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倒也不是不相信他的話,只是她想殺威廉姆根本沒那麼容易,只要他動一動手指頭,她可能就會粉身碎骨。“既然你說你的死能徹底了斷這一切,那就死給我看呀!只是嘴上說說算什麼王者氣概?”說着,她轉身面對着他,陰柔揚起脣角,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自裁,“我要親眼看着你剜出自己的心!”
“好。如果你真的想這樣做,我就剜出自己的心給你。”他從靴筒裡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這便要刺進自己的胸口……
凱瑟琳倒是沒想到他會真的這樣做,她猛然吸了口氣,威廉姆刺向胸口的手被瞬間出現的一個黑影握住——又是裴梟。
凱瑟琳失笑,“連王者自裁保鏢也要干涉嗎?裴梟,這裡沒有你的事,退下!”
裴梟在醫院時就已經察覺威廉姆的決心,陛下不殺赫瑞拉,又要給王后一個交代,而這種交代的唯一的方式就是自殺。作爲皇宮保鏢總司,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紀恆晞失憶,玖音等於失去了左膀右臂,如果陛下此時不在了,整個梵卓族將會淪爲其他族羣的囊中物。
“王后,請三思,爲了梵卓族……”裴梟極力勸說。
凱瑟琳鄙夷冷哼,“梵卓族,臣民……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的只有復仇!”這股怒火壓在她心底八百年了,她已經沒有了一忍再忍的雅量,而且她凱瑟琳也向來不是什麼寬容大度的人。
“王后!”裴梟只得跪下來,“懇請王后看在玖音公主的份上盡釋前嫌,如果陛下不在了,玖音公主也將痛不欲生。”
“玖音纔不會像你這樣多管閒事!”凱瑟琳嫌惡擡腿,一腳將他踢開,厲聲斥責威廉姆,“你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嗎?還不把你顆黑透了的心剜出來?”
威廉姆看了眼裴梟,示意他不要再多管閒事,“裴梟,傳我口諭,讓玖音登基爲王!”話音落,他將匕首刺進心口,血沿着傷口咕咕冒出,盡頭身上豔紅的王袍,又往下浸染,很快便滴在地上……
四周巡邏的吸血鬼嗅到精純之血的甜膩氣息都蜂擁而至,卻又被威廉姆正自剜心口的一幕震驚,他們慌亂地都跪下來懇求威廉姆不要再繼續。雖然吸血鬼的心臟並不跳動,卻與人類的心臟功能是相同的,如果心脈俱損,必死無疑。
“陛下!”他們烏壓壓地跪了一片,“陛下,請三思!”
威廉姆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着凱瑟琳,一如許多許多年前他看她時一樣,柔情似水,卻因爲隱忍着心口的劇痛,眼周通紅,額頭上也青筋暴突着。他的手並沒有因爲劇痛而停止,也沒有因爲所有保鏢的勸解而停止,而是一直在繼續……王袍上的心口處已經出現一個半圓形的殘缺。
凱瑟琳本是心裡很痛快的,可是隨着他的舉動,她的痛快變成了恐懼——這個男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他就算要讓她原諒,也沒有必要拿着自己永久的生命和至高的王位開玩笑呀,難倒他真的不想活了嗎?
裴梟緊張地跪趴着揪住凱瑟琳的旗袍,“王后,請放過陛下吧,您再不開口,陛下就真的沒命了!王后殿下,我求求您……您和陛下待我如親生父母,只要您原諒陛下,屬下願意代爲交付性命!”
凱瑟琳雖然被他扯動地搖搖晃晃,卻仍是沒有開口,她緊盯着威廉姆胸前的心口,手顫抖不止……她的心裡紛亂成一團,許多影像交錯而過,她和威廉姆的婚禮,她和威廉姆的相愛,她和威廉姆的每一次親暱纏綿,玖音的出生,還有他們接受梵卓族臣民的朝拜……當然,這其中也有威廉姆與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她忘不掉,她永遠都忘不掉。
但是,威廉姆的死真的能結束這些痛苦嗎?過去的已經發生了,那些骯髒與污濁永遠停留在那個時間點上,讓她無法釋懷,讓她無法忘記,讓她揪心扯肺錐心刺骨。
“王后,求求您開口讓陛下停止吧!”裴梟也從袖口中取出匕首,刺進自己的心口
利刃刺穿肌膚與骨骼的聲音讓凱瑟琳一震,“夠了!威廉姆,看在裴梟的份上,我饒了你,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此生不再是夫妻。”
她擰身一旋,影子如一片虹,瞬間消失不見。
裴梟忙從心口拔出匕首,扶住搖搖欲墜的威廉姆,他心脈損傷了大半,要癒合也需要半月時間的休養。“陛下,您怎麼樣了?”
