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她喚自己小姐,那便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了,只是不知道是迎春還是入夏。音離這般想。

“將軍有沒有說何時回府,要一道準備他的早膳嗎?”

楚音離由倚秋扶着起身,面前青色衣裳的丫頭見狀也趕忙上前來托住音離另一側的手,邊扶着她穿過內室的門,往正房堂屋走。

“那送信的小廝說,將軍還有些軍務要交代,不多,都是些細末事情,等都處理妥當了便回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

“嗯!”音離聽着點點頭:“既然如此,就讓廚房再多準備一份將軍的早飯。”

“這還需小姐吩咐,奴婢就是打廚房過來,都已經打點好了!今兒個廚房原先備了白粥,幾碟小菜,知道爺要回來,奴婢便吩咐張家婆子又添了一碟雙拌方破餅,一盤饊子,y一盤棗饅頭,足夠吃的。”

剛打廚房過來?先前聽倚秋說入夏在廚房盯着藥的火候,那這便是入夏了。

“辛苦你想得周全!”楚音離初到這個世界,對這裡的飲**貴與否並沒有衡量標準,只是聽着覺得這頓早飯並不算鋪張浪費,尋常人家興許也是能吃到這些的。入夏既能自己拿了主意吩咐廚房添什麼樣的吃食,想來心中自是有數。

入夏聽到這話,心中驚訝更勝,眼前的小姐,除了樣貌沒有變化,通身的氣質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小姐平日打扮起來,便是一朵豔美絕俗的富貴花,可今日瞧着,氣若幽蘭,靈秀天成,這樣的恬淡氣質,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有的。

可小姐仍是小姐,眼前的人也的的確確是小姐。

“入夏,入夏?”

入夏這纔回國神來,轉頭就看見楚音離正歪頭看她。

音離失笑:“想什麼呢?這麼入神,當心別撞着桌子。”

“奴婢在想可還有什麼沒有考慮得到的,可別叫將軍和小姐您抓到奴婢的錯處。”入夏忙端起一張笑臉,說着俏皮話打馬虎眼兒。

楚音離心中料到了幾分,這丫頭怕不是對自己有些懷疑。但懷疑又能如何呢,即使自己和這具身子的原主天差地別,但既上了這身,現代的楚音離和古代的楚音離便沒有區別了。

“錯處當然有,你不是盯藥去了嗎?藥呢?”音離攤開手掌,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丫頭。

“呀!瞧奴婢這記性!”入夏舉起手在腦袋上拍了下腦袋:“小姐恕罪,奴婢知道將軍回府,這一高興倒把正事忘了!奴婢這就去廚房將藥去來。”說罷,福了福身子,轉身跑了出去。

“小心着些!這丫頭。”音離無奈:“對了,倚秋,我暈了一回,不僅將人都給忘了,禮數也忘得差不多了,你選幾個日常能用上的,趕快教教我,等會兒將軍回來,我也不至於失了禮節,手忙腳亂。”

倚秋諾諾應下。

這廂,主僕二人正在堂屋裡練的熱火朝天,便聽到外頭小廝的高聲招呼。

“將軍回來啦!將軍回來了,奴才請將軍安!”

音離與倚秋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倚秋麻利地替音離撫平衣衫,整了整鬢角。

一切剛收拾妥當,迎面便大步走進來一個氣質出塵的少年,龍眉鳳眼,眉如墨畫,齒若編貝,一身黑衣,爽朗清舉。

音離第一次知道,原來意氣風發是這般模樣,當真是明朗少年郎。

她得體地福身行禮,身子還沒彎下去,一雙蒼勁有力地手便把她託了起來。

“無需這些禮數,叫人傳膳吧。”

“是。”音離柔柔應下,轉身看了倚秋一眼,倚秋會意,忙招呼了三個小丫鬟往廚房去。

楚音離也是剛剛纔知道,自己的丈夫叫明黎羽,乍一聽這名字,頗有些書生氣,與眼前這位少年將軍的氣質不太相合。

明黎羽的眼神也在自己妻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方纔只進門那一剎,他就覺得楚音離不一樣了,先前大小姐脾氣重得很,性子跋扈,好奢侈華美的衣物,難聽點講,發起脾氣來就像只老虎,因此,自己也不願意回府應付,一想到回來,便頭疼的很。如果不是聽府上的人來報說楚音離暈了過去,他怕是還要十天半個月待在軍營裡頭的。但今日面前這個少女幽人恬淡,宛若秋菊,只靜靜地站在那兒,便似一幅描繪江南煙雨的水墨畫,好看得緊。

“聽府上人說你病了,別站着了,坐。”

明黎羽倒是不客氣,一撩袍子,大刀闊斧地在上位坐下。

也是,府中他是大爺,自然不用客氣。

音離應下,順勢坐在了下首,明黎羽的右側。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歇了一晚上,已經好全了。”

“大夫說你是水土不服,身體虧虛,大意不得,你平日裡若有什麼想吃的,只要錦州城能尋到,儘管吩咐廚房做便是。畢竟你自幼嬌貴,嫁與我,到了邊城之地,也是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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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就是古代霸總嗎?和瑪麗蘇小說裡頭爲博美人一笑,送豪宅豪車的“人類高質量男性”還真是如出一轍。只是這個還接地氣一點——送吃的。

音離笑笑。

沉默,還是沉默。

楚音離和明黎羽之前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一個端着茶碗,就着碗裡涼好的茶豪飲,一個隨手拿起案几上橘黃還透點青,肚上印着吉祥如意四個小篆字樣的橘子不緊不慢地剝。愣是沒有人再開口找幾個家長裡短的話題聊聊。

錦州就大梁的版圖來說,的確是在西北部,但大梁國土大半偏南,因此此“西北”倒也算不上太西太北,氣候還算溼潤。這也是爲什麼在錦州還能見到橘子。

楚音離剝了橘子皮,又拿碟子裡的銀籤細細挑了橘絡。明黎羽餘光瞥見妻子的動作,只見那素手捏着籤子,靈巧地向斜上挑了幾下,橘子便被處理的乾乾淨淨。

“真是難得,今日還知道剝個橘子給我。”明黎羽這樣想。

是以,等音離講剝好的橘子放到薑黃色的水晶碟子上時,明黎羽自覺地伸出手。多謝二字將將要出口。

音離擡頭,對上面前少年的視線,再看向他已經伸出來的佈滿淡黃色老繭的手,一愣。

“怎麼了?你需要什麼嗎?“

不是給他的!明黎羽先是被這個事實小小地擊打了一番,隨之而來的便是尷尬,此時真恨不得自己仍待在軍營裡沒有回來過。

“呃……我以爲……“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明黎羽有些賭氣地指了指盤子,頸着脖子,語氣僵硬地說道:“我以爲,你剝好的那碟橘子是給我的!”

“就知道還是老樣子,哪有那麼賢惠。”明黎羽撇過頭不看她,小聲嘟囔。

楚音離這才知道緣由,噗嗤笑出聲來。端起面前的小盤子,起身,走到少年跟前,將盤子輕輕放到他右手邊的案几上。

“不客氣!”

明黎羽有些錯愕的轉過頭,就看見音離已施施然回了座位,拿着帕子淨手。

不該這樣的,哪有別人未道謝就直接答了的。還有她將本沒打算給自己的橘子讓給自己吃,就像是大人讓着不諳事的小孩兒似的。

明黎羽總覺得自己輸了一頭。

“只是……她的聲音真好聽。帶着笑,甜甜的,糯糯的,就像蘸了糖面的水晶糕,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明黎羽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