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殤鎮 四目道人的腳力很厲害,從傍晚走到天亮僅需小坐喝一口水,還好李軒有“堅韌生命”的特殊加持,體力緩慢消耗的時候也在不斷恢復。
他們離開任家鎮已經有七天。
四目運送屍體也不光全步行,在遇到合適條件的情況下,也會僱傭牛車走上一段路等。
步行的主要原因,就是鮮少有車願意拉屍體,再加上路面凹凸不平顛簸很容易把屍體弄壞,所以碰到相對平整的官道又有車願意拉的話,就能省下很多時間。
他們運氣很好,碰到兩個牛車,正好將屍體分成兩車裝運。
此時正午時間,四目道人和李軒坐在牛車後面,他們兩人共撐一把大傘遮陽,八具屍體上也蓋着一層薄布。
李軒想到港島老電影裡的殭屍片,不是趕殭屍就是在趕殭屍的路上。
他好奇問道:“這些死者源自五湖四海,你跑一趟就要踏破鐵鞋,如此一來真的能賺到錢嗎?”
四目道人的爲人態度一直都是有些散漫。
他從懷裡拿出義莊林九不要的蘋果啃了一口,望着遠處的荒地說道:“我們雖是修道之人,但還未到辟穀食氣的大成境界,終歸要吃喝拉撒。茅山上的師兄弟們更是如此,爲了節省開支,我們很多人都自行下山尋找出路。
例如林九師兄開義莊,看風水,驅邪。
我呢,喜歡四處走走,於是主打趕屍,將那些客死異鄉又沒錢專門僱車快速返鄉的屍體慢慢趕回去……
趕一具屍體在十枚銀元左右,不過通常都在五枚,甚至收不到錢……
不過無所謂,我跟家樂只要維持餓不死就行了,反正又不住大宅子,有個木屋就行,畢竟隔壁那個死和尚清苦也沒餓死。”
四目道人語氣平淡,但卻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李軒說道:“現在機械車越來越多了,以後可能用不到趕屍人了,你該怎麼辦?”
四目道人笑了一下說道:“用不着趕屍人,說明這些客死異鄉的倒黴蛋都能順利回家,我們這些道士每個人趕屍又能趕多少?不如做點紅白生意賣點紙錢來得實在,嘿嘿,你不知道我師兄林九還是地府銀行大班吧,我找他進貨就行了。”
牛車進了一個縣。
說是縣,實際跟外面的區別就是多了一圈牆,房子從茅草屋變成了亂石屋。
這裡一片狼藉,人口很少,走在路上的人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甚至還有衣衫襤褸的婦女抱着孩子靠在牆角。
李軒一個現代人哪裡親眼見過這種場景,心裡一下子沉重下來,問道:“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嗎?”
趕牛車的老漢接話說道:“這裡原本被一個軍閥佔據,半個月前另外一個軍閥過來攻縣,打得亂七八糟。原本的軍閥打不過,搜刮一遍就走了,後面的軍閥又刮一遍也走了,前幾天又來了一批馬匪搶劫,沒搶到東西就殺人泄憤……哎,這世道哦……”
清末民初……
居然這樣。
李軒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個結束民國混戰的大人物們。
終究要有多大的意志力,多少人的團結,才能鎮壓亂世,以及後續的大規模戰爭啊……
四目道人打開隨身的黃色布袋,跳下車,將兩個餅塞入婦女的手裡面,沒說鼓勵的話,轉身又跳回車上。
縣很小,但一個個面黃肌瘦的人彷彿看不到盡頭,讓人又覺得縣很大。
四目道人不斷髮放袋子裡的幹餅,最後只掏出些許碎屑,他偶爾遇到一些比較困難的人會偷偷塞些小銅角給他們。銀元不能給,一枚銀元能買25斤的米,很容易遭人哄搶,給這些帶來殺身之禍。
這個時代對窮苦人來說,有錢不一定能留住,只有食物最重要。
李軒也把在任家鎮購買的一些食物分發下去,快離開縣的時候,他思索片刻,吩咐車伕繞着縣城跑一圈。
四目道人疑惑:“你要做什麼?”
李軒舉起腰間的紫紅葫蘆,劍指催動,存儲在裡面的靈氣轉換成治癒靈氣從口子飄散出去落在那些生病受傷的人身上。
四目道人發現這些人原本死氣沉沉的面容上逐漸恢復血氣,頓時震驚看着李軒,醞釀半天才說道:“道友,你是真道友啊,我還以爲……你哪門哪派的,這葫蘆是珍貴的上品法器吧,我頭一次見到能隔空治癒別人的法器,哪怕放在我們茅山主殿也鎮殿之寶……”
李軒將所有靈氣耗盡,看到這些人多了一絲活力,心情好了不少。
他笑道:“我沒拜世俗門派,在一次遇厲鬼追殺時,闖入廟門拜……”
話還沒說完,有個骨瘦嶙峋的男人抱着一個乾癟的孩子衝上來,朝着李軒大喊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病得很嚴重,我沒有親人了,只有他……只有他……”
四目道人剛纔親眼看到李軒葫蘆倒不出神奇的治癒靈氣,明白已經耗盡。
他看着男人說道:“我們雖是道士,但並非專門的大夫,在這無藥材的情況下,實在無能爲力……”
男人懷裡面的孩子看不出年齡,因爲太瘦了,像個猴一樣。
他趴在牛車邊上死死拽着李軒的衣角,就是這個年輕人剛剛用葫蘆救了不少人,只要用那個葫蘆再倒一下就能救好孩子。
李軒說道:“葫蘆中靈氣耗盡,抱歉……”
四目道人壓低聲音說道:“這孩子長期食不果腹,已經餓脫像,五臟六腑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就算一碗粥,他也……哎。”
爲什麼每次回去的時候,口袋裡空空。
就是因爲路上有太多這樣的人,所以他跟家樂買不起宅子,只能在野外圈個地方弄個籬笆院子,手動蓋了木屋……
孩子乾巴巴的,像個活骷髏人。
他躺在那裡說話都是奢求,小小的身軀蜷縮着,小小的舌頭下意識滋潤着乾裂的嘴脣。
李軒坐車上發呆。
四目道人以爲他進退兩難,於是伸手拍着他肩膀,壓低聲音小心說道:“我們盡力而爲,無愧於心,或許……或許……這就是孩子的劫數,不,福運,早點離開這個世界,纔是真正的解脫。”
這種話很殘忍,可是好聽的話能救人嗎? 李軒從口袋摸出一隻小碗,一柄匕首,寒光一閃,劃過手腕,血液滴落在碗裡面,將其湊近小孩的嘴脣,慢慢送進去。
四目道人驚呆了。
那個男人也嚇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