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自以爲發現了兩個女孩離去的身影。
然而隨着歌曲的推進,那三道放慢腳步的身影,轉過身來時,顧良才錯愕的發覺,自己看錯了……
那並不是方若詩和陳丹。
顧良還在繼續唱着,演出開始了就不能停止,而他的目光,也在場中不斷的遊走。
一邊反覆確認着他在幕布放下,第一時間就看到舞臺正下方的坐席間,突兀空出得四個空座位,就是自己方纔所在的位置,一邊尋找着兩個女孩的身影。
“姑娘不要匆忙,放慢你的腳步。”
“不要不要羞羞答答的躲開我的目光……”
“你爲誰化的妝,充滿我的想象。”
“不要不要裝模作樣的與我擦肩而過……”
輕快的歌聲,極富節奏感的音樂,幾乎瞬間引燃了全場,觀衆席上無數的學生站了起來,眼光炙熱的看着臺上的三個人。
“這是什麼歌?怎麼從來沒聽過?”
“咱們學校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樂隊了?你們誰認識臺上的三個人?”
“好像……唱歌的那個是高三年級的吧?”
“我想起來了!那個主唱和打鼓的是高三一班的人,就經常看到他倆和高三年級的兩位級花走在一塊。”
原本,觀衆反響熱烈的反應,應該會讓顧良欣喜若狂纔對,這可是他第一次登上數千人的大型舞臺啊。
然而,這一切對此時的顧良而言,根本掀不起半點波瀾。
他雖然不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但這場演出的初衷就是爲了兩個女孩,而這兩個顧良心中真正得觀衆不見了,這場演出也變得不是那麼具有意義。
顧良的目光巡視了半晌,最終的結果以失敗告終。
一時間,他只覺得有一股負面情緒席捲全身。
重生了,難道還是不能改變什麼麼?自己只是想做一場四人間完美的道別儀式而已,爲什麼都做不到?!
自己還是將一切想的過於簡單了,沒有一個完備的計劃,沒有預料到一切的突發情況。
如果方纔離座的時候,自己多說一句:“你們等等,我和胖子有個驚喜給你們。”想必兩個女孩都絕對不會輕易的離開席位。
歌聲還在繼續,顧良盡心的唱着,可是這首歌的歌詞,似乎都開始嘲弄起了顧良。
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選了一首悲傷多於喜樂的音樂。
“爲什麼我只能充當你的道具!”
“無論什麼結局!”
“反正都是悲劇!”
一首歌結束,冷煙火再次噴起,場中的觀衆很給面子的尖叫吶喊,甚至於這瘋狂的叫好聲,比那位校園歌神結束時,更加的炙熱。
可此時的顧良,卻對這一切提不起一絲半毫的成就感。
望着那空蕩蕩的座椅,顧良一邊喘着粗氣,恢復着一首歌下來所消耗的體力,一邊思考着最後一首還要不要繼續唱下去。
“顧良,繼續啊!”
胡俊看到發呆的顧良,只以爲他被熱情的觀衆所震撼,立即小聲的提醒起來。
顧良看了看滿頭大汗的胡俊,有轉頭望了一眼還沒發現異狀,竭盡全力完成了第一首歌的胖子,心中總算有了決定。
演出還是要繼續的!
胡俊得付出不能辜負,至於說胖子那邊該怎麼解釋……
就說兩個女孩看完後便離開了,嗯……她們看到了這場演出!
這個解釋就夠了。
沉吟了片刻,顧良長出了一口氣,勉強提起了一絲精神,便用麥克風,將自己的話擴散至整座場館。
“還有三十七天高考,還有三十七天離別,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們在一起……一起上課學習,一起課後玩樂,雖然忙忙碌碌的我們,玩樂的時間非常非常的少,可因此這些時光也變得無比得珍貴。”
“還有三十七天,我們就要奔向大學,我聽說大學是戀愛的季節,是痛並快樂着的人生體驗,比起苦悶的高中而言,那是一個天堂的所在。”
“但在我看來,高中記憶中的一切,都將比之後的一切更加美好珍貴,因爲這時的我們是純真的,是潔白的。”
“沒有步入社會前一刻時的掙扎,也沒有與工作崗位競爭者鬥爭時爾虞我詐。”
“當大家真正步入大學,逐步開始完成自己童年時的理想,我想那時候的你們又會發現……”
“童年又成了各位的理想。”
“最後一首歌……陽光照進回憶裡。”
太陽下,我睜開眼。
依然模糊一片。
擡頭仰望着雨天。
彩虹沒有出現。
飛躍擁抱過我的泥沼。
我繼續奔跑。
忽然飄過往事的味道。
又將我纏繞。
但願總有陽光照進回憶。
青春永遠像花開在心裡。
太擁擠的城市裡,理想丟在哪裡。
有流星劃過黑夜不再恐懼。
總有遺憾所以美麗。
青春裡下過的雨。
如今留在哪裡。
遇見的越美好。
越感覺自己變老。
當完成了童年理想,童年又成了理想!
