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司正張豐年，批言
清晨。
神都，皇宮，長生殿中。
今日雖無朝會，但女帝依舊早早出了帷帳，此刻已經坐在書案前看起了內侍處篩選出來的情報。
女帝看的很快，就算有內容是讓她皺眉的，也只是用硃筆寫下幾句便放到了一旁，然後翻開下一本。
而每當女帝提筆之時，身邊候着的上官清竹就忍不住心跳微微加快，這些情報都是最近今天早上承上來的，有些內容是她都沒有看過的，女帝這般行爲，就如同抽查作業一樣，正好看她平時的工作有沒有偷懶，讓她不得不爲之忐忑。
每一次批註，上官青竹都有些情不自禁的想看看女帝的表情、但又強行按下。
她雖然在外面是內侍處的上官大人，代表了女帝的一部分威嚴，但在真正的女帝身邊，她不過是隨時可以替換的小小侍女罷了，怎敢直面天顏！
正是有這份自知之明，她上官青竹才能女帝身邊一待就是數年，自女帝登基後，內侍處的主官一年內換過好幾位，但輪到她時，到現在快三個年頭了，已經越來越受到女帝的信任…
當然，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敢憑藉這份信任做些恃寵而驕之事，至少現在還不敢，因爲內侍處前幾任的下場，還沒從她腦中散去。
就這般，正當她在一邊注意着周邊動靜，一邊猜測着女帝批註情報的內容時，突然聽到門外出來一絲動靜。
回頭看去，卻是一名女侍衛正在快步走來…上官青竹眉頭一蹙，今天沒有朝會，一般有什麼事情交給尚書省處理就行，需要直接找到陛下這邊的，肯定是什麼非常重要的事。
又微微擡頭偷看了下，發現女帝沒什麼表情、像是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後，上官青竹靜靜的退後幾步，然後轉身往門外走去。
今天是她在長生殿當值，她得先出去問問是什麼事情，倒不是看值不值通報，她還沒膽子攔着不通報。
不過，通報的時間要她來把握下，可不能因爲一點小事，就打擾到女帝處理情報的思緒。
到了門外，等在一旁的侍衛先是行了個禮，隨後走到上官青竹身邊耳語了幾句。
上官青竹聽後點了點頭，讓侍衛先到一旁候着，然後又靜靜的回到了女帝的身邊，不過臉上卻是有些疑惑…
司天監的司正，他這大清早的過來幹嘛！
這大清早的又沒什麼漫天星辰讓他們觀察，真要有什麼急事，那也應該在昨天晚上就過來了啊！
雖然心中疑惑，但她即使再不懂天像，卻也明白司天之事乃君主必查之事，萬萬不可怠慢。
所以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上官青竹就又上前一步，輕聲行禮道：“陛下，司天監的張司正在殿外求見，說有要事稟告陛下。”
“哦，他終於來了！”
聽女帝的話中之意，像是她早就知道知道對方要來一般。
不過，細心的上官青竹卻發現，在女帝聽到此事時，手中正在批註的紅筆卻頓住了，甚至頓下時還有些用力，以至於有幾個字直接被塗紅了…
上官青竹瞳孔一縮，身體不敢有任何異動，生怕自己會有什麼異常的反應，讓陛下心生怒意。
微微暼了眼一旁身體有些僵硬的上官青竹，女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後指尖輕輕劃過那塗紅的地方，轉瞬間那幾個字便又恢復了正常。
“青竹。”
“臣在。”上官青竹連忙應了一聲，身體也藉此鬆緩了些。
女帝一邊繼續批註，一邊說道：“你去和門外的侍衛說下，就說朕仍在休息，不敢打擾，讓她一刻鐘後外來通報。”
“諾。”
上官青竹聽後，連忙應下，隨即退後幾步，再走到門外、向侍衛傳達了女帝的意思。
一刻鐘後。
“陛下，時間到了，張司正又讓人前來通報了。”
“知道了，讓他再等半刻鐘。”女帝依舊靜靜的看着一本情報，頭也不擡的說道。
“諾。”
上官青竹不敢有任何想到，聽令後，又到門外傳達。
…
當侍衛第三次前來通報時，女帝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本情報，擡頭輕笑道：“宣他進來吧，再不讓他進來，恐怕都要對朕有意見了。”
誰敢啊！
上官青竹腦袋一縮，也不敢接話，應了聲後便往外走去。
