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怎麼藏啊?(感謝‘quiet’500打賞)
大同。
正午時分的香樟樹下,有一間‘向陽書局’,書局門開着,但卻沒什麼客人往裡進,屋內,只有一個身穿長衫的男人揹着手在書架前來回溜達,他背在身後的報紙上,‘赤匪’二字十分明顯。
許朝陽到了。
剛剛從火車站走到了這間書局,中間還走錯了一回,找人打聽了過後才找了過來。
“東家,芹菜買回來,準備乾點啥使?”
後院傳來了說話聲,可應答聲一傳過來許朝陽就樂了……
“蓋房子,一會你找兩塊磚,給芹菜架上當房樑。”
說話是真臭啊。
“要不你找張弓,給它搭上射出去。”
“還芹菜乾啥使,你說幹啥使?我麼一會兒帶着芹菜遊東海,給它立海底刻上‘如意金箍棒’幾個字兒,等孫猴子來取(qiu),行不!”
“這一天天能讓你們這幫小子活活氣死……”
門簾挑開了,那一瞬間,許朝陽低下了頭,繼續在書架前假裝看書。
這位同樣穿着長衫、鼻樑子上還架着眼鏡、嘴裡叼着小木棍當牙籤、一瞅就有文化的書局老闆掃了只有許朝陽的屋子一眼,都不等說話,身後門簾就再次挑開了,一個夥計打扮的小夥戴着瓜皮帽衝進了屋裡,褲腰帶還在是手裡拎着。
“你嘎哈去了?”
老闆都沒來得及搭理許朝陽,扭頭就問上了。
夥計一臉委屈,伸手揉着肚子:“去茅樓……”
吐。
書局老闆歪嘴往外一吐,幾乎本能的開始口吐芬芳:“剛吃完就拉啊?那你還過一手幹啥,直接給飯菜倒茅樓得了唄?”
“不知道你一走店裡連個招待客人的都沒有了麼?”
“那上廁所就不能吱一聲,找個誰替你一會兒麼?”
說話時書局老闆揪起了夥計肩膀上的衣服,話說完了才鬆開:“完蛋玩意兒!”
話音落下,奔着許朝陽走了過來:“不好意思客觀,夥計不懂事。”
他見許朝陽站在了一本《建築史》前駐足,特意問了一句:“客人喜歡樑先生的書?”
許朝陽沒說話,將那本《建築史》拿了出來,翻開16頁,將一本新書當着書局老闆的面,折了一角之後又合上了,隨即,笑眯眯的看向了他。
那人恍然大悟一般,先緩緩用目光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屋外,又趕緊賠笑的低聲說道:“客人,我這屋裡還有幾本樑先生的書,要不,後院看看?”
“好啊。”許朝陽簡單迴應後,順着書局老闆伸手引領的位置,走向了通往後院的那道門。
經過一個蓋有雞窩、豬圈的後院,纔算是進了屋。
“許團長,你可來了!”
書局老闆關上了房門急切的說道:“這幾天給我等的,眼睛等了個扁了勾型!”
許朝陽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嘆息了一聲:“我這輩子,就愛聽這動靜。”
書局老闆還讓許朝陽說不好意思了:“來之前啊,峽公就囑咐了,說是找一個東北口音的能讓許團長聽着舒服點,看起來,峽公說的沒錯。”
“峽公?”
書局老闆立馬說道:“哦,按照你們的說法,峽公是我老頂。”
“不過人家說的沒錯,在咱們東北人眼裡,東北那傢伙蝨子都雙眼皮兒,蟣子都帶花紋。”
許朝陽趕緊揮了揮手,真怕這貨張開嘴了摟不住。
“我的人,都到了麼?”
“許團長,217團大部分都到了,也都被DT市委的同志送走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DT市委的同志從你們往過運送戰士們家屬開始就一直忙活着,直忙活到了現在。您,是這批人手當中的最後一個。”
許朝陽點着頭又問了一句:“全都到了?”
