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北侯世子引敵入城，漠北城被柔然人進攻的戰報。”
秦齊聲音頓了頓，臉上浮起了帶了意味的笑意，接道：“和漠北大捷的戰報，相差兩天到的京城。”
“啊，是我的疏忽。”羅戰隨口答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對，瞪圓了眼睛看向秦齊。
惠北侯世子私開城門，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來不及派人報信，是到後來大勝之後，才一次性派人前往京城報喜。
怎麼會有兩個戰報？
若是兩個戰報……
那麼！
秦齊笑了笑，道：“你的信使我截了，我派人另外送的戰報。”
“爲何？”羅戰猛然站了起來，帶了一絲怒火道。
他派人送的戰報裡，詳細的說清楚了過程，顧陌寒和秦齊的功勞一點都沒有隱藏，他自己的過失也沒有遮掩。
可是秦齊卻截了信使，換了戰報，這是不相信他嗎！
如果沒有顧陌寒和秦齊，他早死在城頭，他手下的兵也沒有好下場，所以，便是秦齊出現得太過於巧合，他也不會去計較。
他們三人，是一起摸爬打滾戰場上多年的交情，如今他們兩人又救了他和他的兵，他只有心存感激的分。
可是，卻不相信他嘛！
“我相信你。”秦齊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不想給好處給羅家。”
羅戰一怔，腦中突然想明白了，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道：“爲什麼？”
他的戰報的確沒有隱藏顧陌寒和秦齊的功勞，但是城破的戰報和大勝的戰報，帶來的後果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個是塵埃落定，所以朝廷和皇上只會在乎戰勝的喜悅，而城破的戰報先到，那麼必然要追究城破的責任，不光是惠北侯，還有他所代表的羅家，都會受到追查，就算戰勝的戰報到了，這些責任也一點都不會少。
而相對應的，顧陌寒和秦齊直接戰勝和力挽狂瀾後的戰勝，所代表的戰功又有所不同。
他兩份戰報當做一份發出去，未嘗不是隱含着這樣的心思。
“羅戰，我只問你一句，以後是跟着將軍，還是想跟羅家陪葬？”秦齊鞭子輕揮了一下，帶了淺淡的輕笑道。
“是皇上想動羅家？還是？”羅戰擡頭，直盯着秦齊問道。
秦齊嗤笑一聲，道：“若不是定國公和將軍護着羅家，你以爲，羅家能堅持到現在？”
“那爲什麼不想護了？”羅戰眼睛閃了一閃，沉聲道：“是因爲，你們已經在西北軍裡紮下了根，便是沒有羅家，你們也可以完全掌控西北軍，所以，不需要羅家了嗎？”
秦齊緩緩坐直了身子，看着羅戰的眼睛裡浮起了冷意，道：“我們能在西北軍裡紮根，是我們自己一戰又一戰打出來的，羅戰，羅三爺死後，羅老將軍可曾親自出徵過？嘉峪關，高臺，平川關，年年柔然來犯，上陣的都是誰？便是唯一一個善戰的羅五爺，都是被羅老將軍自己害死的！需要？到底是誰需要誰？”
羅戰臉色微沉，重重的嘆了口氣。
軍隊裡，兵士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卻一定會知道自己的領頭校尉是誰，戰場之上，生死不過一線之隔，跟隨的人厲害，活的機會就多，而生死與共的情誼更是能形成最牢靠的信任紐帶，顧陌寒和秦齊包括他們那一羣校尉，都是這樣一場場戰役，悍不畏死的帶着手下走過來的，手下帶的士兵的忠誠度，遠高於對羅大將軍，甚至是皇帝。
他們在西北軍的威信，早已經不是羅大將軍能掌控的。
“我還可以告訴你，羅老將軍能夠進京榮養，是顧陌寒拿我們這次從龍之功換來的！”秦齊聲帶譏諷，冷冷的道：“定國公死了，我們三萬人不過回去兩萬多，這麼大的功勞，才得了多少封賞！”
羅戰神色一凜。
“可是羅家怎麼對待我們的？”秦齊笑得陰冷，緩緩的道：“羅老將軍在京城與權貴交好，卻輕慢侮辱國公爺的女兒，還想逼顧陌寒答應跟羅珠兒成親，你覺得，我們就應該那麼傻，還給他當墊腳石嗎？”
當時羅大將軍突然造訪莊子，他還給顧欣悅解釋，那是羅大將軍不拘小節。
其實仔細想想，若真是有心，又怎麼會讓羅珠兒那般說話？
只怕，羅大將軍覺得，一塊暖玉和他親自前往就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而後院做的事，那是跟他無關。
羅戰的眉頭一挑，道：“是羅老夫人做的事吧？她那人，眼裡看得進誰？”
秦齊哼了一聲，道：“行了，我就問你這一句，我們不會對羅家落井下石，但是以後，也不會再幫羅家之人。”
羅戰笑了一下，道：“你明知道我的回答的。”
“哦？”秦齊眼角微挑。
“你不能因爲我姓羅，便將我塞進羅家人裡，十二年前，羅老夫人便開了祠堂，將我逐出了羅家，咱們相識之時，我可有說過我是羅家人？”羅戰淡淡的道：“只是在我後來靠戰功當上校尉之時，羅老將軍纔對外說，我是羅家子弟。”
“如此……”秦齊也輕嘆了一口氣，起身拍了拍羅戰的肩頭。
“我先出去了，說好了，這裡的私庫，你要分我三分之一，老子這次死了這麼多人，要錢安撫。”羅戰站起身道。
“分你一半。”
“自家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羅戰哈哈一笑，突的抱住了秦齊，低而重的道：“救命之恩，這已經是第四次了，我羅戰，此生，絕不負你！”
“哇靠！痛痛！”秦齊捂着腹部將羅戰大力推開道：“你*別說得這麼噁心！老子有喜歡的女人！”
“你還真受傷了？”羅戰低頭看了秦齊腹部一眼道：“來，讓哥哥看看，哥哥給你上藥。”
“滾！”
羅戰摸着下巴大笑着離去，順便還拐走了一個親衛去開庫房，大門關上，石屋裡又是一片寂靜。
秦齊扶着椅子坐了下來，望着那知道自己必死的惠北侯世子發出了一聲輕笑。
掌控西北軍嘛……
兩個月前，在他收到漠北探子傳來的情報之時，他和顧陌寒預訂的計劃，並不完全是現在這樣。
他們跟蹤惠北侯和柔然的人，抓住最佳時機出兵偷襲，爲了保證不讓人看出來，他還順便挑了幾個陰山下面的柔然部落。
本來，是真的想讓羅戰只發一個戰報。
賣羅家一個人情，也不想讓自己太過於突出，那會讓楚瑜找到機會把顧陌寒推上一個危險的位置。
他們在西北軍裡是有威信，但是這並不意味着能死控住西北軍，這次的戰功升上一升，明年再找柔然打上幾仗，把不是自己心腹的將領和軍隊給剔除出去，那時候，再升到大將軍的位子。
顧陌寒和他便會輕鬆許多。
可他不想給羅家這個面子了，便是危險辛苦點，他也要打下羅家的氣焰。
若不是想着和那丫頭的約定馬都不下的趕回去京城，他還不知道羅家居然是那樣對她的。
他連夜出京截住了羅戰的信使，換上了自己人前去送戰報，然後又匆忙趕漠北，等着京城來人宣佈給他升官……
頭往牆上一靠，秦齊微微閉上了眼。
脣角卻勾起了一絲苦澀之意。
可是，這樣一來，自己就無法再做她的侍衛隊長了……
欣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