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葉姿詫異地問了一聲，馬上就明白了。
這裡不就是元菲之前住過的小區嗎？
難道邵錦程舊情難了，竟然也住在這裡？
她回頭看了眼元菲，後者的臉色正不斷變幻着，似乎在糾結要不要繼續跟。
停頓了十幾秒，元菲下定了決心，扯着葉姿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葉姿很鬱悶，她的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次她又要當電燈泡了。
躲躲閃閃地走在綠化帶裡，她們看着邵錦程走進了單元門。
元菲的表情更難看了，不由分說地就追了過去。
看着她掏出鑰匙，熟練地打開了單元門，葉姿心裡那種不安的預感更強烈了。
她們進去的時候，電梯已經開始上行，看着小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最後停在了十六層，元菲終於忍不住，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靠！”
葉姿明白她爲什麼要罵人，這個房子，不就是元菲剛剛賣掉那一套嗎！？
她心裡還抱着一絲僥倖，拉了拉元菲的胳膊：“十六樓不是有兩家嘛——”
看到元菲那要殺人的眼神，葉姿知趣地閉上了嘴。
元菲挽了挽袖子，氣勢洶洶地進了電梯。
看她這架勢，今天是要跟邵錦程來個正面衝突了。
葉姿站在電梯口卻沒進去，硬着頭皮說：“要不，我就在這兒等你吧。”
電燈泡的滋味，她真是嘗得夠夠兒的了。
“你敢！”元菲現在就是個炸藥桶，誰點誰炸，犀利的眼神兒衝着葉姿就瞪了過去，“你還是不是我二嫂啊？要是我打不過他怎麼辦？你不上去給我助陣啊！？”
把問題的嚴重性都提升到親情這個程度了，葉姿只能跟她走進了電梯。
至於元菲的安全問題，她還真不怎麼擔心，對付邵錦程那樣的宅男，一個元菲就綽綽有餘了。
不過這話太不厚道，葉姿還沒傻到要火上澆油的地步。
電梯蹭蹭地到了十六層，叮的一聲，門開了。
元菲手裡攥着鑰匙，連門都沒敲，直接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看着她一路暢通地開了門，葉姿心裡涌起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買了這房子的人，連門鎖都沒換。
他在等什麼呢？
葉姿跟在元菲身後，走進了這個已經不屬於元菲的房間。
她曾經在這個房子住過幾天，對於屋子的格局和擺設，她還是挺熟悉的。
此刻，她走進屋子，彷彿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屋子裡一切擺設都沒有變，連位置都沒挪動過。元菲留下的乾花，掛在牆上的油畫，田園風格的窗簾，絢麗厚重的地毯，甚至連茶几上水杯的擺放都與從前一般無二。
環視着這個一成不變的房間，葉姿不禁在揣測着邵錦程的心態。
住在這裡，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擺設，都是元菲用過的。沙發是她坐過的，電視是她看過的，牀是她躺過的，彷彿空氣中也有着她的氣息，她的味道。
說實話，葉姿覺得邵錦程這麼做有點兒變態，可是如果是一個男人爲她做到這個份上，爲她相思到這般地步，她的心裡也會有一點點感動吧？
不管心裡怎麼想，此刻，她只是個旁觀者，或者，她只是來給元菲掠陣的。
或許是聽到客廳裡的響動，邵錦程從陽臺那邊走了出來。
幾個月沒見，他好像又瘦了，個子看起來也顯得高了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黑色仔褲，旁的配飾一件也沒有，整個人彷彿成熟了許多。
從宅男形象轉變到此刻的憂鬱滄桑的氣質男，葉姿不得不承認，邵錦程的轉型相當成功。
看着客廳裡突然出現的兩個女孩，邵錦程卻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彷彿他早就知道，元菲遲早會找到這兒來的。
“菲菲，你終於回來了。”望向元菲的眼神充滿深情，他毫無壓力地忽略了她身後的葉姿。
好吧，這個時候顯然不是證明自己存在感的好時機，葉姿對他把自己無視掉的表情還有那麼一點兒心存感激。
戰場是屬於他們的，而她站在一邊強勢圍觀就好。
元菲攥着兩個小拳頭，彷彿這些天的鬱悶和壓力都聚集在一切，拼命想要找到一個發泄口。
“邵錦程，你到底想幹什麼！？”
邵錦程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過元菲的臉，彷彿這個她發怒的樣子無比好看，他近似貪婪地看着，卻還知道跟元菲保持安全距離。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讓你原諒我。”
“我原諒你個——”硬生生把嘴邊的粗話嚥下去，元菲氣得揮舞起了手臂，憤怒地大喊着，“我原諒你！我原諒你總行了吧？你能不能從我的生活裡滾出去！”
估計她真是受夠了，成天被這麼一個傢伙陰魂不散地纏着，實在不是一種愉快的體驗。
住得好好的房子賣了，上學放學路上都要東張西望心驚膽戰，上大課的時候被人指指點點，連轉學的事她都開始考慮了。
邵錦程這種無孔不入的糾纏方式，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聽到她氣呼呼的說原諒他，邵錦程的眼神卻黯淡了下來。
