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溫水，還不得煮幾個青蛙
“過年嘍！”
“217，發餉！”
1938年1月31日，許朝陽在小鐸他們離開後沒兩天，便邀請了川軍鄧西侯及手下多名將領入忻縣過大年，並在川軍諸位高官到了以後，第一件事，乾的就是發餉。
那場面有多壯觀？
白雪皚皚之中，許朝陽和楊靜宇如同父母老家兒似的，高坐堂上，李萬朝宛如家裡的管家，站在一旁放聲大喊：“按成建先後順序，217新一團老營老一連，領餉！”
以尤奎爲首的新一團所有軍事主官集體進院兒，人人手上捧着一塊新木頭刻的牌位，可這些人，只有幾個人按照曾經的隊伍排列順序站在了牌位當中，或者的，每一列都勻不上一個。
“217規矩，先發撫卹！”
一托盤一托盤由白紙鋪蓋的銀元被手底下人端了上來，許朝陽緩緩起身，將托盤上的白紙掀開，親手擰碎了用白紙包好的紙包，使裡面的大洋散落在托盤內，以證明沒有做假後，楊靜宇站了起來：“以往，爲217烈士發放的撫卹都是由我經手，具體方式我就不和你們細說了，但，咱們用過當鋪的地下錢莊、也用過我在東北留下的老關係，再往後，用的都是組織上隱蔽戰線上的同志……”
“所以，每一份撫卹，我這裡都有賬！”
“可近些年，鬼子在東北越鬧越列害，我他媽下發的撫卹金也越來越少……不是我不想發，是咱老家那些人一個屯子一個屯子的死，哪怕是我想發也找不着人發了。”
“光是咱們的老一連，就已經有了整整24戶絕戶了，這些發不下去的錢具體怎麼辦，等有了時間，讓咱首長找個時間給還活着的老人兒都聚集到一起議一議。”
說到這兒，楊靜宇的聲音有點哽咽了，許朝陽看了他一眼後，咂吧了一下嘴脣，埋怨了一句道：“這大過年的，你看你……”
楊靜宇一個背身，轉過去不說話了，許朝陽則揮了揮手，李萬朝繼續高聲喊道：“按照以往的規矩，新一團領完撫卹後，新二團、67團，按照順序領取撫卹，各團軍事主官到政治處查缺補漏，看有沒有落下的……所有款項，由楊主任審批後發出，經由隱蔽戰線上的同志轉送至各家各戶手中，無論是東北的、察哈爾的、平津的、還是陝北的，都照此規矩下發撫卹。”
這是一齣戲，也不完全是戲。
說這是一齣戲，那則是要演給鄧西侯和整個忻州的老百姓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217究竟是怎麼對手下的；說不是戲，那是因爲這件事217每一年都在幹，撫卹金正在日益增加，今年尤爲嚴重，甚至足足翻了一倍有餘！
畢竟團城口和忻州兩場大戰死了太多人……
“領軍餉！”
“新一團，戰鬥英雄常戰在團城口戰鬥中表現突出，獎，銀元一百！”
“……”
“新二團戰鬥英雄大個兒，有護旗軍功，獎，銀元五十！”
“217政治處主任楊靜宇，於常戰受傷後，率新一團主攻茹越口，英勇異常，率先衝入鬼子陣地，獎，銀元一百！”
……
“217新二團團長、英雄、烈士餘明浩，獎，銀元五百、撫卹五百，合計一千！”
鄧西侯在一邊座位上聽着，宛如陪襯一般的直皺眉。
是，許朝陽沒有慢待他們，一進屋就奉上了熱茶，還給桌子上擺了花生、瓜子、毛嗑，可自己手底下人站他身後直嘀咕……這他受不了啊。
“怪不得許朝陽的人敢衝着小鬼子玩了命的衝鋒，被稱爲‘英雄部隊’，你瞧瞧人家，普通士兵起底都是十五塊大洋的月餉，死了還年年有撫卹……”
“這才哪到哪啊？我還聽說，夠歲數的都給找了媳婦！”
“那是，人家217身子骨多硬啊，知不知道這許朝陽的媳婦是誰？擱以前，國家都是人傢俬產！”
咳！咳！
鄧西侯氣的直咳嗽！
就這也沒能攔住手底下人的嘀咕。
可……
你能說什麼呢？
人家好心好意請你來過年，好煙好茶好招待，既不用你們衝着第五師團打衝鋒，還不用你們川軍斷後，你總不能平白無故發火吧？可就這麼坐着他鄧西侯也彆扭，說不出來的彆扭。
