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去,徑自對邵晉恆開口:“慕警官大概需要多久過來?”
邵晉恆還未開口,卻聽得外面警笛已經響起來,他轉過身,望向涕淚交加的顧亦殊:“這些讓人噁心的話,你就留着去監獄裡好好說給自己聽吧。”
慕仲然一身筆挺警服大步走進包廂,他身後跟着四名警察,皆是荷槍實彈神色莊嚴。
顧亦殊看到這一行人進來,卻並不露出懼色,反而狠狠抹掉眼淚,傲然一笑:“慕仲然,你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也想來抓我?”
“不管我是你口中小小的派出所所長,還是我是以前那個高級警司,我首先只是一個警察,只要是有人膽敢做出違法犯紀的事情,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他緝拿歸案!”
慕仲然說到此處,面容忽然一肅,朗聲說道:“顧亦殊小姐,有人指控你涉嫌威逼前成勳國際股東張志國跳樓自盡,且涉嫌毒害岑若涵女士,這是逮捕證,請您立刻跟我去警局走一趟!”
顧亦殊聽到這兩條罪名,卻只是臉色微變,聲音仍是不可一世的驕矜:“慕警官……你指控的這兩條罪名,可有人證物證?再者,就算您要指控我,也需要走法律程序,您還是先回去和我的律師談一談吧!”
慕仲然早已知曉她會是這樣的嘴臉,聽她如此這般說,只是譏誚一笑:“人證物證自然已經齊備,顧小姐還是不要再做垂死掙扎了。”
顧亦殊見他不爲所動,不由得面色一變,“只不知道我乾爹林廳長知不知道慕警官您今晚的舉動?”
慕仲然聞言卻是哈哈一笑:“顧小姐,反正我得罪林廳長也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您得到應有的懲罰之後,我乾脆被逐出警界,卻也沒有遺憾了!”
“慕警官,別和她多說廢話,林廳長那邊,自然有我去打招呼。”
邵晉恆說到此處,陰森一笑,轉而望向顧亦殊:“顧小姐怕是消息不太靈通,還不知曉吧,林廳長前些天還請我喝茶,倒是有些焦頭爛額呢,原本他那點破事我是不願意管的,但這次賣他個人情,他總歸還是要給邵某幾分薄面,顧小姐……你的乾爹自顧不暇,又怎麼會往自己身上攬事?更何況,顧小姐還真以爲自己還是那個在顧家叱吒風雲的千金小姐?林廳長保你,看的是顧老爺子的面子,可不是你顧亦殊!”
邵晉恆一句一句說下去,顧亦殊的臉色終究還是變成了一片死灰。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漸漸的哆嗦起來,她靠在牆上,整個人卻像是一灘泥一樣不住的往下滑,邵晉恆不再多說,慕仲然對身後的兩名警察點頭示意,兩人立刻肅容向顧亦殊走去……
“顧小姐,請吧!”
錚亮的手銬冰冷的拷在手腕上,顧亦殊纔像是驟然醒悟過來了一樣,失控大哭起來……
她雙膝發軟,整個人連站都站不起來,幾乎是被兩位警察攙扶着方纔能挪動步伐,經過湯啓勳身邊的時候,顧亦殊哀哭着開口:“啓勳,啓勳你救救我……”
湯啓勳眉心只是微微蹙了蹙,卻並未說一句話,甚至目光都沒有往她身上落。
“啓勳……啓勳……”
顧亦殊掙扎着想要去抓他的衣袖,湯啓勳卻是輕輕向後退了一步:“亦殊,你傷害遙遙和康寶的時候,你害死那些無辜的人的時候,就該知道有今天,我不會爲你求情,也不會可憐你,因爲,你罪該如此!”
