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日穆澤羲與謝耀才商量着大渝犯境之事,第二日上朝的時候,蕭曉筱姑娘便直接請求面聖。
這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包括穆澤羲。
原本這一日,就是要商討大渝之事的。蕭曉筱的出現,也不是爲了別的,正是爲了戰事而來。
穆澤羲列位站在左邊最前方,皺着眉頭緊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蕭曉筱一身男裝跪在地上,先是將如今的危局說了一遍,然後又直接告訴衆人,她要代父出征。
代父出征這句話一說出口,朝臣們都熱鬧了,紛紛開始議論起來。只是,聽到的,幾乎上都是一種言論:女子出征?不像話!
這種議論一直持續到下朝都還沒有結束。
穆澤羲走剛下臺階,便被身後的蕭曉筱叫住。
“六王爺也覺得,女子不應該上戰場?”
這大抵是蕭曉筱第一次叫穆澤羲爲王爺吧,所以叫的很僵硬。畢竟,以前在她看來,都是穆澤羲這個廢物勾搭走了楚嬙,這才害的自己大哥至今未娶的。如今,卻是真心的對穆澤羲臣服。方纔在大殿之上,原本是嘈雜的局面,穆澤羲不過是一個眼神過去,所有的文官武將頓時就住了嘴。
穆澤羲停下了腳步,緩緩的轉身,問:“蕭小姐有事?”
蕭曉筱快走兩步過來追上穆澤羲,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六王爺當真覺得,女子不該上戰場麼?”
這個問題,她問了兩遍,就是爲了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蕭小姐,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保家衛國,都是好事。只是,蕭小姐可曾想過,蕭老將軍膝下如今只有你在身邊。”
若是出了什麼事,誰來擔待?
只是,蕭曉筱愣是誤會了穆澤羲的意思,當即便指着穆澤羲質問道:“是不是那個小白臉讓你阻攔我的?”
穆澤羲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沒有絲毫情緒的回答道:“蕭小姐恰好懷疑了一個最不會阻攔你的人。本王還有事,先行告辭。”
就在穆澤羲舉步就要離開的時候,蕭曉筱再一次叫住穆澤羲,道:“六王爺,家父是當初已是蕭家獨苗尚且從軍,如今家父年事已高,國之有難,我知六王體恤,但,身爲將門之後,生死都應交付給大聖纔是。還請六王爺——·”
蕭曉筱的話沒說完,穆澤羲已經走了。
自己難得能說出這麼多的大道理來,結果還被人無視,蕭曉筱心中的怒火別提多大了。當即氣呼呼的便出了宮。
早朝蕭曉筱面聖的消息很快的便傳了開來。這個朝代,比羣臣更恐怖的,是市井百姓。羣臣雖然議論,但是,人家那是有點文化的議論。市井百姓,就沒那個素質了。
蕭曉筱纔出宮,本就心中氣憤,一路上心裡都不大好。
然而,不識眼色的人卻總是無處不在。
“喲,就她一個女人,瘦的跟蘿蔔乾似得,還能上戰場?別還沒上戰場,就直接嚇得哭花了妝!”
“我瞧着也是,怕是自己知道加不出去了,所以趕緊的去軍營裡尋個小哥嫁了吧?”
“呸!這叫沒有自知之明!好好的女子,整日裡舞刀弄槍的,不說是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竟然還想着跟男人一樣出去拋頭露面?”
——
其實蕭曉筱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就知道不會被人認同。畢竟,自古以來,只成就過以爲女將軍。而大聖一直以來,從來都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的。
所以蕭曉筱的內心也在敲着鼓,有些忐忑。
周圍人許是見蕭曉筱沒有反應,議論聲逐漸的便大了起來。
“可不是?平日裡就男不男女不女的,今日竟然還說出要上戰場這樣的話來,簡直是不像話!”
突然,前面駛來一輛馬車,在蕭曉筱前面停了下來。
“蕭小姐是人,怎麼能像是畫呢?這位大哥,以後說話得注意着了。蕭小姐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之女,各位這樣妄自議論,對得起蕭將軍當年在戰場廝殺,保你們不受外敵干擾嗎?”
說着,馬車的車簾緩緩的被掀起,魚兒丫頭立馬跳了出來,候在馬車之下。
在衆人的注視中,楚嬙一身寬鬆的錦袍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衆人驚呼,原來是六王妃啊!然後二話不說,紛紛散去。
由此可見,楚嬙的彪悍之名,當真是已經兇殘到了一定地步的。
楚嬙哪裡有那個閒工夫來聽這些無聊的人在議論什麼,她不過是聽說蕭曉筱面聖之後,便一路趕來。
“蕭曉,你今日是耳朵聾了麼?別人都囂張到這份上了,你還要裝安靜的美男子?”
蕭曉筱自打楚嬙穿着那身衣裳出現在視線中時,就已經驚呆了,此時聽見楚嬙這種嘲諷的語氣,自然是不屑的嗤了一聲,“嘖嘖,楚嬙,這身柔軟的衣裳,穿在你這剛硬的身板上,當真是浪費了。”
“有本事把你這鼻孔朝天的德行對着那些噴你的人,跟小爺我較勁兒有什麼用?”
楚嬙笑了兩聲,也沒有下馬車的打算,只朝着蕭曉筱使了個眼色,便見蕭曉筱一臉嫌棄的走過來,然後蹦躂上了馬車。
以往楚嬙與蕭曉筱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騎馬,突然間坐馬車,蕭曉筱便一直不安分的將屁股扭來扭去的,看着就跟一條蠕動的肉蟲一般。稍微瘦一點的肉蟲。
楚嬙癟癟嘴,嫌棄道:“蕭曉,你屁股長痔瘡啦?”
