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到若清口裡的他,我心狂亂,他來做什麼?來看我嗎?竟是與別人幽會之後就來見我,這讓我的心更痛,不如不見啊。
“哦。”我淡淡的,面上不起波瀾,就當他未來過吧。
若清伸手向桌子底下探去,一忽兒拎了一個小籃子在手中,籃子裡有兩隻毛絨絨的小白兔,正吃着草,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世界,若清向我一遞,“他說,等小姐回來了把這個拿給你。”
我一推,籃子掉在了地上,兩隻小兔子摔在地上,受了驚嚇,齊齊的向門外跑去,憨憨的樣子惹人喜愛。
若在平時,我早追了去抱在懷裡玩着了,可是今日,我胸口悶,看着它們幾乎透不過氣來。
“小姐……”。若清扶了扶我,有些不解。
我推開她道:“我沒事。”
“小姐,你臉色很蒼白。”若清擔心的道。
我往懷裡一掏,那繡帕已在手中,我對若清道:“若清,把這帕子與那兩隻牲畜一併拿去給黎總管。就說我謝謝他了。”
冷然退了他的東西,見了那帕子他就懂了,此生,是他負了我。
“小姐,我……”。若清似乎是不解了我的意思。
“快去吧。我要睡了,明天我要去家廟,這幾天,除了家廟,我哪都不去,我只去陪娘。”我吩咐着,如今有爹與九夫人在打典着,我的落軒閣已是一片喜慶,果真是要嫁娶的模樣了。
我想黎安見了,自是也懂得了要回避,我與他,終究是再也沒什麼了。
那繡着“彩安”的鴛鴦繡帕送給他的片刻,便是我與他的緣份盡了的時刻吧,從此,再不相往來,也不用我再去求着九夫人了。
連着三天,我只去家廟陪着娘,一起誦經讀佛,我讓禪意填滿我的傷心,填滿我的不如意,這些,娘看不到眼裡,娘敲着木魚的聲聲,柔化了人世間的許多悲歡離合。
圖爾丹走了,再也沒有來吵我,他是要在巴魯刺等待着我的到來,而我,不在意他的迎娶,卻突然渴望飛馳在草原裡,騎馬獵射,追天逐鳥。渴望有蒼鷹盤旋的日子,頭頂着一片藍天,躲在茂盛的草地上聞着草香,體味大自然的粗獷神秘。
我做着我的夢,很美又彷彿很真。
“小姐,快醒醒。”
朦朧中是若清在叫我,我又睡着了嗎?暗夜裡寂靜的時候總是睡不着,於是顛倒了睡眠的時間,困了便睡便入夢,醒了便七想八想的,人,幾天內已瘦了又瘦。
“怎麼了?”這丫頭總是一驚一乍的。
“小姐的嫁妝都備齊了,在院子裡呢。還有喜服,要先試穿一下呢,不合身的好讓裁縫再拿去改。”
我呆呆站着,讓若清侍候着試了,有些鬆了,看來還真是瘦了。
“小姐的嫁妝都是九夫人擬的名目,黎總管親自去置辦的呢。”
爲什麼又是他呢,總是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我的日子裡,那些被劫走的銀子呢,難道已經追回來了,他沒事了嗎?
我心下想着,傻傻的還
是惦着他的安危,女人的心吧,總也舍不掉曾經的那份初戀。
“小姐,府裡的小姐少爺們也都送了禮物呢,你要看嗎?”
