臉上有些紅,現在還沒復婚呢,這麼親近,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景延年卻脊背筆直,從容的大步向前。
行到二門處,恰瞧見寶翁滿面淚痕的從廊間跑出,險些撞進景延年懷中。
景延年攜着蕭玉琢,飛身躲開。
他看着寶翁的目光,有厭煩嫌惡之色,但寶翁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
他便是不喜,卻也多有忍耐。
寶翁哭着跪倒,“求吳王殿下尋回卯蚩……”
蕭玉琢狐疑看她,“卯蚩不是已經找到了?且菊香已經爲他施針,叫他醒來了?”
梅香從後頭追上前來,氣喘吁吁,見寶翁哭得可憐,不由冷笑,“是你的卯蚩哥哥不願見你,這才離開了吳王府,你現在求王爺做什麼?王爺可從來不喜歡勉強旁人呢!”
景延年和蕭玉琢都看了梅香一眼。
寶翁臉上尷尬,淚流不止。
蕭玉琢有些意外的看了梅香一眼。
梅香朝她眨眨眼。
蕭玉琢輕咳一聲,轉身往府外走。
景延年眉頭略凝,“將苗疆女子送出府去……”
“王爺,如今長安一片動盪……”寶翁小聲道。
景延年冷聲打斷她,“姑娘不妨想一想,這動盪不安的局面是由誰引起的?我念你解我瘴氣之毒,念蠱毒乃是你受李恪脅迫所下,可不計較因你所受噬心之苦。望你有自知之明,切莫得寸進尺!”
寶翁紅着眼,擡頭看他一眼,委屈的小聲說道:“寶翁生死不足惜,只求王爺能叫我和卯蚩在一起。那情蠱本是爲卯蚩所養,十年心頭血飼養……如今卻廢了……”
聽聞情蠱二字,景延年更添惱怒。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追在蕭玉琢身後。
“王爺,吳王殿下……”寶翁有些慌了神。
她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爲吳王解了情蠱了……當初李恪告訴過她,無論如何不能解除情蠱,可她爲了卯蚩……她下蠱,解蠱都是爲卯蚩……最終,卻註定她只能失去卯蚩麼?
“求吳王殿下……”
“把這苗疆女子送出府去,她若無處可去,許她借宿莊子。她若不願受嗟來之食,也任她離開。”景延年邊走邊說,聲音冷漠。
讓她住在莊子上,也只是一口“嗟來之食”麼?
寶翁的臉色白了白。
當初蕭玉琢說她“爲虎作倀”,梅香說她“沒有好下場”,如今似乎都應驗在她身上了!
寶翁哭軟在地。
王府的人卻不會可憐她。
若不是她,王爺也不會忍受那麼久的苦楚。
郡主更不會因爲不明所以,而帶人硬闖王府,打了他們一頓。
蕭玉琢和景延年一起趕回玉府的時候,寶翁也被架上了馬車,送出了王府。
蕭老夫人此時生在正廳裡坐着。
她眼目盯着雕樑畫棟,盯着玉府的一草一木,心頭略略震撼。
先前蕭玉琢搬出蕭家的時候,她還乘着馬車前來,打算嘲弄一番。
結果在玉府外頭轉了一圈,頗受打擊,連門都沒敢進,便打道回府。
今時今日,終於藉着這機會進得玉府裡頭來。
各處精雕細琢的精緻,當真比蕭家在長安的宅子還要氣派。
她這任性妄爲的小孫女,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
她有這麼漂亮的宅子,怎的沒有在蕭家顯擺?也並未到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蕭老夫人眉頭微蹙,正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自始至終都小瞧了這個孫女。
還沒想明白,便聽到丫鬟道,“老夫人,我家娘子回來了,吳王殿下也一起來了。”
老夫人連忙起身。
她雖年紀大,也封了誥命,但見到吳王殿下,還是應當行禮的。
瞧見有身影往正廳來,她還未福身行禮,便瞧見吳王殿下和蕭玉琢十指相扣,深情繾綣的模樣。
老夫人臉面怔了怔。
過門檻的時候,她瞧見吳王細心的替蕭玉琢提了提裙襬。
蕭玉琢有些不好意思的衝他笑了笑。
他眼角眉梢都是溫潤。
老夫人怔住,不由回想起自己年少時光……
誰不曾有過年輕懵懂的時候,她那個時候最盼望的,也是能夠個體貼之心的男人,出能爲她遮風擋雨,入能爲她披衣攜手……
可挑來挑去,才恍然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男子。
男人心在外時,只覓封侯,顧不得家中溫情。
顧得家中小意溫存時,就缺了男子氣概英雄氣短。
偏生此時在蕭玉琢身邊站着,將她手攏在掌心的男人,顯得那般刺目。
“祖母!”蕭玉琢福了福身。
吳王也拱手喚了聲,“祖母。”
老夫人一震,這會兒再福身朝吳王行禮,就有些怪異了,“這……吳王喚我什麼?”