片刻後。
一身穿二品紫色官服、卻顯得仙風道骨的張司正走進了長生殿中，見到正坐在書桌讓翻看棋譜的女帝后，立即拱手行禮道：
“臣，張豐年，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朕安。”女帝放下手中的棋譜，神色清冷道：“張愛卿一早便入宮見朕，不知所謂何事。”
“啓稟陛下。”
張豐年躬身道：“臣昨夜夜觀星象，忽見熒惑西墜，帝星忽隱…臣心中驚撼，不敢妄下定論，又經過一夜推演後，方敢稟告陛下，西北應有大變，其局恐系神都之尊，望陛下慎重應對，早做打算。”
“哦～你是說西北發生大事了，這事甚至會牽連到朕的帝位！”
女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好笑之意，隨後又問道：“不知道張卿家還推算出了什麼，西北大變，到底指的是魔人又要搞出什麼大動作，還是指鎮魔軍有可能反叛！
朕的位置，是因爲魔人肆虐大武，將帝國覆滅了？還是鎮魔軍打到神都，大武從此改旗易幟？”
張豐年：“…”
西北大變，能影響到帝位的，也只有魔人和鎮魔軍了。
魔人，可能性很大，畢竟前段時間神都發現了一個大魔，臨安和慶城也經歷了魔人動亂，朝廷更是下令讓神武衛和右驍衛前往西北支援鎮魔軍…
如果魔淵那邊來個超大規模的魔潮，還真有可能闖破鎮魔城的封鎖，到時大武境內魔人肆虐…國滅君亡，還真應驗了昨夜的星像。
不過張豐年可不敢這麼說，畢竟他還是比較惜命的，真把這結果說出來的話，爲了防止外泄，他可能今天就走不出長生殿了。
至於鎮魔軍反叛！
張豐年更是第一時間就否決了，別人不知道神都裡的隱藏力量，他堂堂司天監的司正能不知道嗎？
哪怕他性格再怎麼鹹魚，但只通過日常的工作，便能窺探出神都中到底有多少高手了。
或許鎮魔軍很強，但他們再強，最多也就掃平北方几個州、郡罷了，只要神都這邊能穩住局勢，分出一半的力量就能把鎮魔軍給滅了。
只是，張豐年不知道女帝對鎮魔軍的態度如何，也不敢妄下結論，萬一女帝是想借他之口、宣佈鎮魔軍有反叛之心，好舉兵鎮壓呢！
張豐年思來思去，發現這問題分明就是女帝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就等自己跳下去。
於是，張豐年支支吾吾了一會後，低頭道：“陛下，臣，不知。”
“你身爲司天監的司正，推算了一夜後，居然就給朕這個答案！”
女帝神色一凜，隨後起身微怒道：“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說，朕要你這司正有何用！要這司天監又有何用？”
“臣…臣知罪，請陛下責罰。”見女帝發怒，張豐年腦門微微冒汗，連忙低頭認罪。
當然，雖然看似惶恐，但張豐年心裡卻並未真正有多害怕，對於現在的這個司正的位置，他已經做了五年了，從當初的趕鴨子上架，到現在的混日子…
他相信自己的態度早就被女帝看出來了，如果可以的話，直接一紙令下，將自己從二品大員擼成庶民就再好不過了，雖然這種想法會被人鄙夷，但他真的不想繼續幹現在這份鳥差事了。
他張豐年自小家境優越，作爲家中獨子的他也沒什麼惡習，最大的愛好不過釣釣魚罷了，但自從一場夜釣，被一個老頭子忽悠後拜了師、學了天機之術，一切都變了…
一開始還挺好的，那老頭釣魚技術很厲害，再加上夜觀星象，知道什麼天氣、該用什麼魚餌在什麼地段釣魚，沒多長時間他就不用擔心空軍了…但在知道老頭的真實身份是司天監司正後，他也完蛋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女帝登基後，老頭子被囚禁星辰塔，自己這個徒弟被強制徵招入朝，直接一步登天成爲了二品的司天監的司正。
天可憐見，關於天機之術，老頭確實教了他不少，但由於釣魚的興趣愛好，他只在天氣方面多用了點心。
至於推演方面，能知道明天魚情是好事壞算不算？
從一個釣魚佬，突然變成一個二品大員，實在太爲難他了，要不是怕女帝一怒之下把自己給斬了，他早就辭官不幹了。
至於設法營救老頭子！
那是想都沒想過的事。
當初在知道對方身份後，他就和對方分道揚鑣了。
身份越高、麻煩越大，他這人最怕麻煩了，想盡量躲着的，要是早知道老頭真實身份的話，打死他都不會拜對方爲師。