……
……
青春的遺憾有時讓人悔恨,有時又讓人在想起這段美麗的邂逅時,會心一笑。
美好的事物就應該不那麼完美,這樣纔會成爲你的回憶,而不是完美的歡愉後,事實上你在事後根本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
顧良覺得自己又突兀的想開了許多。
就如這首歌所唱的一般,因爲遺憾而美麗。
而顧良在體悟遺憾的同時,場下的所有高中學子也一樣在體悟着童年理想與理想童年的意味。
不少感性的女生在這時候落淚,似乎三十七天後的離別,就在眼前。
與同學朋友的離別,與學校的離別,與十八歲時的離別。
曲終,人未散。
音樂停下,餘音還在隱隱環繞,而顧良粗重的喘息聲也被麥克風,傳遍全場。
也不知道是班上的哪位同學大喊了一聲顧良的名字,隨之忽然靜謐的空間,突然爆炸。
“顧良!顧良!顧良……”
一聲聲崇敬的呼喊聲,似一道春雷突兀的炸響,掌聲絡繹不絕。
顧良並沒有去享受這份歡騰的榮耀,只是與胡俊相視一笑,隨後轉身:“還愣着幹什麼?快走啊!等着校警趕咱們下去啊?”
喊醒了迷朦的胖子,三人做賊心虛似得逃向了後臺。
至於說臺上的樂器設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看看校方會對自己做出什麼處理結果,無論什麼處罰,這些樂器設備,總不可能扣押,這東西都是胡俊胡老闆的。
待得顧良三人下臺許久,場中的呼喊聲依舊持續了許久,才漸漸的平復。
無數的女生流淚不止,無數的男生藉此機會也放膽一搏,來到心儀許久不曾告白的女生面前,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顧良可謂是給無數高三學子創造了福利,可他自己……只能壓抑着心底的鬱悶,強笑着拍着胖子的肩膀——
“不錯,今晚表現的不錯!”
“嘿嘿,我基本上跟上節奏了,鼓錘也沒打飛……走走走,趕快去找陳丹她們。”
顧良心中一陣抽搐,深吸一口氣,才強裝鎮靜的輕笑道:“來不及了……我剛纔看到咱們一唱完,她們就走了!”
“走,走了?!”原本還欣喜若狂的胖子,登時彷彿被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目光呆滯。
胡俊早就知道兩人計劃這次演出的目的,聽到這個結果,他立即寬慰起胖子:“行了,只要她們看到了這場演出就足夠了,那倆個小妹妹之所以走,我想也是害怕跟你們哭着鼻子道別。”
胖子半晌回不過神來,不過最終,他還是深吸一口氣,認了命。
“算了,走就走了吧!也不是少了她們,我就活不下去了!還沒到那個份上呢。”
雖然顧良和胡俊都知道胖子這是在自欺欺人,但這也是此時最好的處理方式。
正當三人寬慰時,舞臺上響起了一個充滿知性意味的女聲,她道:“方纔的演出在我的預料之外,說實話……這三位同學並不在演出節目單之內,我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麼方法,騙過了工作人員,從而登臺的!”
這話一出,全場一片譁然一片。
高三一班的同學都知道,顧良和胖子的確沒有報名歌手大賽。
正當所有人以爲,這三人就要倒大黴的同時,這個女聲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我也很感激他們三位的衝動行爲,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出。”
聽到這話,顧良和胖子俱皆鬆了一口氣,胡俊側目瞅了瞅舞臺,指着那臺上的中年女人,小聲問道:“那是你們校董?還挺開明的嘛!”
顧良撇了撇嘴,慶幸的同時還嘴硬了一下:“不然呢?事情都發生了,她要當着全校師生的面處罰我們,對她的口碑可不怎麼好。”
“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小子唉!”胡俊不屑的道。
與此同時,校董的話還在繼續:“原本,我準備了整整數千字的發言稿,打算與高三學子道別,也祝福她們能夠考上一所心儀的大學,但如今……我覺得這份演講稿可以作廢了,方纔的那首歌足以簡單明瞭的表達我所想表達的意思,甚至比我表達的更加全面與深刻。”
“童年應該是美好的,雖然因爲國內的制度,導致你們的童年始終處在學習的壓迫當中,但是也正因如此,那稀缺的歡樂時光,纔會讓你們的記憶變得深刻,變成值得回味的回憶。”
“童年的理想完成了,童年又成爲了理想,很有意思的音樂,在此我代表全校教師職工,對這三位演出者表示感謝,感謝你們爲高三學子送上了一次極具意義的演出!”
【歌曲:逃跑計劃,陽光照進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