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京給羅佳看了一張照片，在北美大西洋沿岸，與加拿大接壤的緬因州，某個不知名的沿海小鎮，一座仿製的卡門渦街發電陣列，正在緊鑼密鼓的安裝。
既然是仿製品，外形當然是按照一比一比例，模擬星辰科技在東海的發電陣列，羅佳端詳了一下手裡的照片，他不得不承認，北美的仿製能力相當不錯，看起來蠻有幾分樣子的。
楚文京皺眉，憂心道：“他們的動作很快，逆向工程已經正式開始了，彙集了許多電氣和流體力學領域的頂級專家，我們覺得，這個消息有必要讓你知道。”
羅佳點了點頭，“動作的確比我們想象中要快，看來在發電陣列的生產階段，安裝階段，都有內鬼存在啊。”
“不過這也很正常，我們在江陰的配套工廠，是一座巨型工廠，目前的員工數量已經超過五千人了，這麼多人裡面難免會出幾個吃裡扒外的，至於海工那邊，情況大概也差不多。”
楚文京不動聲色，“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果有需要，我們隨時可以把內鬼全部打掉，唯一的問題是，首長讓我向你確認，你真的有把握，確保卡門渦街發電陣列，不會被破解嗎？”
破解？
羅佳笑了起來，這套複雜的發電陣列不僅有硬件部分，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套人工智能管理軟件。
發電陣列上的那些定風翼，是隨便運動的嗎？
當然不是，那是在初級人工智能的控制下，按照流體力學原理，精確運動的。
而且發電陣列不僅運用了初級人工智能，還使用了星辰科技新開發的碳纖維材料，連軸承使用的潤滑油，都是星辰科技另起爐竈，重新研發的。
這樣一套改變了歷史進程的發電陣列，如果隨隨便便就能仿造的話，羅佳這個星外文明的傳承者，乾脆找棵歪脖子樹，一頭撞死算了。
羅佳想了想，坦然說道：“還請替我向首長轉達一下謝意。”
“說實話，我們的陣列造出來，就是希望對手破解和仿製的，目前我們雖然在科技領域取得了一些進展，但我們和列強之間的差距，依然非常大。”
“在這種情況下，一方面我們要努力追趕，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想辦法拖住對手的腳步，如果他們打算逆向我們的發電陣列，就需要動用來自幾十個領域，起碼幾千名專家。”
“人才是無價的，這麼多頂級專家，全都投入一項沒有可能成功的研究中，對我們非常有利。”
“而且我要是猜的不錯，對手想要仿製的技術，恐怕未必只有發電陣列，我們的工業軟件，我們的系統，我們的搜索引擎，我們的人工智能，我們的電池和電控，我們的光學，我們的能量波技術，恐怕都在被全世界研究和仿製。”
“具體有多少科學界和研究者，投入了這項轟轟烈烈的仿製和破解工作，我不得而知，但我覺得，他們投入的越多越好。”
楚文京微微一怔，他被羅佳顯示出的強大自信而震驚，似乎羅佳一點也不擔心對手偷師自己的技術，反而擔心對手不偷。
羅佳頓了一頓，笑着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牛叉，叫拿給你抄，你都抄不會。”
“逆向工程技術不是那麼簡單的，就拿航空發動機來說，搞一臺國外先進的發動機，拆解，測繪，得到圖紙很容易，材料用的是什麼，裡面有什麼成分，用譜儀分析也不難測出來。”
“但具體怎麼生產這種材料呢？”
“就算你耗時五年，研究出了材料，然後開始切割材料，技術要求是必須一刀切完，而你的零件還沒切完呢，刀已經磨沒了，所以你發現，還要重新研究刀具，這一研究又是五年。”
“左五年，右五年，轉眼間十年時間就過去了，人家發動機已經換了一代，而你只複製了一個零件而已，技術等級又被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這就是技術追趕者的囚徒困境，我並沒有指責我國航空業的意思，而是全世界所有技術追趕者，都要面臨這樣的的難題。”
“羅總，你說的真是太對了！這些年，我們追的實在是難啊。”楚文京聽了羅佳的話，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在軍方搞科研，接觸的深層次東西很多，多數時候，我國搞科研就像羅佳所描述的那樣，實在太難了，什麼都要從頭開始，追列強的科研進度，追的着實辛苦。
就拿航空發動機這個困擾我國幾十年的大項目來說，要不是從瑞士人那裡，買來了世界上最先進的五軸加工中心，就憑國內的機牀水平，連航空發動機的葉片都銑不出來。
說到這裡，真應該好好表揚一下瑞士，這個永久中立國，他們不受技術出口限制，只要給錢，什麼都賣，幫我國航空業解決了機牀這個大問題。
當然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國前期的財政積累，總算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攢了點錢。
當我們的老大哥俄羅斯，還在拿山崎馬紮克當寶貝的時候，我國已經大批量裝備了最頂級的，瑞士斯達拉格機牀！
如果沒有瑞士斯達拉格，我們就不會見到J20的首飛。
這是全世界最昂貴的高性能頂級機牀，能拿來造J20的機身，造火箭發動機。
我國爲了J20這個項目，花老錢了，斯達拉格的機牀，動輒就是幾百套往回運，把隔壁的俄國人都看傻了，搞科研這個東西，有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羅佳聳了聳肩膀，“所對手願意追我們的技術，就讓他們追好了，我敢向你們打包票，就算把風電陣列運到北美，扔給他們去研究，他們恐怕也學不會。”
“之前我就和歐陽教授說過，這一次我們制定了坑殺戰術。”
“爲什麼叫坑殺呢？”
“因爲卡門渦街發電對我們來說，是一項技術，但對於別人來說，就是個坑，會埋葬無數科學家的史前巨坑！”
“我們希望的，就是他們去研究我們的發電陣列，投入的資金越多越好，人才越多越好，這樣就能拖住他們前進的腳步。”
“趁着這個時間，我們在解決了能源問題之後，將會向其他領域繼續拓展，追趕者的囚徒困境就在於，他們在追趕我們，而我們的研發進度，卻永遠不會停止。”
“總之，請一定代我向首長轉達一下意見，我們已經追了對手這麼多年，或許是時候，也該讓他們嘗一嘗追趕我們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