新一團、新二團兩個團還好，那67團一過來，就徹底亂套了……
以朱融這個團長爲首的衆人，和要進綹子插香似的，手背衝外以抱拳的姿態叉着大拇哥、手掌卻半開不開的舉向了身體右上方，一個個滿嘴黑話：“老頂！”
關鍵是許朝陽瞅見這樣的他是真樂呵，擡手抓了一把銀元捆兒往下一撇，喊了一聲：“私賞！”
他這一把，全是包着軍餉的紅紙包，一捆足足一百銀元，細長條一溜！
掉地上那一刻，摔裂的紙張裡銀元四散紛飛，朱融的手下滿屋子撿錢，這位67團團長樂的嘴叉子都要裂到後腦勺了，高聲呼喊：“謝賞！”
就差跪地上給磕一個了。
往後？
那就更熱鬧了！
這217也不知道鼓搗出來一個什麼……對了，1938聯歡晚會兒，大白天的，整了一出晚會兒，在忻縣縣城裡高搭彩臺，節目是一個挨着一個的演……
“咱們說一個啊道一個，想起哪個說哪個，哪個說好都不錯……”有打板兒唱數來寶的；
“各位，這個相聲啊，講究個說學逗唱……”有小哥倆穿着軍裝上來說相聲的；
“見羅成，把某的牙咬壞……”還有個豁牙子上來唱了段京劇；
“小奴家羞臊得，臉通紅啊……那卡不襠裡，刺撓哄哄啊……”還有個唱二人轉的一上來就讓人給轟下去了，他個挺大的老爺們一上臺就給東北鄉下的粉段子唱出來了，臺底下那叫一個樂啊，許朝陽氣的差點沒給裝花生的盤子砍上去！
忻縣這些百姓倒是挺開心了，大冬天不回家就在戲臺底下看戲，一直看到天黑，戲臺上點燃了火把……那都不帶走的。
“各位！”
“各位忻縣的父老鄉親，衆位等到現在還沒有走，恐怕等的就是這一刻吧？”
“我作爲組織上派來的忻縣縣長，耽誤大家幾分鐘看節目的時間……”
組織上派下來的忻縣政府已經有動作了：“根據咱們的最新政策，忻縣的‘土改’政策，已經在縣裡上報後得到了批覆，忻縣內，所有適合耕種的土地，和未曾開荒的不適合耕種土地，將會以搭配的方式，平均分配給所有忻縣的勞苦大衆！”
突然間，忻縣戲臺底下的沒聲了！
分地！
他們說的是不是要分地？
很多老百姓都疑惑的看向了周遭，像是沒聽清。
從古至今，土地都是老百姓的命，他們還沒見過剛剛有了地盤就分地的政權……
只是，那些鄉紳、曾經的那些富人，一個個都緊張兮兮的看向了臺上！
還有一些，在默默的嚥着唾沫。
劉根兒他老丈人站起來了：“同……同志，請問，您說的平均分配，是個甚意思？”
“啊，就是各家各戶，均地、均田，誰也不吃虧。”
“甚？！”
他看向了臺上說道：“你那意思，額家在鬼子來之前的47畝良田都不作數了？得和所有人一起分額們自己家的地？”
“房產呢？額們家還有十六間窗明几亮的大瓦房，還作數不？”
“那你看這樣成不，你們分的地額不要，就把額們家自己的給額們就成，這種行了吧？”
一個問題，把好好的過年氣氛，硬給問住了。
可新來的這位縣長，很明顯是個有執政經驗的：“這位老鄉，請問，你們家這些財產是新政府建立之前的，還是之後的？”
劉根兒他老丈人突然就不說話了。
他能怎麼回答？
說之前的？那之前的和新政府沒關係嘛……往前數畢竟還有前清和民國，眼下，這兒是邊區政府管轄。
說之後的？之後的剛開始分，你們家那些地和房子都是哪來的？現在所有人都還在擠公屋，忻縣還沒重建完呢，你們家哪有私產？
“額們……額們家……額……”
“這位老鄉，如果您有任何意見，我們歡迎來私下討論，放心，我們絕不迴避任何問題；可是現在，請不要耽誤大家時間，大家還等着看節目呢，好嗎？”
這句話說完，周圍所有羣衆都看向了劉根兒他老丈人，這些窮人、泥腿子，曾經見了他這個鄉紳得點頭哈腰的窮人眼睛裡開始有了怒氣，竟然敢衝着他瞪眼睛了！
明明是自己家的良田要均分給他們，怎麼像是自己佔了他們便宜似的？
這回，輪到劉根兒他老丈人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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