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入眼，眼球灼熱刺痛，刺客下意識去甩頭，用手去揉眼睛。
可目標就在眼前，他忍着眼睛的疼痛，竟是朝着皇帝衝過去，一往無前，同歸於盡的殺氣，讓皇帝身體僵硬，渾身冰冷。
“陛下，閉眼。”南枝再次撒粉，黑衣人下意識擡胳膊擋眼睛。
“噗嗤……”
刀刃入肉的聲音，刺客一雙被石灰醃得通紅的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抓着刀把的手，還使勁一擰，頓時疼得眼前一黑。
刺客擡起劍，對着南枝揮過去。
南枝另隻手裡的石灰，對着刺客撒過去，一瞬間就讓刺客的眼睛睜不開，嘴裡發出了痛苦的叫喊。
皇帝回過神來，一劍封喉，將刺客殺了，這個時候就不講究什麼留活口。
不然自己都沒法活。
外面叮叮噹噹的打鬥聲，皇帝心中不安。
南枝髮髻都亂了，焦急對皇帝說道：“陛下，這裡不安全。”
皇帝有些氣喘，渾身使不上勁來，手都在發抖，也不知是不是太過用勁的緣故。
他看着慌張焦急的妃子，連忙說道：“你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南枝嗯了聲，大義凜然，一副有去無回的模樣囑咐道：“陛下，臣妾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說着，撩起了簾子走了出去，守在門口的侍衛也被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外面一片混亂，馬兒亂跑，侍衛追着馬跑，還有有些野狼正在亂竄，追着人咬。
而且還有兩撥人打起來了。
身上穿着一樣的侍衛衣服，根本分不清敵我。
人腦子都打出狗腦子了。
南枝回到帳篷道：“陛下，外面很混亂，大家都打起來。”
“陛下，現在怎麼辦？”
南枝看到皇帝的嘴脣都烏了，她看了看刺客抹得烏漆嘛黑的劍。
皇帝中毒了。
南枝心想，皇帝會不會死呢？
皇帝可不能死，半死不活的皇帝纔是好皇帝。
南枝驚呼道：“陛下，你怎麼了，你臉都黑了，陛下，陛下……”
皇帝耳朵嗡嗡的，渾身軟綿無力，眼前都出現重影了，“你，你去叫太醫。”
南枝唰的一下，撩起簾子去找隨行太醫，很快又跑回來，“陛下，太醫都被殺啦。”
皇帝眼前一黑，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毒素讓身體劇烈反應，皇帝吐了起來，身體弓成了蝦狀，劇烈嘔吐。
南枝從身上扒拉了一些東西，對皇帝說道：“陛下，刀劍上有毒，現在要清洗傷口，你忍忍哦！”
南枝嘴上說得焦急萬分，動作也是東張西望找東西，但就是找不到。
將盆端過去，南枝一把撕開了皇帝身上的衣服，力氣之大，讓皇帝都愣了一下。
“陛下，臣妾好擔心你。”
南枝哭唧唧，一邊擠着皇帝的傷口，疼得皇帝渾身打擺子，滿頭大汗，劇烈掙扎。
“陛下，你忍忍，疼是疼了點。”南枝聲音裡帶着哭腔，“陛下你疼，臣妾心裡更痛。”
她還努力擠出了兩滴眼淚，“陛下，臣妾一定會救你，一定會。”
看她慌張不知所措，手上卻不停，皇帝深呼吸，眼前冒金星，還得安慰妃子，“別怕，朕能忍。”
南枝流不出淚來，擡起胳膊擦了擦眼睛，“陛下洪福齊天，沒事的。”
南枝下手很重，使勁擠着傷口，讓傷口不停地流出血，皇帝疼得渾身都在抖。
擠得差不多了，南枝抖了一些藥粉在傷口上，皇帝又是一抖，疼得臉色白了三分，毫無人色。
皇帝身上不止一處傷口，南枝就這麼折磨皇帝，肆意折騰傷口，等處理完，皇帝已經渾身大汗淋漓，撐着一口氣沒暈過去。
這麼混亂的情況，暈過去性命就沒了。
皇帝對上她擔憂又通紅的眼睛，“沒事了，你救了朕，朕會給你賞賜。”
南枝連忙搖頭，“臣妾不要賞賜，只要陛下好好的，臣妾心中就安定。”
【嚇死我了，幸好陛下沒事，太好了，感謝上蒼！】
皇帝面帶欣慰，眼神都親近了幾分。
他對南枝招手，“過來扶着朕，朕要出去。”
南枝裡面跑過去，給皇帝當柺杖，嘴上卻不贊同，“陛下，外面太危險了。”
皇帝聲音低沉，“這個時候，朕一定要出現。”
南枝瞅了瞅他的臉色，依舊發白發青，毒解了，但沒完全解。
估摸着會蠶食皇帝的身體。
能怪她嘛，當然不能。
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妃子罷了。
又不是大夫。
能幫忙處理一番已經不錯了。
