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豪靠在海水之牆上，雙手緊握着，指甲深深嵌入肉裡，冷笑着出聲。
“我可真是何其有幸，竟又瞧見了堂堂鮫人族的族長。”
他的聲音悲痛而愴然，面上青筋畢露，眼中卻又不由顯出幾分無力的痛楚。
他此話一出，其他人都不由爲之一愣。
什麼叫又？他竟然之前見過這鮫人族的族長?
而紅長老聞言，更是納悶，轉頭看向亞鏵，似是不敢相信，還能有記住他原貌的人類出現在他面前，並且還是活着的。
要知道，他們鮫人一族，向來神秘，亦不想被人類知道其存在。
由於天生擅長幻術，一般遇到人類，哪怕不殺對方，也會抹去相關的記憶。
分明方纔亞鏵對他是有殺心的，可既然見過的話，以前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亞鏵眉毛微微一挑，終於想了起來，語氣不自覺劃過一抹驚異。
“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子?呵，你還真活了下來。”
紅長老見此眼眸微動，族長對那蘇航遲遲不動手的態度，讓她心中犯了嘀咕。
現在倒是放心了幾分，原來是那人類是必死的局面，而不是族長有意放過。
“是!”
陳一豪恨恨道，想到當年的一幕，眼眶忍不住通紅着溼潤了起來，看向亞鏵的目光，便是無邊的恨意。
“有趣。”亞鏵對於他的恨意，似乎毫無覺察，還輕輕笑了一聲。
他這反應，讓得身後幾位鮫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時，只見亞鏵原本龐大的虛影，慢慢消散。
他變成原本正常鮫人大小的形態，緩緩下降，飄向陳一豪所在之處，距離輪船數米左右。
其他鮫人見族長如此，互相對視了一下，便也跟着降落了下來。
蘇航等人這纔看清，原來竟是來了十數位鮫人。
陳一豪緊繃起身體，緊張至極，本能的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知雪見此，嘴角更爲苦澀，差不多所有長老來齊，可謂是陣勢十足。
這些長老，還有的，平時甚少露過面，都來了。
知雪咳嗽了一下，又是一口血噴出，身旁的柳景玟連忙給她擦掉血跡，輕拍着後背順氣。
“知雪……”
知雪擺了擺手，方纔被抽卡最痛楚的時候已經過去，現在倒是相較好了許多。
“無礙，死不了。”知雪淡淡道，隨即眼神黯了黯，“不過……”
她是鮫人，在此或許可能死不了了，但是現在蘇航等人，包括柳景玟，皆是難逃一死。
“是我對不起你……”她低聲道。
如果今天不來找她的話，或許也不會發生此事了。
“不怪你，是我吹海螺喚你的。”柳景玟搖了搖頭。
對於此時沉重的氣氛，她自然不可能沒有察覺。
不過對於自己生死，她似乎沒有那麼在意，甚至還笑了笑。
知雪有些無言，忍不住一陣內疚。
倘若真的是因她害死，她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不，她絕不要這樣。
知雪怔怔看向“堅硬”的海面，一瞬，見亞鏵等人被陳一豪吸引了注意力，眼中便劃過決絕堅定之色。
她一手握着柳景玟的手，另一隻手，悄然張開，藍色的水光隱隱從中浮現。
這一幕並沒有其他人看見。
蘇航同樣也看向了陳一豪，下一刻，心中忽然一突，他想起之前風幻石跟他說過的話。
當時，他準備擺脫知雪的時候，反而被風幻石給變相的“勸”了過去。難道……會是與眼前的這些有關麼。
雖說現在那鮫人族族長，暫時被陳一豪吸引了注意力，但分明方纔是衝着他來的，絕對不會錯。
蘇航不知道爲什麼，風幻石絕對知道些什麼，它不會無的放矢。
風幻石……
就在蘇航準備心裡呼喚風幻石的時候，忽然聽見輪船上傳來陣陣哭喊，起起伏伏。
當下轉頭望去，原來是輪船上的人們，紛紛痛苦的叫喚了起來，雙目無神，表情卻是顯得頗有幾分淒厲。
糟糕，他們是被那紅髮鮫人的幻境侵蝕的，如果再這樣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是沒有海浪，他們亦會死去。
說實話，蘇航面對這一船人的生命，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可……眼下情勢複雜，有鮫人族族長的存在，他稍有輕舉妄動，便可能萬劫不復。
蘇航微一咬牙，正準備再叫風幻石，這時候，忽然，柳景玟站了起來。
“景玟，你……”
知雪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目光中更多的是擔心和難以掩飾的焦急，右手那一抹光華不得不隱去。
驀地，柳景玟雙眼緩緩流下兩行清淚，她顫聲道。
“是我害了他們。”
卻見柳景玟說着，伸出左手，同時右手纖細的五指併攏，以手做刀，便朝那細膩白皙的手腕劃下。
頓時，鮮血便從中奔涌而出。
“你幹什麼，你瘋了嗎!”
知雪一着急，想要站起來阻止柳景玟，然她現在虛弱，未穩便又栽倒下去。
“快住手!”
知雪苦笑着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
然而知雪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兀自引出自己的鮮血，口中念出咒語。
“哦，原來她是這樣。”
那邊鮫人們，原本都看着陳一豪，等着亞鏵問話，有人被這邊動靜吸引。
其中一位白髮鮫人，雙眼，便忍不住劃過精光。
“好純淨的氣息，這是……‘淨一冰心’？難怪能夠不受吾等鮫人族的幻術影響。”
他喃喃着，不由伸出舌頭舔了舔嘴，
“這心臟可是千年難遇的極品，大補之物。”
話音一落，其他鮫人便也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柳景玟，一個個眼神散發出異光。
完了!
知雪心中一陣絕望，此刻便是她拼了命，也不可能救下柳景玟了。
亞鏵卻是不由皺了皺眉，方纔關注度，都在蘇航身上和陳一豪身上了，沒發現那淨一冰心。
而且這個人類，魂魄似乎有所缺失？
柳景玟彷彿沒看見周圍的一切，依舊用自己血液的力量，試圖喚醒陷入幻境中的諸人。
陳一豪趁着所有人在看柳景玟的空檔，目光一轉，便定格在蘇航身上，眼神驀然閃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