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家鬱明珠不原意，那還有個否決的理由，可人家姑娘都後悔了，現在就想嫁給慕容顯，你還能反對？
一方求娶，另一方應和，若是私下裡說的也就罷了，關鍵是慕容顯選了個好時機，當着滿朝大臣的面，皇帝又有何理由不同意。
只能贊同。
皇帝這會兒的心情，怕是不太愉快。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鬱相之前都沒有把鬱明珠嫁給慕容顯，這次怎麼同意了？
非但同意，而且還相當主動。
如果說，慕容顯與鬱相在背裡達成了什麼協議，鬱相沒有顧及鬱明珠的感受，跟賣女兒有什麼區別。
雲微瀾幾下把紙條揉成一團，狠狠捶了一拳出氣，“真不愧爲鬱相，連女兒都不要了！”
“在權勢與利益面前，女兒又算得不了什麼。”文璟平靜地道，“皇帝在位，鬱相遲早都是要倒的，他不可能坐以待斃，總要使些手段保住自己的地位。”
“既然鬱相會倒，爲何慕容顯還傻乎乎地往上趕？”雲微瀾道，“你不是說他城府深沉，若他連這點都看不透，我看也就那樣。”
文璟靜默了一下，問：“如果你是慕容顯，當了十多年的太子，一直認爲皇位是你的囊中之物，但現在卻突然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不僅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甚至連太子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你會怎麼想？”
她會怎麼想？
雲微瀾望着遠處那一片明暗交替的樹影，思索片刻，回答：“幾個詞可以形容：擔憂，焦慮，猜疑，患得患失……如果可以，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重新贏得皇帝的信任，如果不能，那就鋌而走險，就像鬱相不會坐以待斃一樣，總歸不會甘心唾手可得的東西就這麼失去。”
“說得沒錯。”文璟點頭，“且不說他看不看得透皇帝對鬱相的態度，只要威脅到他的太子之位，他會不惜一切牢牢抓住。現如今，鬱相與慕容顯處境都不太好，依我看，此次他們二人聯合，就是你剛纔所說的鋌而走險，只怕是想要險中求勝。”
“慕容顯這麼多年的太子不是白做的，鬱相更不必說，根基遍佈朝野，這兩人捆綁在一起，無疑是強強聯手，不管皇帝想要斬去哪一方都不容易。這是一着險招，萬一皇帝一怒之下不計代價要對他們動手，他們未必能贏，卻也未必會輸，皇帝即使贏了，亦會損失慘重。”
雲微瀾一直靜靜聽他分析，不得不說，這鬱相和慕容顯的膽子都夠大，野心也不小。
“既然如此，皇帝把皇位傳給慕容顯不就得了。”她嗤笑道，“反正總有個兒子要繼承皇位，慕容顯是個心狠手辣的，正好符合皇帝該有的心性。至於鬱相，這個麻煩就留給慕容顯自個兒解決去。”
“皇帝要是這麼個看得開放得下的，那也就不是他了。”文璟脣邊浮起一絲冷嘲。
“那倒是。”雲微瀾跟皇帝接觸不算多，卻是瞭解得很。
只是一想到鬱明珠要嫁給慕容顯，尤其毫無感情，雲微瀾就覺得氣血翻涌。
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改變的，一切看各人命數。”文璟牽起她的手，“回去吧，今日在山上吹了一日的冷風，回房去好好泡個澡。”
“說是命數，我卻不信。”雲微瀾站着不動，沉着臉道，“我若是鬱明珠，必反抗到底，絕不服從。”
事實上，她也不信鬱明珠真能聽天由命，服從鬱相的安排，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
文三在旁邊一直沒出聲，這時卻也道：“我看那位鬱小姐，也不是能信命數的人。”
在圍場多麼堅決，當着皇帝的面都能拒婚，第一次敢拒，那麼第二次也敢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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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璟道：“你們別忘了，賜婚聖旨已下，除非皇帝自己收回成命，否則，鬱明珠若是不從，便是抗旨不遵。此事端看皇帝的心思，但是，不管皇帝是否要拔除鬱相或者是否動搖太子之位，鬱明珠恐怕都是要嫁的。”
雲微瀾凝眉看着他，知道他說的不錯，不管如何，皇帝既然已經賜婚，爲了穩住兩家，都會讓鬱明珠嫁過去。
“文璟，你且告訴我，鬱相與慕容顯融爲一體，對你，對文家可有影響？”她問得極爲鄭重，神情嚴肅。