“不用了。”
“小姐,這對鐲子是大夫人送的,這套茶具是六少爺送的,這份繡活蠻好的,是十九小姐雲彩兒專門送給你的。”
雲彩兒,我心念一動,想起了那身影,還有那帕子上的繡字,原來那女子就是雲彩兒啊。
她與九夫人走的近些,偶爾碰過面,怪不得我看那背影就熟悉。
“把她的東西還了她吧。”我不想收她的東西,看到了只讓人不舒坦,還不如不收的好。
“小姐,那有些不好吧。”
“不怕,連黎總管的也一併退了。”雖然若清還沒有唸到黎安的賀禮,可是我知道,他也一定有份,連帶也都不要了,退了才幹淨。
這種假惺惺的禮,我不屑收。
十天,除了去家廟陪娘,我只守在落軒閣,府裡的恭賀我都推了,爹第一次隨我的任性,或許只要我同意嫁了,就是爲婁家爭了臉面了吧。
這十天,我沒有見過黎安,他亦沒有來過,人生,便是這般的無奈,心已傷得不知道痛的滋味,原來,愛愈深痛愈深吧。
我告訴我自己,從此,我不會再愛,即使是我的夫君,愛了,再失去,那種錐心的感覺我再也不想要了。
寧願被愛被捧在手心裡,也不要再去愛上一個人。
五月初五,據說是一個吉祥的日子,這一天是我出嫁的日子。
相府裡的老老少少齊整整的站在門口送我,娘沒有來,她說:即入了佛門,就只求佛心,凡事,心中有便好了。
娘送了我一對銀鐲子,早些年的,是她做姑娘時就打造的,我套在手腕上,就彷彿有娘相伴的感覺了。
我穿着大紅的嫁衣,站在大門口的石獅子前,府裡與我最親近的人就是若清了,她隨我出嫁,也不知是她的福份還是……
本要留她在府裡,她不肯,只說既然跟着我這麼久了,就一直隨着,侍侯我一輩子,這讓我感動,這如姐妹般的情,我豈會讓她侍侯我一輩子呢,我終會爲她尋一個好夫婿,爲她鋪好此生的坦蕩之路的。
沒有待嫁的激動、興奮與不安,我靜靜的佇立着,等待着爹與幾位大夫人的到來,等待着這難耐的告別一刻。
終於我看到大門前爹邁出了門檻,依次是大夫人、二夫人……
爹來到了我的近前,望着我,眼角竟有些溼潤,我不懂他此刻的心情,或許真的是捨不得我的遠嫁吧。從此天涯海角,再無法相見了。
“雲齊兒,這一去,你要好好的自已照顧自己。”他拉着我的手,親切中有三分不捨吧。
我回握着爹的手,手心裡的一份力量告訴我原來我也曾有過親情,雖然它遲了些,可是我還是開心,我輕輕道:“爹,你放心,我會經常寫家書的。”
“你娘,我會照顧的。”爹讓我安心吧。
“爹放心,雲齊兒一定
不會讓爹失望的。”心無所愛,我即可在草原上馳騁無礙。
“這路上一路兇險,雲齊兒,我讓黎安護送你去巴魯刺吧,他有些功夫,路上也有個照應。”
“不用。”我想也不想的回道。
我不想見他,十天未見了,一輩子不見纔好。
我恨他。
黎安卻移到了近前,恭首向爹道:“大人,就讓在下去吧,我一定不辱使命,將小姐安安全全的送到巴魯刺。”
“爹,黎大人是府裡不可或缺的總管,我這一去來來回回要好些天呢,爹派幾個家丁護送我就好了。”我推辭他,他難道不知道我心裡有一份恨意嗎?如果有一把刀,此刻我會毫不遲疑的向他刺去。
“雲齊兒,這去蒙古的路上一路兇險,盜賊橫生,你一個姑娘家不帶幾個有身手的人去是不行的。”大夫人突然插了話,這倒是我所奇怪的。
“是啊。你大娘說得對,就讓黎安送你吧。我思來想去就只有他最適合了。”爹也順手推舟了。
“可是……”我話到嘴邊終是沒有說出口,那個月夜的事情天知地知,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了。我望了望站在近處的雲彩兒,低眉斂首的立在那裡,滿面蒼白,有些可憐她,不知她以後的日子要如何……
黎安會娶她吧,又是一個薄命的女子了。
“小姐,就讓黎安送你去巴魯刺吧,小姐的平安是大周的福氣,也是婁府的福氣啊。”他的聲音洪亮而磁性,彷彿混雜的一份真摯,爲什麼我聽得他的聲音裡有些真摯呢。
或許他也希望我嫁吧,嫁了,他可以娶他的雲彩兒,我不嫁,那是擋了他的路啊。
可是我從未糾纏過他啊,女孩家的心思總是掩在心裡不曾對人說過,除了九夫人,除了若清的揣測,就再無人知曉我的心事啊。
其實都是我的錯啦,他從未向我吐露過心聲,我也從未對他說起過,我這樣恨他,是我的錯吧。
乍聽他的聲音,我還是心痛。
無助。
無奈。
世間就是這樣的小,我與他就一定要一路同行嗎?
尷尬……
我恍惚站着,不知要如何推辭他的好意,他依然低首向我施禮,我望着他,隨他繼續的彎腰行禮,不起就不起吧,我不應,我真的不要與他同行。
我還是恨他。
即使這恨是因爲愛,即使我依舊潛意識的念着他。
“爹,我不要他護送。”我堅決的反對。
男人是不能寵的,即使心痛我也不會回頭。
“雲齊兒,那府裡的人你隨意挑吧。”爹沒有強求我,這十天他包容我的任性,雖然有些假,可是我還是歡喜。
“大人,如果不要黎安護送小姐,那黎安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我不懂他的堅持,他這是何苦,向世人宣告我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嗎?
沒有啊,他最親近的人是雲彩兒,而不是我。
他這樣更讓我難堪,讓我恨他更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