顧亦殊似乎連脣都變成了慘白,她的眼淚只是突突的往下掉,卻是再也不說一個字,只是目光倔強的望着湯啓勳,直到被兩位警察拖到門口,她仍是強扭着頭看湯啓勳……
可他站在那裡,只是給她一個冰冷的背影,他是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他是已經厭惡她,厭惡到了骨子裡吧。
顧亦殊這一生從未肯認過輸,這一生從不曾驕傲的低過頭,這一生從不肯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這一次,她知道,她輸的太慘,她輸的永生都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外面的燈光明亮的刺眼,顧亦殊的視線裡再也看不到湯啓勳的身影,她僵硬的轉過身,緩緩閉上了眼睛……
陸世鈞有一句話說的直直戳進她的心裡去——
她的親人都置她於不顧,她沒有一個朋友,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她深愛的人恨她入骨……
這些年一直驕傲的將自己供奉在雲端,可收穫的卻是這樣淒涼的下場。
她之所以這樣容易就被攻破心防,只是因爲:
慕仲然指控的罪名中有一項是涉嫌毒害岑若涵,聽到這句話,顧亦殊就知道,她曾經最敬愛最信賴的父親,也已經徹底的放棄了她。
“啓勳,你說這個人怎麼處理?”邵晉恆指了指站在角落裡,幾乎嚇的快成一灘稀泥的亞姆察。
湯啓勳此時只想立刻趕回家中去,亞姆察原就是被邵晉恆收買的,怎樣處理,還是交給邵晉恆自己好了。
“你自己看着辦吧。”湯啓勳隨意應道,一轉身卻是看到站在一邊的杜峰,他覺得嗓子裡似乎堵了一下,有難耐的苦澀緩緩涌上心頭。
跟在身邊這麼多年的好兄弟,從未曾設過防,最信賴最看重的下屬,曾經攜手走過最艱難的歲月,卻仍是人心隔肚皮,在他腹背狠狠戳上了一刀。
杜峰看他看向自己,眼眶裡的淚終究再也忍不住,他雙膝一軟,竟是跪在了地上:“勳哥……求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只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就可以和別人聯起手來設計我?若是我和海遙這一次真的走到絕路,杜峰你說我該怎麼辦?兄弟一場,我不想多難爲你,可也不想再看見你,你走吧。”
“勳哥……”杜峰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可湯啓勳卻已經不再看他,和邵晉恆慕仲然道別之後,就大步向外走去。
邵晉恆和慕仲然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嘆了一聲,但這終究是別人的事情,他們也不能多說,兩人道別之後,就出了包廂。
杜峰一個人頹然坐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卻有人走了進來,杜峰眼眸一亮,“勳哥……”
卻是林山站在他的面前,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急迫開口:“林山,是不是勳哥讓你來的?你幫我求求情,我……”
林山卻是搖了搖頭:“杜峰,你一向比我能幹,比我沉穩,除了玄哥之外,勳哥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可是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有苦衷……林山,我不比你和李玄,你們出身優越,可我不一樣……當初成勳快要破產的時候,我家中正好出了大事,我需要錢,我沒有辦法……”
“你需要錢,你可以告訴勳哥,告訴我們,我們都會幫你,可你做了什麼?”
林山看着他此刻的模樣,心中亦是不忍,但他做出這樣的事,卻是林山都無法容忍,勳哥念舊情,不願意爲難他,甚至還讓他來看杜峰,並且爲他鋪好了後路……
“勳哥雖然不願意再看到你,可是他心裡也惦記着你,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林山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杜峰怔怔接過去,卻是一張機票和一張存摺,他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額,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滾滾落了下來……
湯啓勳匆匆驅車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將近黎明瞭。
別墅裡靜悄悄的,燈光都已經滅掉了,湯啓勳停好了車子,又靜默在車廂裡坐了一會兒,方纔下車往別墅走去。
走進玄關,湯啓勳摘掉大衣掛在衣架上,一回頭卻看到晨曦朦朧之中,沙發上好似蜷縮着一個人。
靜謐的清晨,有微風輕柔的拂過窗臺,吹來清新的泥土芳香。
湯啓勳回來之時的忐忑,竟是就這樣煙消雲散。
她回來了,坐在他們房子裡的客廳中,他的心好像忽然就被填滿了,暖融融的一片。
這,就是隻有她才能給他的家的味道。
湯啓勳放緩了腳步走過去,她並沒有睡着,聽到他的腳步聲立刻就坐了起來。
可她還沒有機會開口,湯啓勳的吻卻已經鋪天蓋地的籠罩了下來。
溫暖的脣含吮住她的,將她所有的委屈和眼淚都盡數吞嚥了下去,海遙的手起初還抵在他的胸口用力的推他,到最後卻是無力的滑了下來……
她的哽咽,哭泣,委屈,他都能深深的感覺到,體會到。
吻到她的身體都已經軟在他懷中,吻到她漸漸哭的泣不成聲,湯啓勳方纔停下來,緊緊將她擁入了懷中:“對不起,遙遙,對不起!”