文三心頭一驚，看向自家主子。
文璟望着她，眸色暗沉，良久，道：“有。”
雲微瀾道：“因爲鬱相原本與你互成牽制之勢，皇帝對你二人都不好輕易動手，必須尋找最爲恰當的時機，做足萬全的準備，可如今鬱相與太子聯手，他便會把目標先對準你，我說的對麼？”
“有可能，但也未必。”文璟緩緩道，“我剛剛說了，端看皇帝的心思。正因爲鬱相與太子聯手，讓他啃咬不得，他反而不敢對我如何。萬一他動我不成，反受其累，被鬱相和太子趁虛而入，豈不得不償失？在我認爲，現在這樣的局面，對他而言其實最好。誰也不動，安於太平，便可相安無事。”
雲微瀾與文三都陷入深思，許久沒人開口。
最終，雲微瀾長長舒出一口氣，“杞人憂天，庸人自擾，沒事找事，這是閒出來的毛病。”
只能說，現在邊關平定，國泰民安，皇帝閒着沒事，就琢磨着怎麼卸磨殺驢，這種無情無義的行徑，真是讓人寒心。
就算鬱相做得過了，罪有應得，文家總沒什麼錯吧。
文璟被她一連幾個成語給逗笑了。
“好了好了，少想這些煩心的事，明日閒着無事，我帶你出去逛逛……”
“還是不行！”雲微瀾卻依然沒從鬱明珠這事繞出來，肅然道，“不管是爲了鬱明珠，還是爲了文家，鬱相與慕容顯絕不能聯姻。”
文璟知道，這事要不解決，接下去什麼都別想幹。
“那你又當如何？”
“你說，我們要是把這事攪黃了，結果會怎樣？”
“鬱相和慕容顯估計會恨你入骨。”
“那沒什麼，他們反正都恨我，不怕再恨一點。”雲微瀾擺手，“只不知會選在什麼日子成婚。”
“一般來說，太子大婚，需由欽天監擇出吉日，中間還要經過諸多儀程，日子不會短。”文璟沉吟道，“若是他二人怕夜長夢多，或許會找理由儘快促成此事，不出一月亦可舉行。”
“不出一月……那等過完年，咱們就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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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前一天晚上青松院那邊是怎麼說的，第二天雲微瀾去老祖宗那邊用早點時，並沒有看到文馨，連五夫人都不在。
“怎麼不見馨兒？”雲微瀾問。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無人開口。
之前之所以把文馨推出去，是因爲她是文家姐妹里長得最好看，最柔弱，最讓人心生憐意的，說話輕輕柔柔，又會繡花，最容易讓男子產生保護欲。
可昨天看到雲微瀾那副架式，長輩們都後悔了，把這麼一朵嬌柔的小花送上門，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趁着還未發生什麼，趕緊撤回來吧。
雲微瀾很執着，又問了一遍。
“馨丫頭昨晚受了風寒，身體不舒服。”老祖宗再也不好當作聽不見，出聲解釋，“她身子向來弱，大概是昨日騎馬吹風給折騰的。”
“哦，她也受風寒啊。”雲微瀾拖了個長長尾音，“那可得好好休息，至少又得十天八天不能出門了，本來還想帶她出去逛街的。”
老祖宗覺得自己找了個爛理由，一個個的都受風寒不說，還都得在房間裡悶個十天八天，以後誰還幫她跑腿辦事。
“要不，我待會兒去看看她吧。”雲微瀾一臉的心疼，“馨兒招人疼愛，一想到她躺在牀上受苦，我就心裡難受。”
“別！”老祖宗連忙攔住，又覺得語氣太過激烈，又緩了緩，“等她病好了吧，她現在不能見風，你們進進出出的，會招風給她。”
雲微瀾想了想，點頭，“也好。回頭我給她買點新鮮玩意兒回來，讓她解解悶。”
看她不再堅持，不僅老祖宗鬆了口氣，其他人也放下了心。
“三小姐，要不然，你陪我們去逛逛？”雲微瀾卻忽然看向文嵐，笑得很是誠懇，“大小姐事務繁忙，二小姐和四小姐又都染了風寒，五小姐年紀小，我怕她也受不住寒氣，你左右無事，一起去吧。”
文嵐彷彿聽到了晴天霹靂。
馨丫頭不在，這人又要移情了嗎？她可不可以不去？
“我去我去！”文瑤一聽這話，立即興奮得站起來表態，“我身體強健得很，不會受風寒。正好我也好些天沒上街了，趁着過年許多小販出來擺攤，去買些好玩的回來。”
六夫人無語地一拍腦門，“瑤丫頭，你大哥他們出去，你湊什麼熱鬧。娘替你做了身新衣服，你回去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還要改。”
“不要！”文瑤使勁搖頭，“衣服有什麼好試的，逛街有意思多了。而且……”
她眼睛骨碌碌一轉，歡喜竊笑，“姐姐們都不能去，我正好可以一個人霸佔大哥，這種機會太難得了，絕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