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解開盔甲，脫掉那已經溼透厚重得直往下墜的衣袍，顧欣悅的心尖都在顫。
他的肩頭被利箭穿透，腰腹之上被砍出一道肉都翻了起來的裂口，手臂，腿上的傷口個個猙獰可怕。
卻無一個，是在背後。
因爲，他的背後有她。
所以，那箭飛來之時，他明明可以閃開，卻一絲不動，那斧頭劃過，他只要彎腰就可以閃過，卻硬受下來。
他帶着她在戰場上如入無人之境，在她面前，豎成了一面最堅硬的盾。
明明，他的腿傷根本沒好……
“我無事，養養就好。”伸手，用指腹抹去了顧欣悅眼角的淚滴，顧陌寒帶了輕笑道：“我的欣悅都這麼勇猛，哥怎能讓你比了下去。”
他可是聽說了，這丫頭，帶着杜仲幾人，一路在巷道拼殺，將那些留下來抵抗的散兵都收攏在一起。
亦是這丫頭，說服了傅符開門迎戰，讓那些柔然人以爲城裡亦有伏兵，所以大亂。
雖然在骨伽，就知道這丫頭是個大膽的。
但是，能到這種程度……
他聽說的時候，還是震驚到半天都沒回過神。
可是隨後，便是後怕的心悸。
還好，她沒事，還好好的在面前，連傷都沒有受。
顧欣悅擡頭，帶了忐忑的道：“那個，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若不是她有私心鼓動着傅符開了城門，只怕顧陌寒也不會只圍剿城門前的敵軍，而是帶軍追殺那些柔然人，徹底的將他們趕進草原。
連一半都不會讓他們逃脫。
如此一來，不光這次他的軍功會少不少，便是那些逃走的柔然人，都會成爲心腹大患。
她眉頭微蹙，眼角還掛着淚花，眼中傷心擔憂和自責糾纏在一起，看上去水光漣漣，令人心痛。
瞅了一眼秦福，等箭樓裡的人都識趣的退走，顧陌寒才低頭，俯在她耳邊，低聲道：“哥要謝謝欣悅，若不是你們從裡面衝出，擾亂了柔然人的心神，只怕，哥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將他們收拾，至於逃走的人，欣悅，你知道，爲什麼羅老將軍只是據關而守，從不出關襲擊，而那些人，亦能那麼輕易的和柔然人勾結上嗎？”
顧欣悅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微微一笑，顧陌寒探手抱住了她腰，將她抱着放置在身邊，依然貼着她耳朵道：“因爲有柔然人，邊關才能保有這麼多西北軍。”
顧欣悅心頭猛然一動，恍然道：“所以，羅老將軍他們其實一直和柔然人有默契，也等於是默許柔然人進來搶劫。”
而作爲回報，柔然人也是搶了就走，不會更加深入，甚至，會將作爲敵人的部族行蹤透露給楚軍，給羅老將軍換軍功。
雙方各取所需，受罪的，不過是那些邊民，和那些無辜的普通將士。
所以，賀將軍他們才能篤定柔然人就算進關，也能在他們控制中。
但是這次，柔然人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而有這些拖後腿的，雖然這次顧陌寒掌握了先機，但是要真的全殲那些柔然人，那麼付出的代價必然很大，死傷的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數。
再說，要柔然人真的全滅了，以京城那個渣皇帝的做法，西北軍和西北大將軍，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見顧欣悅臉上的神色，顧陌寒便知道她已經想通，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一下，道：“欣悅，我要人先送你去甘州，可好？”
顧欣悅詫然擡頭：“爲什麼？”
外敵已經打走，嘉峪關已經安全，爲什麼還要送她走？
他的傷，大多，都是爲了她而受，這個時候，她怎麼能走
這麼多傷，這些天，他只怕動一下都難……
“我隨後，也會回去甘州。”輕摟着她的腰，顧陌寒低聲道：“這幾日，我要處理一些事，城中太亂，我怕顧及不到你。”
嘉峪關和甘州隨後的整頓，還有那些證據，都會對西北軍裡的羅老將軍派系不利。
這種情況下，難免那些人不會狗急跳牆。
在龍牙關之時，抓住的那傢伙便叫囂過，他們帶了高手過來。
否則，他也不會讓部下迷惑對方，自己帶着顧欣悅繞道走。
而現在嘉峪關被這麼洗劫一次，城裡一片混亂，大戰之後，軍隊裡亦是複雜，誰知道有沒有柔然人或者那些人隱藏在其中。
要是被人逮着機會對她下手。
他都不敢想後果……
還是讓她先離開，那些人，要衝便衝他來就是。
只要她安全了，他也不怕那些人。
顧欣悅眨巴了下眼，默默的從他手中掙脫開來，低頭繼續給他包紮。
顧陌寒也不出聲，只是低着頭看着她，視線從她的頭頂，移到額頭，再一點點的往下。
那其中帶着的纏綿繾綣之意，便是顧欣悅低着頭，亦能感覺到。
那麼熱，那麼深，仿似帶着無盡的不捨。
輕嘆一聲，顧欣悅道：“我知道了。”
探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顧陌寒輕聲道：“哥也不想離開你，你放心，這邊的事一處理好，我便去甘州找你。”
顧欣悅將手中繃帶打了一個結，臉色微沉的道：“我想起來了，關城這次損傷這麼嚴重，是不是要重建？那，我可以買一些鋪子嘛？”
雖然這麼做不地道，但是這次大難，嘉峪關裡死了很多人，必然也會空下很多地段。
而這裡，是離西域最近的城。
顧陌寒輕笑了一聲，臉色便也隨着顧欣悅的神色低沉下來，想了想後，道：“關城這次損害太大，我會想法子，讓京城出錢重建，到時候，會留些好位置出來，不過，這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
“嗯，若是錢不夠，我也可以出一些的。”顧欣悅低着頭，開始包紮他另外一道傷口。
“會夠的，你放心，一定會夠的。”顧陌寒的脣角掠過一絲冷意，聲音裡亦帶上了陰冷之色。
賀丹雲敢這麼做，羅老將軍就脫不了干係，等他再抓到那些刺客，那麼西北軍裡整個羅老將軍的體系，他就會全盤拔出。
柔然人這次大敗，一時半會恢復不了元氣，暫時也不會來找楚國的麻煩。
他正好整頓軍隊，這次，一定要全盤收入手中。
而羅老將軍。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就算不滅九族，也會被抄家發配。
羅家和賀家那些人的錢，正好可以拿來修建關城。
以慰那些無辜慘死的軍民
“將軍，何牛回來了。”秦福在外面敲了敲門，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