“祖母。”景延年又說了一遍。
老夫人笑起來,“好好,不管外面傳言怎麼說,你們兩個能真心實意的在一起是最好的。”
蕭玉琢想要把手抽出,畢竟在長輩面前,兩人還這麼旁若無人的牽着手,多少有些輕浮之意。
可景延年卻將她的手握得緊,絲毫不將旁人目光放在眼中。
“越王昨晚攻城,將皇后娘娘逼得躲入國丈府中。”老夫人看了景延年一眼,“怎的一直不見吳王有所舉動呢?”
景延年忘了蕭玉琢一眼,“我對九五之尊不敢興趣,天下之大,我心已有所屬。”
老夫人聞言一愣,略微一想,面有惱怒,“男兒當以大事爲重,怎能將前程盡都耽擱在兒女私情上?”
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這吳王看起來柔情和抱負都不缺。
到底是少了些志氣!
景延年輕笑一聲,“何爲前程?唯有萬人之上纔是前程麼?高處不勝寒,我不喜歡受制於一個位置。身居高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人的精力卻是有限。何不將人生短短几十年,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呢?”
老夫人聞言一愣,“什麼更重要的事?難道天下大事不是最重要的嗎?”
“天下大事,自有愛操心的人去操心。”景延年垂眸看着蕭玉琢,“玉玉,你想要怎樣的生活?”
“寄情山水,閒來無事,掙些小錢。一個知心之人,兩個童真無邪的孩子。”蕭玉琢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微笑說道。
老夫人輕哼一聲,“這當真是你所想?且看看這玉府,雕樑畫棟,無處不奢靡。你摸摸自己的心,當真無慾無求,只盼着粗茶淡飯的俗世溫情?”
蕭玉琢輕笑,“蕭家養我,母親厚待我。這些錢財,我原本是打算在出嫁之時,都留給孃家,留給蕭家的。可祖母定要趕我出府,既如此,何不爲自己準備個氣派的住處,免得人人看我借住蕭家,如寄人籬下?”
老夫人聽聞此言,再看這玉府……
建這玉府得花多少錢財?多少人力物力?如果當初她沒有置氣,沒有趕走蕭玉琢,這些便都是蕭家的?
如今這玉府看起來當真是肉疼。
老夫人擡手捂了捂心口,“好好,你就算已經打算好了自己,也打算好了蕭家,可曾爲你的孩子打算打算?”
老夫人提及重午。
蕭玉琢和景延年的表情都有些愣怔。
“若說蕭家是爲自己打算,不如說蕭家是出於長輩的情理,爲你們打算。”老夫人輕哼了一聲,“你看看皇后的孃家,那也是外戚,也有權有勢,如今不照樣被人趕出了皇宮?”
老夫人端了端臉色,“蕭家,也不一定非支持吳王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