“菲菲，你能坐下來，聽我說幾句話嗎？”
元菲忍無可忍，隨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就砸了過去：“你有完沒完？得寸進尺是不是！？”
先是求原諒，她都說原諒他了，他又說要她聽幾句話。要是她再答應，誰知道下一個要求又是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水杯，邵錦程連躲都沒躲，動作嫺熟地接住了。
看來，在兩個人熱戀的時候，這套動作沒少練，熟能生巧嘛。
把水杯放回茶几上，邵錦程的語氣帶了一絲絲哀求：“就幾句話。真的，你聽我說完，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糾纏你。”
他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元菲被他纏得不勝其煩，聽到他這麼說，臉上不禁露出了些許遲疑。
“成，你說！”
葉姿靠在門口的廳櫃上，和他們保持着距離，可是邵錦程的話還是清清楚楚地鑽進了她的耳中。
“我承認，第一次接近你的時候，我的確是想利用你。可是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愛上了你。其實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我也很猶豫很矛盾，我害怕你發現以後會傷心，會對我失望，甚至會恨我。”
“可是你還是做了。”元菲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冷得就像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塑，“邵錦程，現在說這些有意思麼？”
邵錦程咬住了嘴脣，清瘦的臉龐閃過一種掩不住的痛楚。
“你走了以後，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放棄了學業，放棄了家庭，放棄了一切來到京都，只想要找到你。菲菲，我……我不能沒有你。”
沉默，難堪的沉默。
元菲背對着葉姿，她看不清元菲的表情，只能聽見她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許久以後才響起：“你說完了嗎？”
似乎是猜到了結局，邵錦程神情痛苦，卻依然一眼不眨地望着元菲，似乎還抱着那麼一絲渺茫的希望，希望她能被自己感動。
元菲清冷疏離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裡響起，彷彿不帶任何的情緒，漠然地飄蕩在房間上空。
“一家飯店吃壞了肚子，我不會再去。理髮店剪壞了我的頭髮，我不會再去。一個傷害過我的人，我也不會再愛。邵錦程，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
說完了這句話，葉姿看到元菲轉過身，腰板挺得直直的，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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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元菲一句話也沒有說。
葉姿走在她身後不遠處，看着她纖瘦的背影，心裡頭五味雜陳。
她是親眼看着元菲和邵錦程是怎麼走過來的，最初的天真，中間的甜蜜，後來的反目成仇，以及元菲現在的心灰意冷。
從理智上，她不希望兩個人舊情復燃，可是從感情上，她又挺同情元菲的。她能感覺的到，元菲對邵錦程是有感情的，只是因爲邵錦程從前的欺騙，元菲封閉了自己，讓自己變得冷漠絕情。
可是這樣就可以了嗎？那麼堅強那麼勇敢的元菲，即使在她面前，也時常掩不住失戀的痛楚。
想愛卻不能愛，還要逼迫自己硬下心腸拒絕，這是多麼痛的體驗。
愛情啊，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快走幾步，拉住元菲的手，剛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發現元菲早已滿臉是淚。
“菲菲……”
她從來沒見元菲哭過，她總是在笑，總是在鬧，不開心了就使用暴力手段，從來也不肯委屈自己。
可是現在，元菲哭得那麼淚雨滂沱，卻始終死死地咬住嘴脣，拼命忍着不哭出聲來。
鐵娘子的眼淚，讓人看了更加心疼。
葉姿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難受就哭出來吧，別再忍着了。”
在這個時候，一個溫暖的擁抱勝過千萬句無力的安慰。
元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伏在她的肩上抽泣不已：“他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他不來找我多好……”
委屈，痛楚，煩躁，怨恨，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噴薄而出，化作無數眼淚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