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代號：【大禹】（中）
廖耀湘看着旅長頭也不回地殺向楊家行戰場，臉上只剩下了震撼。
“親愛的同志很高興與你一同參加這場偉大的衛國戰爭”
這些話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頭，嵌進了他的腦海。
“我我也很高興，旅長。”
他就這樣目送那道人影消失在黑夜中，久久沒有動作。
好半晌，馬長勝丟掉菸屁股上來悠悠然問了一句：
“廖副旅長，咱們？”
廖耀湘這纔回過神來，眼神中全是灑脫，他來到村長的屍體旁：“浪費子彈的垃圾，趕緊埋了！”
隨後深吸一口氣：“傳令兵！”
幾名等待已久的傳令兵立馬來到身前。
“命令：四營全員待命，看到信號，沿薀藻浜一線突擊，不到北泗塘河不許停下，不接受任何俘虜。”
“是！”傳令兵轉身衝入黑夜。
“馬長勝！”
玩世不恭的老馬立刻變了模樣，畢恭畢敬地站定：“到！”
“你部從中路直接穿插，沿路的巨石鬼子已經清理乾淨，跟在戰車連的後面，給我直接穿插過去，直抵北泗塘河，給你10挺輕機槍，能不能做到？”
馬長勝高高昂起頭顱拍着胸脯：“您就瞧好的吧！”
說完，轉身帶人離去。
“命令：所有炮兵，沿大王宅一線，每10發推進200米炮擊，給老子把所有炮彈打完！”
“媽的，日子不過了！”溫文爾雅的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而隨着這句粗口，廖耀湘的心情卻愈發舒暢起來。
“命令：後勤連與工兵連沿湄浦河前進，記得等信號再進攻，遇到逃亡的鬼子，一個不留！！”
說完，廖耀湘最後看了一眼激戰的楊家行，轉身直奔一團陣地。
廖耀湘知道，這就是沈復興的全部計劃，什麼【大禹】計劃，其實就兩個字：
互捅！
來啊，互相傷害啊！
就看他們這邊先成功，還是日寇從北面的進攻先成功。
賭！
看誰的命更硬，賭老天爺先眷顧誰！
可對廖耀湘來說是賭，對於帶着最後的警衛防守的沈復興來說，那就是：
同歸於盡！
此刻，沈復興看着越來越多的照明彈被送上夜空，密密麻麻的鬼子帶着戰車殺入楊家行，局勢已經開始向着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
唯一貫穿小鎮南北的主街上密密麻麻堆迭着雙方的屍體，主街兩旁房屋木樑被點燃，升騰的火焰將小鎮照得恍若白晝。
無數的槍聲、喊殺聲在更遠處的巷弄內、廢墟中響起，戰鬥從開始就未曾停下。
看着遠處駛來的94式超輕戰車，沈復興拔槍怒吼：
“來人，給老子幹掉那輛戰車！”
隨着他的吼聲，楊守義直接帶着最後的一挺92式重機槍搬到街頭。
噠噠噠！
隨着機槍的咆哮，吱嘎吱嘎前進的超輕戰車停了下來。
就楊守義扭頭衝他笑的時候，沈復興的表情卻僵在了那裡。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被摁下了暫停鍵，那停下的94式超輕戰車的炮口已然冒着火光，彷彿是在爲兩人這最後一面留痕。
下一秒，機槍陣地瞬間被炸飛。
“老楊！！”
沈復興瞬間紅了眼睛，彷彿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一部分被人生生搶走。
“小鬼子，我草擬嗎！”
他一把奪過警衛手中的機槍，站起身就是一通掃射。
沈復興這次真的是把所有家當都豁了出去，在決定執行【大禹】計劃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
“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爲其死，別無他法。”
很快，又是一發炮彈襲來，沈復興被警衛們摁在身下。
地動山搖後，他踉蹌着撐起身體，大腦一片混沌，遠處的鬼子已經越來越近，那輛被擊中的戰車還在行駛。
“列祖列宗在上.”
