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寒手一勾，勾着大長老的揹走進了旁邊的小屋子裡。
“寒……宗主！”大長老一把抓住了秦陌寒的手，顫聲道：“你……”
你這是，這是在交代後事嘛！
“我必須去。”秦陌寒輕聲道。
“我，我去！”大長老厲聲道：“我代你去！”
“父親。”秦陌寒輕喚了一聲。
大長老的身子猛然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秦陌寒輕笑了一下，握住了大長老那滿是老繭和皺褶的手，道：“你知道的，這是我的責任，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不，不，”大長老搖着頭道：“不是的，不是的。”
淚水從眼角滾滾而落，心裡如同刀絞一般，大長老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痛恨着秦家和暗門的那些破規矩，痛恨着自己。
當初，爲什麼要送秦陌寒去過血池？爲什麼要想着暗門的大局，爲什麼要想着只有登上高位纔是爲秦陌寒好，纔是秦陌寒的前途！
他，他應該早早的將秦陌寒搶過來，送他去一個遠離秦家遠離暗門的地方。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平安安的過完這生！
“父親。”秦陌寒輕輕擁抱了一下大長老，低聲道：“我要謝謝你。”
大長老一愣。
“謝謝你，讓我遇見了欣悅。”秦陌寒淡淡笑道。
若是將他送走，或者一開始就說明他的身份，他便沒有機會做顧和魁的假兒子，也沒有機會認識顧欣悅。
大長老再愣，腦中冒出了好些念頭，在想到秦家陰塋裡發生的事之事，腦中靈光一閃，道：“郡主，郡主她纔是……”
纔是那個傳說中的天命之人！
所以，所以你要去，是因爲郡主嘛！
“父親，秦家在秦州八百年，就是爲了這一天，這是我無法推卸的責任。”秦陌寒淡淡笑道：“不過，我非常感謝祖先，留有這麼一個責任給我。”
“寒哥兒……”大長老嗚咽出聲。
你說感謝這個責任，是因爲，有這個責任，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和郡主一起戰鬥，同生共死……
就算不能以愛人的身份，亦要亦戰友之姿，與她一起……
若是，若是……
“父親，若是當年你能趕上，便是知道前面是死地，你是不是也會陪着母親去京城？”秦陌寒擡手，輕擦去大長老眼角的淚花，低聲道。
大長老點點頭，握住了秦陌寒的手。
他明白秦陌寒的意思。
這麼多年，他沒有一刻不在懊悔，懊悔當初爲什麼不留在秦州，爲什麼沒有和她一起去京城，爲什麼沒有和她死在一起。
這麼多年，若是沒有秦陌寒支撐着，他早就受不住了。
沒有陌月的日子，對他來說，時時刻刻都是煎熬。
而秦陌寒，連可以掛念的孩子都沒有。
“父親，復活之門毀了，咱們這個世界才能得救，秦家和暗門的責任也盡到了，此後，再沒有秦家，也沒有暗門。”秦陌寒反握住了大長老的手道：“到時候，你去解散暗門，放暗門的人自由，而秦家軍，也沒有必要再遵守以前的那些規則。”
大長老微微一怔，道：“那你先頭……”
跟秦福他們說要退回關外三州？
秦陌寒淡笑道：“秦福他們打仗可以，治理天下不行，也沒有能壓制文官的魄力和智謀，天下對他們並無益處，不如長守邊關，亦能忠義兩全。”
到時候，蘇岑也不會虧待他們。
有蘇岑和衛昭在的朝廷，也不會再像以前一般。
再加上現在甘州秦州的改制，日後的邊軍日子不會太難過。
“寒哥兒，若是，若是沒有復活之門，你……”大長老輕嘆了口氣。
秦陌寒微微一笑，低垂了眼簾道：“父親，其實，我非常高興有復活之門，有此一戰。”
若是沒有復活之門，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必是要帶領秦家軍拿下天下。
而她，則會跟着秦齊去往星城。
到時候，他只能孤獨的坐在那高位之上，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那樣的日子，他只是偶爾想想，都覺得如同刀鋒凌遲。
“我知曉了。”大長老抹了一把眼淚，苦中帶笑的拍了一下秦陌寒的肩頭，道：“去吧。”
如果，這是你的幸福，這是你選擇的幸福。
那麼去吧。
“嗯。”秦陌寒深深的看了大長老一眼，再度緊抱住了他，道：“父親，保重。”
管城另外一邊的小院中，青蓮子看着遠處飛來的氣影，推開了面前的酒壺，站起了身。
“要走了？”竹先生擡頭看着他。
蛇仙他們那些人不知道，只以爲青蓮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熱鬧好喝酒，可是他是知道的。
自從他們四君子到京城，就很少看見青蓮子喝酒，後來青蓮子眼睛瞎了後，更是直接戒了酒。
現在這樣，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
他在跟他們告別。
青蓮子低頭，看着竹先生的氣影微微笑道：“師叔以前說過，我等江湖中人，講的無愧於心的過好每一天。”
過好每一天，這樣，任何地方，都能成爲就死之地。
對於生死早不看在眼裡的他們來說，相逢既是有緣，見一次珍惜一次，便是日後聽聞到對方的死訊，也不會太過驚訝。
若不是看到其他三人都一副交代後事的模樣，他也不會想着要回來再和這些人喝次酒。
竹先生看着他，眼中掠過一絲悲傷，轉而又笑道：“和郡主一起嘛？”
青蓮子轉頭去看跟菊婆婆鬥色子鬥得正起勁，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大鷹鷲已經飛過來，而秦陌寒亦從前院走進來的顧欣悅。
看了一會後，青蓮子脣角勾起了淡笑，點點頭道：“嗯，一起。”
“你小子……”竹先生笑了一下，轉而便哽咽上涌，將後面的話給嚥了下去，只低聲道：“要是有機會，還是說了吧。”
青蓮子微笑着搖搖頭道：“我無所謂，這樣便好，倒是師叔，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和菊師叔把話挑明吧。”
竹先生瞪他。
衝着竹先生翹了下脣角，青蓮子哈哈一笑，走至顧欣悅身邊，將她手掌的色子給丟了出去，道了聲開後，對顧欣悅道：“姑娘，時候到了。”
顧欣悅回頭，看了一眼降落下來的大鷹鷲和走進來的秦陌寒，再回頭，衝着桌上叫道：“大滿貫！全殺！我們一定能贏！”
隨着她的聲音，一個親衛衝進了院子，對秦陌寒叫道：“將軍，有，有兩頭好大好大的火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