他的聲音中透出幾分的哽咽,眼眶也變的微紅。
這些天她不在身邊,他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睡,沒有一刻能夠放下心來,沒有一分一秒不想她……
對她做出傷人的舉動的時候,對她說出那些傷人的話的時候,他的心比她的更要痛。
幸而這一切已經結束了,幸而事情終究徹底的塵埃落定,他再也不會騙她,欺負她……
“湯啓勳你混蛋……你說你再也不會騙我,你答應過我的……”
海遙哭着捶打他,湯啓勳躲也不躲,任她盡情的發泄,直到她打的累了,哭的嗓子都要啞了停下來,他方纔愛憐的將她摟在懷裡去吻她的眼淚:“是,我是混蛋,我是大混蛋,我讓遙遙傷心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怎麼過來的……我難受的快要發瘋了,真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愛人的懷抱總是這世上最溫暖的港灣,就算是有無數的委屈彷彿也可以被這樣的溫柔融化。
回來的路上還覺得心裡滿腹委屈,可此刻被他擁在懷中,那些委屈彷彿都不再重要。
她再也不想去回味前些天的痛苦,只是想要和他廝守着,再也不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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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告訴你,他們怎麼會相信我已經被降頭術操控了……顧亦殊這人心思狡猾,若是讓她起了疑惑,之前所有努力都盡數白費了……我若是不給她致命一擊,她一定不會心死,遙遙,之前我們兩人都想息事寧人,放她一馬,可她不是這種見好就收的人,如果不徹底的解決掉她這個大麻煩,我和你以後總歸還是無法安心……”
他耐心的給他解釋箇中原委,從小堂妹湯宜晴跟他們一起來a市之後,到湯宜晴搬到公寓,小星跟過去照顧湯宜晴,到那天晚上他假裝喝下了小星準備的酒,然後就是被海遙撞上,兩人發生嫌隙,再到後面一步一步決裂,他在杜峰面前刻意對海遙冷顏厲色,讓杜峰以爲他已經被降頭術操控,方纔透露口風給顧亦殊,顧亦殊以爲機會來臨就佈下了陰狠的陷阱……
海遙聽到最後,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她真是喪心病狂!竟然會想出這樣可笑可恨的招數!”
“這事多虧了邵晉恆,他和我商量了許久,我們就將計就計反過來設計了顧亦殊一次。”
湯啓勳就將亞姆察和顧亦殊的事情講給了海遙聽,海遙幾乎驚的目瞪口呆:“她怎麼會這麼傻?連這樣漏洞百出的話都信?”
“你也說了,她都喪心病狂了,一心只想拆散我們,一心想要把我從你手裡搶回去,當然是有一點機會她就要死死抓住……”
“可這也太離譜了!她怎麼可能就聽信了那人的話,還真的和那個亞姆察……”
海遙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哪裡會有人笨到這樣的地步?
更何況顧亦殊這樣精明能幹的女人,竟然也會相信這樣的巫蠱邪術之說?
“不說她的事了,鬧騰了這樣一晚上,你也累壞了吧?”
湯啓勳乾脆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轉身往樓上臥房走。
海遙嚇了一跳,趕忙推他:“我自己能走,快放我下來……”
湯啓勳知道她已經消了大半的怒氣,心裡也暢快了許多:“知道你能走,但我就是想抱你。”
他說着,又低頭親暱的親了親她的鬢角:“有幾天沒抱過你了,我都要想死了。”
海遙臉色微微一紅,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給你點好臉色,你就上天啦!”
湯啓勳笑容滿溢而出,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正待要再和她說幾句私房話,卻看到二樓樓梯拐角處探出一顆小腦袋來……
海遙見他突然沒了聲音,正在驚奇,一下看到康寶鬼頭鬼腦偷看兩人,直嚇的她臉色羞紅,躲在湯啓勳懷裡不肯擡起頭來……
康寶卻不理會兩人的尷尬,心滿意足的咯咯笑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看到爸爸媽媽和好了,康寶提起來的小心臟終於可以放回小肚子裡安心的好好睡一覺了。
“都怪你!”