昏昏沉沉的沈復興聽得不真切，卻看得真切。
街旁正在燃燒的廢墟中衝出一個人影，直接撞上了那輛戰車。 沒錯，就是撞了上去。
轟——！
耀眼的爆炸就如同他的犧牲一樣，哦不，不能叫做犧牲。
那漫天的血霧就是他生命的謝幕儀式。
而在這場偉大的衛國戰爭中，叫做：
殉國！
以身殉國！
誰他媽的說只有軍官死了才叫殉國？
大家都是一條命，爲國死，就是殉國！
這就是男人一生所追求的盛大落幕：殉國！
吱嘎吱嘎，冒着火焰的戰車發出幾聲金屬碰撞的“怪叫”後，再也動不了了。
身後的鬼子竟然一時間不敢上前，紛紛躲到第二輛戰車後面。
“旅長！俺叫何滿山~”
恍惚間，沈復興看到燃燒的街道又出現一道人影，撞上戰車之前，似乎還衝他笑了笑。
是的，沈復興居然感覺自己看到了那抹笑容。
竟然如此從容？
媽的，什麼叫做慷慨赴死.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不想！
“擲彈筒呢？我不是讓人送擲彈筒來了嗎？還有迫擊炮呢？”沈復興扭頭吼道。
只有楊守義的副官坐在地上慘笑着往身上綁着手雷，搖頭回答：
“都沒了，跟團長一樣，沒了，跟小鬼子對轟不過一個小時，就剩下3門迫擊炮，入夜之後的那陣強襲，也沒了。”
說完，副官站起身，擦了把滿是塵土的臉，咧着嘴向沈復興敬禮：
“三團副官，張守德！旅長，我小時候還跟你一起玩過打仗遊戲咧。”
“你給我回來！”沈復興一伸手，沒有抓住那轉身就衝出去的身影。
遠處，咋不斷有爆炸聲響起，每一次響起，都是一條人命。
而每條人命，都將小鬼子向後驅趕。
血肉長城！
北邊的長城沒了，但新的長城還在！
到最後，瘋了的鬼子開始向着街道盲目射擊，那一個個慷慨赴死的勇士，讓他們見識到了這個擁有5000年曆史的民族還有戰鬥的勇氣。
三個月結束？？
當兵的還沒有死絕！
還沒有！！
隨着日寇暫停進攻，沈復興知道，下一波進攻很快就會再次到來。
他踉蹌着走向爆炸地機槍陣地，可突然，腳下一個拌蒜。
低頭看去，赫然是剛纔將他撲倒的警衛李木。
深呼吸一口氣，沈復興蹲下身，探出手將他的雙眼合上，也將他的名字記住。
又走出幾步，身後的小滿同樣滿臉血污地跟了上來：
“叔！叔！你沒事吧？”
沈復興沒有回答，只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老楊！”
“楊守義！”
“老楊，你他媽的不許死~”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沈復興看着混亂的爆炸現場，殘骸與機械碎片到處都是。
哪裡還有人能活下來？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笑聲。
“咳咳，哈哈哈~咳！”
沒死！？
沈復興立馬扭頭尋找，只見不遠處的沙袋下面正躺着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那一口大白牙伴隨着咳嗽正在出聲。
“老楊，你沒死？”
一邊說着廢話，沈復興快速衝到楊守義身邊，發現他左手血肉模糊，右腿還有幾處傷口，臉上.嗯，看來是要留疤了。
“旅長啊，我剛走到地府門口就聽到了你喊我名字，我呀咳咳，就跟牛頭馬面說：我們旅長喊我呢，只能下次再來了。”
沈復興的淚水早已在眼眶裡打轉：“好，真他媽的好！”
渾身是血被擡下去的楊守義掙扎着開口：
“旅長，記得，給兄弟們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