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日,楚青並未離開廣安城。
烈火堂調查血王爺蹤跡的事情,還在繼續,好消息是至今爲止沒有調查到任何疑似死於【血魔真經】之下的人。
但這也意味着,血王爺很可能還在繼續往北逃竄。
具體準備逃到什麼時候,那就不好說了。
楚青猜測,這人大概是想要逃出烈火堂勢力範圍,到一個楚青鞭長莫及的距離之後,再去考慮恢復自身傷勢。
可按照她的這個情況,再往北就該到太恆門地界了。
“腿都沒了,還這麼能跑……天邪教十二聖王的天賦點全都點在逃命上了吧?”
想到這人爲了假死,留下了自己的兩隻腳,還能這般動若脫兔,楚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血王爺的調查沒有進展,不過陸長河已經將楚青的命令傳播到了整個烈火堂勢力範圍。
不管是哪部分有消息,楚青都能第一時間收到。
此外這幾天楚青也關注了一下靈心那邊的情況。
慧寂禪師雖然標榜慈悲爲懷,但是對靈心卻絕對沒有那麼寬宏大量。
靈心被關進了廣安寺的地牢之中,慧寂禪師爲了展現自己的慈悲之態,也不打他不罵他,天天去地牢裡給他念經。
一念就是半宿。
這要是換了過去,其實對靈心也造不成什麼傷害。
畢竟靈心自己也念了多年的佛經了……學沒學會當中的道理姑且不說,至少表面上門清。
但現在,他刺殺慧寂禪師失敗,陰謀暴露,武功被廢,整個人的狀態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哪裡能夠平心靜氣,感受佛法真諦?
一天天聽的眼珠子冒紅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造化沒出來,倒是快要被慧寂禪師逼得直接入魔了。
這和尚如今也沒有一身白色僧袍的瀟灑氣度,渾身上下狼狽不堪,慧寂禪師在那唸經,他就在那罵人,他嘴也是髒,罵人罵的一套一套的。
聽的楚青都大開眼界。
心中懷疑,金剛門是不是還開了一個‘罵人院’,靈心便是罵人院首座?
否則的話,豈能這般精通?
也不知道都是跟誰學的……
看慧寂禪師這意思,如果悟道他們這些金剛門的人不來找靈心的話,靈心這輩子大概是走不出廣安寺了。
至於悟道……如今姑且還能讓他安穩幾日,再過兩天要是沒有血王爺的消息,楚青就打算徑直北上了。
到時候轉道去一趟金剛門,將悟道和行止,一起打包送去閻王殿,這件事情就算是結了。
但俗話說,計劃沒有變化快。
就在楚青這麼決定的時候,廣安城分舵的舵主徐慶之回來了。
他的迴歸也意味着烈火堂內大部分首領,已經各歸其位。
而徐慶之從陸長河那知道楚青就在廣安城之後,當即馬不停蹄的過來拜見。
鬼神峽那會楚青見過徐慶之,只是沒說過話。
如今徐慶之是按照禮節拜訪,彼此之間倒也沒有太多可說的。
但隨口閒談的時候,說着說着,便說到了太恆門。
然後楚青便知道了一件事情。
“太恆門將於下月初五,爲新掌門‘授劍’。
“屆時各方皆有好手與會,與之同慶。”
楚青聽徐慶之這麼說,便問了一句:
“金剛門也有人會去?”
“有。”
徐慶之想都不想就說道:
“而且,這一次金剛門去的人,好似來頭不小。
“聽說不僅僅有掌門主持悟道親自前往,就連悟道的師公行止禪師,也將隨行赴會。”
楚青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不遠處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悟蟬。
嘴角微微一咧: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沒有巧事,怎麼會有巧字?”
