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啊,姑娘怕是得傷心了。”夜不診用風調笑的語氣,風涼涼的說。
話順着耳朵鑽進青羽的心裡,變成了個小鉗子在她心尖上,用力的掐了一下,引出她下意識的緊張動作。
手指緊緊攥住了夜不診肩頭的小片布料,她顫着聲線質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夜不診轉頭面相青羽,寬大的兜帽,只能看着他好看的脣,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後繼續用調笑的語氣說:“不就字面上的意思,那得看姑娘你是如何理解。”
青羽最是煩這人說話拐彎抹角的,失了耐心的鬆手,一捏拳頭,朝着夜不診耳根子吼:“你就說這人還有沒有的救就行!”
這一聲喊的極是大聲,最先聽着聲響的蓮容從遠外蹭蹭跑了進來,雙頰和鼻尖被風吹的泛出粉色紅暈,看這樣子,這丫頭怕是一直在門外侯着。
蓮容撞上青羽的視線,可憐兮兮的縮了縮頭,聲音細碎的喚了青羽一聲:“小姐,我在外聽到…”
她欲言又止的抿了抿下脣,然後擡首瞧向青羽,“傻哥,傻哥他怎麼樣了?”
青羽捏了捏眉心,怨念的剜了夜不診一眼,纔回答蓮容,“他暫時沒事。”
蓮容還想在說什麼,夜不診這時擡起了手,擋在脣前,低低的笑了起來,“姑娘你不是想不明白,我話的意思?我這就給你姑娘你一一解釋明白。”
青羽突然覺着自己就像是做了賊似的,特心虛,特別不想讓別人知道大傻的情況,可夜不診好死不死,偏偏在蓮容進來後,說要跟她說明情況,說他不是故意的,她當真是一百分的不相信。
他是故意的,他必須是故意的!
青羽癟着嘴,幽怨的盯着夜不診,後者迎上她的視線,瞥嘴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來,“我先同姑娘你解釋解釋,他毒發時,爲何會高熱不退。
用通俗的說法,便是存於血液之中的毒素,並非一種,而在這兩種毒兩不相溶之時,便會令體內的氣血沸騰,從而致使高熱不退,聽起來很恐怖,其實並非特別嚴重的情況。
再說他現在的刀傷,別看如肉三分,但對方並未存着要命的想法拋這一飛刀,不然也不會是在腋上中刀。
刀傷不重,毒傷也不重,姑娘你是不開始慶幸了?”
說真的,青羽聽了他的解釋,當真有那麼一點慶幸,可竟他這麼一問,那絲慶幸的念頭,在瞬時煙消雲散。
他能這麼問,接下來必定沒好話。
果然,如青羽所料的,夜不診話風陡然一轉。
“姑娘你慶幸的有點早了,這兩種情況分開來,哪一種都是好處理的,可是…它們偏偏碰到了一起。
若是先拔刀,那他身體裡的那些沸騰的血,會從這傷口裡,噗的一下全噴出來。”
夜不診邊說,邊用雙手比劃着,“血噴出來的一瞬間,那叫一個漂亮,你能相像全身的血液,從這一個小傷口裡噴出來的畫面嗎?”
“呃…”聲音是蓮容發出的,青羽擡頭便見她本來紅潤的臉,瞬時失了血色,慘白,慘白的。她捂了嘴,三步並兩步的衝出門去,手抵住牆,不住乾嘔。
夜不診衝着房門嘖嘖了兩聲,含笑的眼眸轉向青羽,青羽閉了閉眼,維持着平靜的聲線,聞夜不診:“那若是不拔刀呢?”
“不拔刀啊。”夜不診低喃着重複青羽的問題,手指輕輕撥弄着飛刀上綴的紅纓,壓低聲線回答她:“那…必死無疑。”
眼尾瞥見青羽肩頭微微的晃動,夜不診抿着脣笑,解釋道:“不拔刀,這傷口便得不到癒合,
等到他毒發消退,這人的血早就流光了,還拔刀作甚,直接買副棺材埋了便是。
姑娘你趕緊做個選擇吧,這刀拔是不拔,我等你一句話。”
青羽閉上眼睛,輕輕吐息,幾吸過後猛然睜開眼,堅定道:“拔!”
夜不診眉梢微挑,“姑娘你當真確定了?這刀若是拔了,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拔,我說拔刀!”青羽朝着夜不診喊,蓮容卻在此時,從外面突然衝了進來,擠到夜不診身前 ,將他的腿一抱,仰着臉哀求他,“不能拔!夜大夫您妙手神術,定是有更好的辦法,是不?”
不習慣與人過於接近的夜不珍,在她做出撲抱動作的瞬間,便想躲避,可蓮容卻比他快一步的將他的腿,抱牢了,夜不診試着動腿,沒抽出來,也沒甩開蓮容,垂頭怒視着她,張口就沒有好聽的話,“你跟誰的,啊,跟誰學的動不動就抱男人的腿?你是青樓出來的啊,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知不知道姑娘家,該做什麼事!”