“放屁!姑奶奶是不習慣乘車。”
說完,蕭曉筱還嫌棄的瞥了眼楚嬙的肚子,鄙夷道:“從小就這麼嬌慣着他,以後可別成了個軟柿子的小白臉。”其他人或許不知道楚嬙懷孕之事蕭曉筱作爲謝耀的曖昧對象,自然是可以有千萬種方法知道的。
臥槽!!!他麼的小爺現在懷孕,難不成還能去騎馬?
楚嬙被蕭曉筱氣的差點鼻子都歪了,頓時沒好氣的道:“放心,就算是個小白臉,也一定打得過你。”
原本她是覺得肚子裡的這玩意兒挺折騰人的,但是這兩日,不知道爲什麼,每每做夢,都能夢到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楚嬙的心也漸漸的開始變軟。也突然間想通,這個孩子,若是不要的話,那還不如直接喝了避子藥的好。既然來了,那她就收下吧。
楚嬙的話,蕭曉筱難得的沒有反駁。深深的看了楚嬙幾眼,低聲道:“楚嬙,你果然被調教的可以了啊。”
什麼叫做調教?
楚嬙沒好氣的瞪了蕭曉筱一眼,問:“今日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姑奶奶想要代父出征,你皇帝公公否決了。你家六王爺當了謝耀的說客。”
蕭曉筱聳聳肩,無奈的回答。這種挫敗感,真是比騎馬輸給了謝耀還要挫敗。
“我敢保證,穆澤羲沒有當說客。”
都說旁觀者清,楚嬙大概的想了想,就知道,穆澤羲是不可能做出當說客這種事。至於謝耀願不願意讓蕭曉筱上戰場,那是一回事,但是穆澤羲,不可能會被別人的意志而改變自己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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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曉筱出征其實說起來,確實是於理不合。
先不說她是個女子,就說征戰的經驗,蕭曉筱也只有打架的經驗,卻並無征戰的經驗。而大渝來犯,必定是蓄謀已久,這就相當於是將大聖的邊境交給了蕭曉筱,其間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朝堂,像是一羣人開茶話會,戰場上,就不是如此了。穆澤羲應當是有他的考量。
蕭曉筱挑眉,不悅道:“這麼快就打算見色忘義了嗎?”
今日蕭小姐的心情不大順暢,自然是聽什麼都不得勁兒了。
楚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跟你解釋朝堂上事你這個粗神經只怕是也聽不懂。我現在只問你,蕭曉,你當真想清楚了,要上戰場?那不是過家家,更不是打羣架。”
“楚嬙,可能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理由跟藉口可以阻止我上戰場,但是,我一定要去。否則,這輩子,我都不能放下那一段過去,我的人生,會一直停留在過去的陰影中。”
她說的,就是當年的林家公子。
她知道,楚嬙懂。
她想要去戰場上廝殺,當做是對林家公子最後的祭奠也好,當做是完成他的心願也好。只是,如若不去,她怕自己會失去喜歡一個人的能力。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喜歡人。
楚嬙瞬間沉默了下來,心中百轉千回。到最後,心中只能感慨一句:果然,這世上,最他麼折騰人的就是情之一字啊。
於是,楚小姐微微的側了側身子,將身體靠着身後的軟枕上,“蕭曉,你大哥出征在外,你如果跑了,你爹怎麼辦?”
“哼!我蕭家的兒女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蕭曉筱頗爲激動的道,那雙眼睛,似乎都跟能射出火花來一般。
只是,楚嬙就無奈了,從蕭曉筱這句話就可以看出來,這女人,當真是胸小無腦——他麼的她問的是他爹怎麼辦,她回答的都是些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東西啊?
楚小姐無奈之下,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解釋道:“我說的是,你代父出征,可是,你父親膝下無子女在跟前,萬一你們——·你他麼的到底懂不懂?”
“臥槽!!姑奶奶發現你真的是見色忘義——·剛纔穆澤羲他麼的也是這麼問我的。你說,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
許是蕭曉筱唯一知道的一個有文化點的成語就是見色忘義吧,以至於,明明是夫妻一體,心有靈犀的事,非得被蕭曉筱說的這麼猥瑣。
“蕭曉筱,我放棄跟你溝通。”
就在楚嬙已經放棄了跟蕭曉筱繼續談話的時候,突然,蕭曉筱猛地湊近楚嬙,認真的看着她,一本正經道:“楚嬙,我知道,父親年事已高。但是,你知道嗎,如今朝中無人,若是派了什麼不安分的人去的話,父親定然會自請出徵的。我不怕死,真的。戰場上有我丟了的良心,我得去找回來。楚嬙,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女人,沒人會支持我,會信我。可是,我必須要去。不管是爲了父親,還是爲了林奇楠,我都要去。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林奇楠,就是那個林家公子。
楚嬙突然間,似乎看到了蕭曉筱沒心沒肺的背後,流過多少的淚。酒,確實不能醉人一生。且,楚嬙知道,蕭曉筱已經做了決定。
“好。我幫你。蕭曉筱,如若上了戰場,你必須要活着完好無損的回來,否則,我的良心,也得丟在戰場了。”
“多謝。我就知道,世上若是有人會無條件的支持我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你。”
蕭曉筱的話,逗得楚嬙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狠狠的吸了幾口氣,這才緩過來。
然而,楚嬙也知道,要幫蕭曉筱,穆澤羲那邊點頭,其實就成功了一半,於是也不多耽擱,直接一腳將蕭曉筱踹下馬車,丟下句:“我急着回去給你當說客。”就消失在蕭曉筱的視線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