悟蟬默默擡頭看了楚青一眼,見楚青輕輕點頭,便重新低下了頭。
徐慶之沒有注意到楚青和悟蟬之間的交流,提起這位行止禪師,語氣之中頗爲推崇。
“行止禪師雖然不曾成爲金剛門掌門方丈,但年少之時便爲人豪邁仗義。
“他不是金剛門長大的,早年間出身綠林,劫富濟貧,俠氣萬丈。
“後來得金剛寺大德法相禪師點化,看破紅塵,入了金剛門。多年以來,慈悲爲懷,普世渡人,更是讓人欽佩。
“聽聞悟道大師自小便在他身邊長成,經他悉心教導,成爲佛子,最終擔任掌門主持之位。
“而他自己這功成身退,於金剛門後山塔林閉死關,參悟金剛門無上絕學【那由他劫經】。
“如今出關,想來也是有所成就了吧?”
他後面說的話,就有點不太確定了。
楚青則是笑了起來,【那由他劫經】確實是金剛門無上絕學。
只是這門武功太難修成,縱然是當年金剛門開山祖師,也不過是領悟了一絲可能,從此推演而出了這門【那由他劫經】,卻並未練成。
實際上這門武功,天底下或許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練成。
所謂的‘那由他’是數字,以正常的數字來推,億之後是兆,兆之後是京,此後還得過度垓、秭、穰、溝、澗、正、載、極、恆河沙、阿僧抵之後,方纔到‘那由他’。
其中蘊含之多,着實難以想象。
而【那由他劫經】一劫一境,一境一重。
世所廣知將這門武功修煉到極致的,乃是金剛門一位‘誠’字輩高僧,苦其一生修到了‘三十六劫’的地步。
距離傳說中的‘那由他劫’,差距實在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以至於那位前輩臨死之前,還在感慨這門武功,非人力所能及。
而想要讓這門武功,發揮出真正的威力,至少得到‘百劫’之境,方纔能夠天下英雄一爭長短。
若到‘千劫’將天下無敵。
可惜,世人受限於壽數,根本不可能修煉到那般程度。
因此,自那之後,金剛門這麼多年來,再未有一人修行這門武功。
無上神功,確實是無上神功,可沒人能夠練成,空耗百年最終竹籃打水,誰也不願意去受那樣的罪。
行止又何德何能,可以將這門絕學練成?
他宣稱於後山塔林閉死關,修煉【那由他劫經】的事情,具體如何還未可知……此次莫名出關,前往太恆門,或許也有隱情?
但不管有沒有隱情,這對楚青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兩個目標,集中在了一處,一起去了太恆門……到時候一起解決掉,可以省了他好大的功夫。
而徐慶之之所以提起太恆門‘授劍大典’,便是因爲北堂尊知道楚青要去太恆門。
如今正可以代表烈火堂參與此會。
楚青對此自然沒有什麼意見,爽快的應下。
其後徐慶之又說起北堂尊如今也在折返總舵,料想旬日之間,也該回去了。
聊的差不多了之後,徐慶之告辭。
楚青讓溫柔幫忙送客,回來之後,楚青就催促他們收拾行李。
血王爺消息全無,繼續在廣安城也沒有意義。
太恆門這一場熱鬧估摸着不小,血王爺又一路往北……說不定最後會在太恆門地界,找到這妖女的蹤跡。
索性收拾一下,直接出發就是。
溫柔和悟蟬沒有意見,因此片刻之後,一行三人就離開了廣安城,直奔太恆門。
南嶺江湖,兩幫三堂五門一莊。
當中勢力範圍最大的,便是鐵血堂。
足足十九座雄城,在南嶺之地,佔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烈火堂與之相比,差了不少。
衆城一共有十一座,分散於各處,此去往北,還得歷經三城之地,跨度足有數百里方纔能夠到達太恆門界。
下月初五還早,三人一路往北且走且查,隨時注意烈火堂的消息。
就這樣,走了幾日光景,便走了差不多有三百里。
這一日忽然之間下起了鵝毛大雪。
雪片又寬又大,一片片飄落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地面上就積蓄了厚厚一層。
眼看着時辰漸晚,周遭卻沒有合適的地方住宿,楚青飛身躍往高處,發現了半山之間的一座破廟,三人這纔算是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這座廟宇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殘破不堪到了極致,屋頂遮不全,碎石朽木滿地都是。
