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的目光掃過蟲族親衛忿怒的複眼、巨靈族使者繃緊的拳頭、天晶神將晶體軀體內閃爍的不穩定電弧，以及那幾位遊牧者首領周圍緊繃的空間漣漪，最後定格在機械神使猩紅的電子眼上。
“入冢之後，各憑本事。”
“其中機緣，誰找到，歸誰。”
以戰盟的背景地位，江殊完全可以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銳利弧度，如刀鋒初現。
“誰拿到，是誰的。”
“誰的手快，拳頭硬，東西自然就到手。”
“豈不直接？豈不公平？”
話音落點，碎寰手套上暗金色的水波流光微微盪漾，一股切割虛空的鋒銳意念極其隱晦地一閃而過。
算無遺策的計謀固然重要，但是亙古不變的，只有強大的實力。
想要有相互算計的前提，就是雙方的實力相差無幾。
機械族是強大不錯，但是因爲他們劣跡斑斑的名聲，導致所有人都不同意他們的提議，就算是先前和機械族聯合好，想要趁戰盟出事在其身上狠狠咬上一口的蟲族都直接翻臉。
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好，痛快！”
古界巨靈族使者第一個響應，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他巨大的青銅身軀再次撞擊石椅，狂放的氣血翻涌，形成肉眼可見的古銅色氣浪。
“就該這麼幹，磨磨唧唧算他媽什麼東西？！”
“老子進去，搶到就是就是我的東西了，就算因爲技不如人，死在其中，老子也認了！”
他眼中燃起熊熊戰意，巨大的拳頭捏得噼啪作響，青銅重甲邊緣都泛起熾熱的微光。
“桀桀……早該如此！”
蟲族親衛七彩甲殼高頻振動，發出尖銳而愉悅的嘶鳴。
口器瘋狂開合，露出內裡森然的利齒結構。
“這纔是我族信奉的真理，物競天擇，強者恆強，躲在鐵殼子裡算個屁貢獻！”
“江殊，你的提議，很好！”
它猩紅的複眼死死盯了機械神使一眼，充滿挑釁。
那股冰冷的意念中，貪婪和興奮幾乎噴薄而出。
“附議。”
幾個冷靜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如同寒泉滴水，帶着金石之音。
是幾位盤踞在混亂星域的霸主級勢力的代表。
他們實力可能不如至高三族，但能在血腥中崛起，哪一個是善茬？
一位黑袍籠罩、臉上帶着猙獰刀疤的獨眼老者，嘴角噙着嗜血的冷笑，顯然對“弱肉強食”的規則極爲推崇。
另一位身着華麗錦袍，手中把玩着星辰寶珠的中年男子，眼神深邃，雖未開口，但其微微頷首的動作和周身陡然內斂的氣勢，表明他也贊同此議。
對他們而言渾水，纔好摸魚。
秩序，意味着沒有漏洞可鑽。
天晶神將體內爆發出一陣冰藍與熾白交織的狂暴電弧，噼啪作響。
晶體構成的面容依舊毫無表情，但那刺目的電光和驟變的能量波動，無疑表明了一種強硬的認同姿態。
它的晶體結構完美反射着各方的表情，像是一面沉默的，立場清晰的鏡子。
星空遊牧者首領周圍的空間漣漪驟然劇烈擴散了一瞬，如同水波遇到了石塊，攪動着大殿凝滯的空氣。
一股躍躍欲試的“遊獵”氣息瀰漫開來。
他們本就是黑暗中的狩獵者。
……
數日後。
冰冷的合金艙壁在星梭幽藍的底層照明下泛着金屬特有的寒光，混雜着若有若無的能量粉塵味道和一絲難以言喻，彷彿源自久遠殺伐的血腥氣。
戰盟方面人數最多。
除了一身暗金色戰甲，氣息沉凝如山的雷長老負手站在靠近巨大環形觀察窗的位置，江殊還感受到另一股不遑多讓的深邃氣息。
那人身着與雷長老制式相似但顏色略深的戰甲，面容冷峻，額角有一道斜長的淡銀色舊疤，他並未看任何人，只是閉目養神，彷彿周圍的一切喧譁和暗流都與他無關。
這應該就是戰九霄提過的另一位尊者巔峰境界的戰盟核心長老。
雷長老帶領江殊走進指揮大廳，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卻只有這一名長老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江殊的到來，像一顆石子投入這片詭異的平靜潭水。