“這事兒,許團長你就得回老家自己數了,反正來我向陽書局點卯的,一共37人,我是都交給DT市委的同志了,至於咱們在大同的其他聯絡點去了多少人,我可能回答不了,您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都是單線聯繫,這樣不容易出事。”
這許朝陽就沒法深問了,他還能怎麼問啊?
“這邊現在什麼環境?”
書局老闆給許朝陽倒了碗水,坐在了炕桌旁邊用手肘壓着炕桌說道:“形勢一片大好!”
“東北軍解散以後,我們擴大瞭解放區,眼下更多的老百姓不用受苦了……”
他擡眼看了一眼許朝陽:“這還得感謝你啊,許團長,你運送過來的武器讓咱們心裡有了底,在嶗山,同志們一亮相,手裡拿的全是遼13式,東北軍根本招架不住……呃……”
這時候書局老闆纔想起來許朝陽的出身,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許朝陽也沒多說什麼,擺擺手像是要把這件事滑過去一樣沒有出聲。
他能說什麼?
怎麼說?
事實就在那兒擺着呢!
西安事變中,寫日記的被孫明九抓獲,金陵那邊再怎麼鬥心眼,是不是還得有宋西連、戴老闆、陳成奔赴西安來表忠心似的‘陪死’啊?
東北軍呢?
小六子跟着寫日記的去了金陵,手底下人當場劃分成了兩派,何逐國、王一哲、於雪忠爲當時的高階軍官派,在儘可能壓制低階軍官,讓他們不要着急,‘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武力救回小六子更是不可能的事。你怎麼救?小六子是自己跟着去的,可不是讓人綁着去的,更何況到了金陵以後,上午被軍事法庭判了十年,下午寫日記的就給求了一個特赦……這時候你東北軍挑起戰爭,玩呢?
可底下那幫人不幹啊,竟然以爲是這三巨頭不打算救小六子!
孫明九下達了刺殺指令,由手下特務連連長於文君刺殺了王一哲,給何逐國嚇得要跑到‘楊公館’尋求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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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波棱蓋想、你用腳後跟想,你仔細想,能是王一哲不救小六子麼?他可是‘楊常事件’的參與者,他能不救小六子?
能麼?
可王一哲這個當時的軍團副軍團長,67軍一把手就這麼死了,於文君衝着人家開了十幾槍,導致王一哲身中九槍而死。
這得是多大的一個輪迴啊,當年參與了‘楊常之變’的王一哲,死到了‘二二事變’裡,就這麼着,東北軍徹底分崩離析!
67軍轉頭直接投奔了寫日記的,孫明九成了漢奸,於文君被拋腹挖心,整件事才得以終了。
就這,小六子晚年接受採訪時還說呢:“我就是這麼個人,我自己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自己承擔,與別人沒有關係。”他還覺着自己挺江湖!
他可沒說自己跟着寫日記的走了以後,東北軍是個什麼情況;
他可沒說當年在熱河大敗、在長城抗戰中撂挑子、在西安事變後因爲江湖義氣腦瓜子一熱衝上去自己要承擔,弄得整個東北軍徹底煙消雲散。
他沒說即便67軍投奔了寫日記的,也只能充當炮灰,先是在宋喆原撤退後,代替29軍在津浦線上抗擊日寇,打得實在撐不住了,才退到了新鄉休整,隨後又被調去了淞滬戰場,軍長吳克人成爲了第一位犧牲在淞滬戰場上的軍長!
他,都坑死人了!
“許團長,我也是東北人,有些事,我能理解你。”
書局老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許朝陽只能苦笑。
隨即,這位書局老闆衝着身後喊了一嗓子:“老李啊,過來給換點熱水。”
片刻之後,一個長着四方臉,還同樣帶着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拎着一個網面的暖壺,就站在炕桌前給水壺裡蓄水……
許朝陽擡頭看過去那一刻,發現對方正在微笑着望向自己。
他差點沒站起來,那嘴都張開了,卻強行控制着自己沒有發出聲,這纔沒喊出‘首長’二字!
此人或許在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面前都能藏得住,可他在許朝陽面前……怎麼藏啊?
感謝‘quiet’500打賞,感謝兄弟,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晚了晚了,才捋順,不好意思,還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