一番話,臊的蓮容臉憋的通紅,她鬆了手,以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瞅着夜不診,就跟受了屈的小媳婦似的。
把夜不診給逗樂了,手點着青羽,問:“欸,這是姑娘你教的嗎?”
青羽將臉別開了,心道:怎麼就遇着這倆活寶呢。
夜不診心裡揣着氣,見青羽不答話,猛地轉眼瞧向蓮容,眼中陰霾滾滾,張口便是怎麼難聽怎麼說:“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動不動擺出張苦瓜來,你膈應誰呢…我真不明白了,你怎麼我比我自己還了解我呢?我這都沒想出來別的辦法,你那紅口白牙的硬說我有主意,我有什麼主意啊,我怎麼不知道呢!”
蓮容的哭喪臉僵了,她不住拉扯着臉部肌肉,想要維持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可皮肉卻像是在同她做對一樣,怎麼也不受控制,劇烈拉扯之際,反倒讓那臉看起來跟抽筋似的,說不出的滑稽。
夜不診輕蔑的哧了一聲,“你以爲你誰啊,還跑出來命令我,你說不能拔,那我偏偏要拔這刀,你想怎麼着我?”
“你,你這是害人性命!”蓮容咬着下脣,輕聲細氣的指責夜不診。
夜不診冷冰冰的低笑,“我這就害給你看看!”
說罷,他迅速的擡手,抓了飛刀的把手,在蓮容來不及
做出反應之時,用力的一擡,將飛刀給拔了出來,如他所說,血柱跟噴泉似的從傷口力噴出來,一衝老高,黑色的血濺的帳簾上到處都是,還茲茲冒着白煙,只是一道血柱噴出過後,因毒發而變了顏色的血,瞬時就止住了,倒沒夜不診說的那般誇張。
蓮容嚇得尖叫出聲,“啊…傻哥!”
青羽暗歎了一聲,拿起早就備好了的繃帶,沾了止血藥,朝大傻的傷處按了上去,在昏迷中的大傻,,悶哼了一聲,充滿抵抗的抽動了兩下,才平靜下來。
“欸,姑娘你怎麼不吃驚呢?””夜不診納悶的挑眉,指了被嚇哭的蓮容,笑盈盈的說:“瞧瞧這一個被嚇到,姑娘你雖是膽大心粗的,也得給個表示才正常把。”
“夜大夫你事先,已經告訴我了,我還有什麼好吃驚的。”青瞥了夜不診一眼,給他搭着手爲大傻綁着傷口。
“有嗎?我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夜不診質疑青羽的話,然後斷言說:“我不可能這麼好心。”
“夜大夫方纔不是說,放任不管便是必死無疑,可卻沒說拔刀是必死無疑,那就證明夜大夫有十足的信心,將這人給救回來,過程如何,我是沒想象到,可這結果卻是猜着了,還有什麼可吃驚的?”
“還是姑娘你聰明,不像那個…”
“蓮容,夜大夫廢話了這麼多,肯定口渴了,你去給他端些水來。”青羽笑盈盈的打斷夜不診的話,笑容中充滿了惡意報復。
夜不診哧了聲,“我還真沒看出來,姑娘好心着呢。”
“彼此,彼此。”青羽抿着嘴笑,待了一會,柳慧苒端着水心不在焉的進屋了,眉宇間凝了一層又一層的愁雲,連青羽喚她都沒聽着。
“娘,你怎麼了!”青羽上前按住了她的肩,驚的柳慧苒險些將茶具給扔出去,把青羽嚇了一跳,“娘……”
柳慧苒這纔回神,露出歉意的目光,衝青羽乾笑了兩聲,然後將茶具放在夜不診的身邊,在他身後躊躇的走來走去。
夜不診自然察覺到這一點,心裡明白柳慧苒是有所求,可他慣於被動,索性裝成不知道,端起茶杯拿杯蓋避着茶葉,等着柳慧苒開口。
青羽不解,上前去拉了拉柳慧苒的衣袖,柔聲詢問她:“您這是怎麼了?”
柳慧苒驚的肩膀一顫,擡起頭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衝青羽笑說:“沒,沒什麼。”
“是嗎?”青羽心裡明白,柳慧苒這是不想說,又或者還沒想到該怎麼說,着急也是乾着急,索性閉了嘴,不再開口問她。
柳慧苒來來回回饒了不知多少圈,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倒把夜不診的耐心給饒沒了,“我說夫人,您有事直說就是了,怎麼…”跟個關在籠子裡的狼似的,在人身後轉個不停。
後面話,他衝着青羽的面子,沒好意思說出來。
柳慧苒‘嗨‘的嘆息,手錘了大腿一下,“夜大夫,你跟我過來下吧…我,我想請夜大夫幫我看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