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蟲族親衛的複眼似乎凝聚了一下，發出微不可查的“咔噠”聲響。
機械神使的頭部幽藍光點則閃爍了兩次，彷彿在進行着高速的掃描分析。
其他幾位霸主級勢力的代表，眼神中也帶着毫不掩飾的探究，甚至有那麼一兩道，隱隱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
“此乃指揮大廳，怎的來了一個小輩？”
有霸主勢力的尊者大能有些不滿地說道，言語之中盡是對戰盟的針對。
說來也是。
這指揮大廳之中的人雖說不多，但都是個頂個的大能強者，境界幾乎全都是在尊者巔峰境界，尋常尊者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待着，江殊一個第十境的修士前來，的確是有些異類。
“我倒是感覺這小子說話合我心意，而且年輕人想法比咱們這些老傢伙新穎，指不定能有什麼好主意。”
說話這人是江殊在戰盟之中見到的巨靈族強者，當初江殊說聖人冢機緣有能者得之的時候，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江殊的，因此再次見到江殊，語氣之中也帶着一些親切。
“你若是心中有什麼不服，儘管和我說。”
這位強者在星空之中的名氣極盛，素有殺伐之名。
被他這麼一說，那位質疑江殊的強者雖說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是有不再說什麼。
“我想帶，便將其帶來了，正好讓他聽聽聖人冢的事情。”
雷長老的聲音打破了這些人的死寂，帶着一絲金屬般的鏗鏘。
“好了，人齊了。”
“此處便是臨時組建的聯合探索指揮中心，在抵達聖人冢前，有些事需要明確。”
他目光掃過全場，尤其在機械神使和蟲族親衛臉上短暫停留。
機械神使見所有大勢力的強者都已經達到，胸腔內發出流暢但毫無溫度的音調。
“數據共享已進行初步同步，下面由我方闡述聖人冢已分析完畢的情報單元。”它擡起一隻閃爍着銀芒的金屬手臂，指向大廳中央。
在輕微的嗡鳴聲中，一個桌面大小的立體星圖憑空浮現，精確地展示着星梭的航跡和遠處那片被稱爲沉淵星渦的扭曲區域。
星圖聚焦，星渦深處，一個奇點被高亮標識。
“這便是目標區域。”
機械神使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
“經母體核心聯合多位高級邏輯運算終端，進行七百六十五萬次時空波動逆推及規則分析，最終判定，此冢所葬之存在，並非是一位普通聖人。”
一邊說着，它的金屬手指在那個奇點上一點。
奇點驟然放大，周圍出現密密麻麻的能量譜線和符文模擬圖像。
數據流在星圖旁快速滾動。
“根據殘存威壓場強度，空間封印複雜度以及對周邊法則侵蝕痕跡的逆向建模，目標個體境界概率如下。”
“聖人後期，可能性62.3%，聖人巔峰，可能性35.7%，初入聖人境，可能性1.9%，誤差率0.1%。”
一股倒吸冷氣的聲音，幾乎同時在除戰盟兩位長老外的所有人心中響起。
聖人後期！
甚至可能是巔峰級別的存在！
那已經是真正觸摸到宇宙某種終極形態的人物！
這等存在的埋骨之地，其內蘊藏之物，價值無法估量。
疤面長老在此時終於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經歷過無數殘酷戰火的眼眸，銳利而滄桑。
他緩緩開口，聲音嘶啞低沉。
“巔峰聖人……隕落於此？”
“可知道這是哪一位前輩的埋骨之處？”
宇宙無盡歲月誕生了不知道多少絕世天才，但是最後能夠成就尊者境界的都是鳳毛麟角，更不必說是聖人境界了。
早在修行之路尚未完善的年代，聖人無限接近於創世者。
開闢一方大世界，主宰，甚至是創造萬千種族生命。
可以說，在那個遠古時代，基本上每一尊聖人都留下了自己的傳說。