趁着這場雪還沒徹底大的走不出門,三人收拾了一些柴火,在僅存的一塊瓦片下,架起了火堆。
溫柔照例拿出了那口小鐵鍋,取了積雪放在上面燒。
悟蟬則拿出乾糧,用木枝穿過,放在火堆旁邊溫熱。
楚青將行囊裡的燒雞熟肉一類的攤開,借一點火氣,免得吃的時候太過寒涼。
考慮到悟蟬吃素,楚青也很久沒有藉此熬煮肉湯了。
吃完了飯,喝一口熱水,勉強彌補一下就是。
三個人這邊忙活活的生火造飯,腳步聲卻不期而至。
楚青早就聽到了,也沒當回事,此時回頭,就見兩個漢子頂着大雪朝着這邊走來。
這兩個人身材魁梧,樣貌粗獷,一個手裡提着一杆大錘,另外一個則是揹着一個大鐵墩。
鐵墩看着不像兵器……倒像是關押重囚的時候,用鎖鏈捆縛犯人,一頭在手腳上下拷,另外一頭便是這樣的鐵墩,只是砌於牆中,讓犯人難以逃脫。
看這壯漢的架勢,好像是被關押的時候,直接將這鐵墩從牆壁裡拽了出來。
自此之後,就將其當成了隨身兵器。
楚青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這兩個人也順勢看向了楚青三人。
兩個人同時一愣,一時之間躊躇不前。
只是看了看這漫天風雪,那手持鐵錘的漢子,撓了撓亂糟糟的連毛鬍子,開口說道:
“你們不用害怕,我們哥倆跟人約好了要幹仗,不是衝着你們來的。”
楚青聞言一樂,擺了擺手:
“二位兄臺過來就是,咱們不怕。”
兩個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有些猶豫。
最後好像確定楚青當真不怕,這才小心翼翼的來到了跟前。
拿着大鐵錘那位小心翼翼將鐵錘放在地上,免得驚起太大的波瀾。
而抱着大鐵墩的這個,則索性將鐵墩子抱在懷裡,略顯拘謹的坐在一旁……
眸光看向楚青手中熟肉,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
但只是一眼之後,就趕緊看向別處。
楚青將他們的姿態盡數收入眼底,隨口笑道:
“二位兄臺打哪裡來啊?”
“鐵河村。”
手持鐵錘那漢子隨口回答,撓了撓腦袋說道:
“俺叫大鐵,這是俺弟弟,二鐵。”
楚青又問道:
“你們跟人約架,出門沒帶乾糧嗎?”
“……沒錢,買不起啊。”
大鐵看楚青真的不怕他們,倒是放鬆了不少。
二鐵坐在那裡,偷偷咽口水,卻又不想被人發現。
楚青一時有些好笑,將熟肉和乾糧分出了一些,遞了過去。
兄弟倆見此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我們,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約架的來了,打完我們就走。”
“人在江湖,相逢就是有緣。哪裡有我們吃着,你們看着的道理?”
楚青笑道:
“不必客氣,儘管享用就是。”
看實在推脫不過,兩兄弟這才連忙道謝。
楚青笑了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兩兄弟似乎是怕驚擾了楚青三人,儘可能的將身體往外靠,幾乎一半是在廟裡,一半是在雪裡。
你一塊,我一塊的取肉吃,吃的很是香甜。
待等水燒開了,楚青又給他們倒了兩碗水,兩個人也不怕燙,咕嚕咕嚕喝的乾乾淨淨。
眼看着夜幕之間降臨,這場雪不僅僅沒有停止的徵兆,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且逐漸起風了……
就見那兩兄弟對視一眼,然後換了個位置坐下。
楚青開始還是一愣,待等他們坐下之後,剛纔那股涼風卻沒了。
這兄弟倆仗着自己體型龐大,給他們擋住了寒風。
楚青啞然一笑,正想說不必如此……卻忽然擡頭看向遠處,輕聲說道:
“二位,和你們約架的人來了。”
“啊?”
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納悶楚青是怎麼知道的?
正胡思亂想之間,就聽得一個聲音傳來:
“怎麼就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說話間,一道身影飛身落下,楚青眸光一滯:
“誒?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