“諸位將士，朕在這裡，把這些亂臣賊子都殺了，殺敵者，朕重重有賞。”
皇帝靠在南枝身上，大聲吼道。
南枝被皇帝的重量壓得踉蹌了兩下，小聲說道：“陛下，臣妾給你搬個椅子，你坐下吧。”
皇帝拒絕，“朕就站在這裡，讓那些人看着。”
南枝環視了一圈，覺得這個時候如果有暗箭射過來，皇帝就真狗帶了。
“保護陛下。”
侍衛們圍繞了過來，將皇帝團團圍住，保護着他。
更有暗衛殺了出來，局面很快就一面倒，混亂被止住了。
皇帝臉色青白交加，讓他的威嚴大打折扣，但在場的人，一個個都大氣不敢出。
這場混亂，一些大臣都喪命在混亂中，尤其是文官，武將好歹能反抗。
皇帝將事情安排好，被南枝扶着進入帳篷，整個人踉蹌，連帶着南枝都被拉着跌倒在地上，壓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悶哼了一聲，臉色更青了，南枝連忙爬起來，手撐在他傷口上，疼得皇帝叫出了聲。
叫聲頗爲慘烈。
“對不起，對不起……”
南枝慌亂無比，連忙爬起來，伸手扶皇帝。
皇帝真吉爾重啊，南枝使出吃*奶勁，面目猙獰將皇帝扶起來，扶着坐到了牀榻上。
皇帝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一看情況就不對。
南枝連忙用手絹給他擦汗，“陛下，你還好吧。”
皇帝眩暈，“你守着，不準任何人進來，朕歇會。”
南枝連忙說道：“陛下，要不要找會醫術的人，來給陛下看看。”
皇帝搖頭，“不用。”
南枝遲疑，“可陛下……”
皇帝已經躺在榻上睡着了，她走到門口當門神，有人來覲見，都被南枝擋了回去。
皇帝醒過來，人看起來好多了，不過臉色發白，氣色看起來有些差。
深深的無力感依舊困擾着皇帝。
身體已經提不起勁來，而且，在發寒。
明明天還不冷，但皇帝感覺到冷。
是毒。
皇帝心裡明白，餘毒未清，僅靠姜嬪的手段，是沒辦法完全清理毒素。
多挨一天，身體就被摧毀一分。
可現在路被擋住了，什麼時候能通行是個未知數。
南枝小聲問道：“陛下，你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給朕一點熱水，拿件衣服給朕披上。”
皇帝聲音有氣無力，南枝照辦，給他披上衣服，倒了熱水，餵給他。
皇帝喝着水，才感覺身體有點熱乎勁了，問道：“都有什麼人來過？”
南枝一一回答，末了又說道：“陛下現在該好好休息。”
或許是同生共死的經歷，皇帝對她說話的聲音溫和了許多，“現在，朕必須要撐着。”
“休息，等回宮再說。”
南枝一臉擔憂，“臣妾不懂這些，但臣妾擔心陛下的身體。”
皇帝將南枝留在身邊，照顧他的身體。
或許，這時候的皇帝，不得不依賴一個女子，一個弱小的女子。
可當皇帝想起她殺了一個刺客，出聲道：“你身上東西挺多。”
南枝眨眨眼，“陛下是說石灰嗎？”
“石灰能吸潮殺蟲，臣妾和宮女都帶着呢。”
“陛下的營帳裡也撒着石灰呢。”
皇帝：“還帶着匕首。”
南枝：“匕首是陛下賞賜的，當時外面那麼亂，臣妾想拿着保護陛下。”
皇帝看着她，“確實有用。”
或許送姜嬪去騎馬射箭有點用處，至少膽子變大了。
一個在宮裡說話都不敢大聲的人，撒石灰殺人都幹得出來。
南枝察覺到皇帝探究的眼神，她手在顫抖，聲線不穩：“陛下，臣妾殺了一個人，臣妾殺了一個啊！”
“之前臣妾都不怕，現在臣妾渾身都在發抖。”
皇帝溫聲安慰道：“不是你殺的，是朕殺的。”
南枝的聲音還是抖，“臣妾不怕的。”
皇帝正想開口，她的聲音又響起，“不過有人想傷害陛下，臣妾還是要這麼做。”
“不讓人傷害陛下，若有人想傷害陛下，先從臣妾的身上跨過去。”
這一番忠心耿耿的樣子，比朝廷的忠臣還要感慨激昂。
忠臣是想要前途，要事業。
那麼後宮的女子呢，是爲了什麼呢？
是爲了愛。
皇帝心裡明清，但還是問道：“你這樣對朕，想要什麼？”
南枝：……
如果不是皇帝能聽見心聲，她真想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圖什麼你不知道嗎？
圖你脾氣大，動不動滅九族嗎？
南枝溫聲細語道：“臣妾來自小門小戶，能進宮侍奉陛下，已然是三生有幸。”
“能看到陛下，臣妾就心滿意足。”
皇帝，皇帝儼然相信了。
南枝看着皇帝深以爲然點頭，內心一陣無語。
不是，哥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