更別說是一位有可能是聖人巔峰境界的至強者了。
“墓主的身份尚不明確，目前只是知曉這是一座聖人冢，但是其中究竟有着什麼，只怕得我等族中強者和天才親自去看看了。”
機械神使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其隕落原因同樣未明，但其冢墓構造，融合了多重規則壁壘，尤其是其空間結構，異常堅韌。”
“這就是需要精通空間法則的個體參與的原因，破壁與內部導航效率可提升八成以上。”
“同時，該冢墓經過漫長歲月侵蝕，其內部空間顯示其壁壘已經變得極爲脆弱，需尊者後期以下進入以維持其勉強穩定，強行突破會導致結構崩潰與規則風暴的概率高達98.9%。”
“這是風險與收益平衡後的最優方案。”
聽到這一句話，大廳之中再次沉寂下來，這些強者都在思索，卻又找不出什麼問題。
雖說戰盟和機械族之間大小摩擦不斷，但是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機械族的分析嚴謹，數據詳實，安排聽起來也的確合理。
這等存在的遺蹟，本身就不是能夠隨意探索的地方。
機械神使似乎很滿意這肅靜，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母體核心建議入冢後，各方以空間節點作爲獨立搜尋基點。”
“我方將提供初始點位的掃描數據共享，避免一些沒必要的探查。”
疤面長老聞言，卻是冷哼一聲。
“說一千道一萬，進去之後，最終如何，還得看各自本事。”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機械神使和其他幾位代表。
“這是自然，畢竟是聖人冢，即便是我機械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完全探查這座龐大的聖人冢。”
機械神使的藍色光點穩定地對着他說道，
“一切基於先前協定，內部所得，各憑機緣。”
“但是在這之中，我希望各位能夠守望相助。”
“若有威脅整體安全的因素出現，聯合防禦協議將強制激活。”
會議在一種表面達成共識，內裡暗流洶涌的氣氛中結束了。
江殊不再多待，向雷長老和疤面長老微微行禮後，轉身離開這令人壓抑的大廳。
沿着冰冷的金屬通道走了片刻，來到一個相對寬敞的休息艙區，遠遠便看到戰風和戰雲正靠在艙壁交談。
“你可算是出來了，裡面火藥味挺衝吧？”
戰風咧嘴一笑，但眼神裡並無多少輕鬆。
戰雲迎上江殊，遞過來一個特製的軍用水壺說道：“機械族沒整什麼幺蛾子吧？”
“那幫傢伙，無利不起早。”
“不過，一切都比不過絕對的實力碾壓。”
江殊接過水壺喝了一口，冰涼微甜的液體入喉，緩解了些許精神上的緊繃感。
這水壺之中裝着的是尊者級星獸之血煉製的藥酒，極爲珍貴。
也只有戰風和戰雲這種背靠戰盟的少盟主能夠將其隨隨便便地裝在水壺之中。
“主要就確定了墓主人的恐怖實力，和進去後的安排。”
江殊簡單複述了剛纔的內容。
戰風聽完也是驚訝，隨後低罵一聲道：“聖人巔峰……真是夠嚇人的。”
他隨即壓低聲音，眼神示意向艙區另一邊幾個角落待着的幾個氣息凌厲的年輕人。
“喏，看到那幾個沒？”
“穿着一身紫鱗甲的是晶骨蠻族的少主琥牙，那小子肉體硬得變態，一身的蠻力，待會兒要是搶東西，碰上了你就使勁揍，這傢伙抗揍。”
“牆角那個，一身黑袍跟個影子似的，是黯星盟的幽鐮，擅長咒殺和毒，陰得很。”
“還有那個，衣服上繡着藤蔓和刀劍的，叫荊無命，是混亂星海荊棘海盜王的義子，看着斯文，出手狠辣無情。”
“這些傢伙都不是省油的燈。”
“最要小心還是那個機械族的小怪物，代號熵，它就縮在機械神使旁邊，沒什麼存在感，但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像一灘死水。”
“哦，好像聽到咱們的談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