剛進房間,海遙就氣惱的捶了他一下:“以後在家裡注意點,孩子漸漸大了,看到我們這樣不尊重不好的……”
“知道了。”湯啓勳嘴裡應着,海遙卻聽出了他的滿不在乎,不由的狠狠瞪他一眼:“你記住了沒有啊!”
“記住了記住了……”湯啓勳親親暱暱的擁住她:“我給你放水,你先舒舒服服泡個澡好不好?”
兩個人就你儂我儂的一起洗了澡,折騰了好半天才躺進了柔軟的被窩裡。
海遙靠在湯啓勳懷裡,已經困的眼皮沉甸甸的,卻還是抓着他聊天:“我和夏夏早就約好了的,可她怎麼還沒來?你說是不是病了或者怎麼了?”
“那我明天讓林山去西安接她好不好?”
“嗯,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好,反正我們這一次耽擱了一下,總歸還是要晚兩天才能去夏威夷,就接着夏夏一起去好了。”
海遙聲音裡都帶了濃濃的睏倦,靠在湯啓勳的臂彎裡閉上了眼睛,“啓勳……”
“嗯?”
湯啓勳也閉着眼,在晨曦熹微中擁着心愛的人即將陷入酣眠,這樣的幸福最尋常卻也最難得。
“啓勳……”
“嗯?”
他輕聲溫柔的應她,手臂將她擁的更緊一些貼在自己的懷中。
“你還記得學校的後園嗎?”
“當然記得。”
“那裡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樹,亭亭如蓋一般的枝葉,夏天在下面乘涼最好不過了……”
“嗯……梧桐樹旁邊還有很多的茉莉花,一開花就滿園子都是香氣。”
“你那天看到我的時候,我躺在樹底下就睡着了,當時是不是看起來很傻?”
湯啓勳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笑出聲來:“是很傻,可卻很可愛很可愛,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心裡就有一個聲音對我說‘就是她了’……”
“一見鍾情啊?”她吃吃的笑,往他的懷裡縮了縮:“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卻不喜歡,當時就在想,哪裡跑來的傻小子,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樣,也不會說話,個頭還那麼高,站在我面前像做鐵塔一樣,黑乎乎的……”
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額上,親暱的頂了頂她:“是啊,那時候就想把你給吃了……你不知道,你那時候白白嫩嫩的,個子小小的,就到我的胸口,我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敢大聲說話,直害怕自己大聲一點你就碎了……”
海遙笑的咯咯的,湯啓勳卻是自顧自的往下說:“你那時候脾氣大的很,我稍微不注意就惹你生氣,你發起脾氣來可囂張了,上躥下跳又張牙舞爪的,不過……我卻喜歡你那樣子,又真實又可愛……只是後來,我們重逢的時候,你卻再也不像從前那樣了,我就知道,你一定過的不開心……”
海遙聽着聽着眼眶就溼了起來,“誰說我不開心啦……”
“你開心纔不是這樣子,我那時候就想,我得*着這個傻姑娘,把她*的和那時候一樣無法無天,每天都無憂無慮的……只是,老婆,對不起……我做的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他的臉貼在她的肩窩裡,熟悉的茉莉香繚繞而來,讓他一點一點的沉醉。
他知道,他一輩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天都亮了,你還羅裡吧嗦說這麼多,我困死啦!睡覺睡覺!”
海遙推着他轉過身去,卻是悄悄將眼角的淚水抹掉,她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深愛,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湯啓勳從她身後環抱住她,呼吸熱熱的噴灑在她頸子邊,海遙覺得心跳漸漸平靜下來,她閉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她躺在樹下靜靜的睡着了,他走過她的身邊,偷偷.拍下她的照片,將一朵茉莉放在她的身邊……
夏日的陽光那樣的明亮璀璨,她不知道,她會遇上怎樣的一個人怎樣的緣分。
他亦是不會知道,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兒,終有那麼一天,會如他愛上她一樣,深深的愛上他。
海遙vs湯啓勳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