誰知最後還是沒躲得過去，他沒怨恨老頭把自己帶入這漩渦就不錯了，哪還會想辦法救他出來！
實在太麻煩了。
…
見張豐年這般任罵任罰的樣子，即使是女帝，也突然間沒什麼脾氣了。
在女帝眼中，這傢伙雖然平常比較混日子，但在研究節氣方面還是有點本事的，人如其名，百姓根據他的節氣劃分來栽種採取，每年的收穫都不錯…
這絕對算的上武朝的大功之臣了，若不是情報指出這傢伙昨晚釣了一夜的魚，她之前都不會把對方晾在外面那麼長時間。
還什麼推演了一夜…呵呵，是上魚上了一夜，不想耽擱魚情纔沒上報吧！
正是因爲知道對方的心思，所以女帝語氣又軟了下來，輕聲說道：“算了，你不知道沒關係，這世上還有其他人知道，你可以去向他請教一番。”
“誰…”
張豐年聽後先是一喜，心想難道還有誰懂得高明的天機之術，如果把對方挖到司天監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但他又突然感覺不對，記得老頭子和他說過，天機之術從來都是一脈單傳，自己沒教過別人，老頭子的師傅也早就死了，那…
意識女帝指的人是誰後，張豐年當即臉色一垮，拱手道：“陛下，您這是要讓臣去星辰塔詢問姜先生嗎？”
見對方如此臉色，知道內情的女帝也並不感覺奇怪，只是點頭應道：“不錯，好歹你們也是師徒一場，也該去看看他了，想來經過這幾年的潛心修養，他的天機之術也更厲害了，你正好去好好學學。”
潛心修養！
你都把他好吃好喝的囚禁起來了，能不潛心修養嗎？
至於學天機之術，那更是算了吧，他躲着都來不及呢，這東西學的越厲害、死的也就越快，他可不想短命。
聽完女帝的話後，張豐年雖然心中腹議不已，但表面上還是應道：“是，陛下，臣這就去星辰塔詢問姜先生，臣先告…”
“等等。”
女帝開口叫住想要告退的張豐年，說道：“你幫朕帶幾句話過去，就說三個月前有人夜觀星象，曾說過，當妖魔盡出之日、便是天地再開之時，渡衆生者可渡己身，歷輪迴後方可永恆…
你問問他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又看到了什麼？
還有，再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朕打個賭，就賭三年之內朕能否讓大武的版圖擴大一倍，朕如果做到了、他給朕想要的那件東西，反之、朕給他自由。”
這…這話中的意思有點多啊！
聽到女帝要讓自己帶的話後，張豐年一時間有些呆住了。
聽這話裡的意思，自己昨天夜觀星象得到的訊息，既然有人在三個月前就推演出來了？
這人是誰？
怕是比老頭子都厲害了吧！
不是除了自己和老頭子之外，沒人會天機之術了嗎？
那幾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還有，女帝要和老頭子對賭，老頭子手裡什麼東西是女帝想要的？
雖然心中疑惑甚多，但張豐年這時卻不敢多想，見女帝沒有再交待下去後，連忙躬身應道：“陛下，臣記住了，臣這就去星辰塔詢問姜先生。”
“嗯，你退下吧。”
女帝又恢復了之前的孤傲的樣子，微微點頭道：“朕已經交待下去了，那邊的守衛不會攔你的。”
“是，臣告退。”
…
當張豐年離開長生殿後，女帝對着天空看了一會，突然開口叫了聲上官青竹，說道：“青竹，清洗計劃安排的怎麼樣了？”
清洗計劃，這名字真是太直白了些，一點都不好聽。
心中吐槽了一句後，上官青竹上前回話道：“稟陛下，除了還有一些細節之處還需要繼續研磨外，大體的計劃已經全部部署完成了。”
還差了一些！
女帝聽後眉頭微微一蹙，隨後袖中的玉手輕動，盤算了一會後，說道：“”朕再給你十天的時間，十天後，不管有沒有完善，清洗計劃都必須發動。
到時記得通知十二衛的幾位大將軍，讓他們控制好自己的軍隊，別鬧到讓朕親自出手。”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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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