一羣吸血鬼保鏢都爭搶着上前來將威廉姆擡起來,有的則忙着去找醫生……
威廉姆的眼神去怔怔地,失魂落魄,“她說,此生不再是夫妻?是不是?裴梟,她是不是這樣說的?”
“陛下……”裴梟握住他的手,隨着擡着威廉姆前行的保鏢們徐徐前行,“陛下,您不要激動,傷口還在流血,一時半會無法痊癒。如果玖音公主知道您這個樣子,一定會很擔心的。”
“她說不再與我做夫妻,哈哈哈……時隔八百年,我以爲她再次出現可能會原諒我,她還是不肯原諒,我就算死,她也不會原諒!”威廉姆雖然自嘲地大笑,豔紅的淚卻沿着鬢邊滾落。這八百多年的煎熬,已經讓他生不如死了。如果胸腔裡的這顆心永遠都無法忘記凱瑟琳,他寧願不要,他此生要做無心無情之人,也不要再繼續相思。
“陛下,聽屬下一句勸言,讓王后徹底原諒您,只有殺了赫瑞拉等人。”
“赫瑞拉背後的力量沒有除掉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是!”
威廉姆又擔心另一件事,“玖音身體剛好,紀恆晞失憶不如從前,要封鎖我受傷的消息,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宮中凡是妄加議論者,殺無赦!”
“遵命!”
“通知留在紀家的辛蒂,讓她防範其他族羣的窺探。”
“是,屬下一定會通知辛蒂,讓她小心保護公主和昭然王子。”
威廉姆強撐着一口氣叮囑完所有的事,才放心地暈厥過去。
凱瑟琳
卻心潮澎湃地立在梵卓族皇宮門口,久久沒有離去。
剛纔進入宮門之前,她倒是沒有發現,隨着滄海桑田的變遷,這裡已經不復從前那樣古雅華美,而是莊重肅穆又不失簡潔。她也早就不是這裡的王后了,這裡的一切對於她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宮苑是死的,人是活的,恨是活的,就算真的殺了赫瑞拉,她也無法釋懷心中的恨。倒不如……
她沒有朝來時的路返回,而是轉向另一個方向,一邊走着,一邊從手提包裡取出手機按下一個快捷鍵撥通號碼,“幫我查一下,威廉姆把赫瑞拉關押在什麼地方,記住,我要的是一個百分百確定的答案!”
早上七點,紀恆晞很準時地推開臥室小書房的門,就見玖音正裹着睡袍歪靠在書房門口的高背椅上睡得正香。
她的長髮慵懶傾散在肩上背上和胸前,像是絲滑的綢緞,明媚的鵝蛋臉上仍帶有幾分愁色,細緻的黛眉微微皺着,似在夢中也有擔憂的事。她半截白皙的腿露在睡袍外,腳丫也瑩潤絕美,仿若羊脂玉雕琢而成,指甲上塗了緋紅的亮色,越顯得肌膚通透細膩,幸虧室內溫度合宜,不至於讓她着涼。
她果真是美的無可挑剔!他暗暗感慨着挑了下眉毛,伸手想將她的眉毛拂開,手指碰觸到她的肌膚之前,卻又迅速停止,猶豫了片刻,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終於還是繞過椅子,進入洗手間洗漱。
不照鏡子還好,當他看到鏡子裡那個鬍子拉碴蓬頭垢面的男人時,不禁又嚇了一跳,這真的是他嗎?他這輩子還從沒有如此憔悴過。他摸了摸鬍渣,又嗅了嗅身上的襯衣,真的有點異味了,又髒又臭的,真不知道那個喝血的妖精到底喜歡他什麼。
他拉開洗手檯上方的櫥櫃,看到裡面的洗漱用品,兩個牙刷,兩個情侶心形刷牙杯,還有他最喜歡的剃鬚水,他的剃鬚刀……
他看到裡面有一堆女人的化妝品,便拿了一瓶用到了一般的液態粉底仔細查看。不說別的,單單通過這瓶用到了一半的粉底也足以說明,玖音的的確確是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妻子。
他正要把粉底放回去,被背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你喜歡我用無味的粉底,那一款還是你親自幫我在專櫃挑選的,當時的促銷員說你真的是一個挑剔的男人,連老婆用什麼粉底都管得着。”
他不自然地看向鏡子裡,這才發現玖音正立在他的背後,而且,她也正從鏡子裡盯着他的眼睛,只不過,她那雙眼睛帶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讓他無法凝視太久。
見他拿出牙刷準備刷牙,她上前來,也取出自己的牙刷,與他並肩立在鏡子前一起洗漱。
他只是側首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趕她走。既然她已經是這個家裡的人,已經是他的妻子,還給他生了個乖巧的兒子,他就沒有趕她走的權力了。
然後,她又洗臉,他也洗臉,反正兩個水龍頭足夠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