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贖罪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青玉案》

福全病逝二十多日後,清兒奉旨隨康熙去木蘭圍場秋獼。

“有個人病得很厲害,臨死前在街上大喊道:“如果有哪位郎中能把我的病治好,我願以家傳長生不老藥酬謝!”低婉的女音傳出龍輦。

“哈哈哈!有意思!”康熙開懷的笑聲傳出龍輦,輦外的阿哥們下意識地交換了目光,然後又會心地微笑搖頭。清兒,只有她有這個本事,太后喜歡她,皇阿瑪喜歡她,福晉們喜歡她,就連娘娘們也都喜歡她。扮男人時,她可以縱橫商界遊刃有餘,做回女人,她又能遊弋宮庭如魚得水,竟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讓人愛恨不得。

去塞外的這一路上,阿哥們真是鬱悶死了,原先即使關係不親近但好歹還能和清兒說幾句話,雖說她敷衍的成分居多而他們的動機也不純潔。但是在知道她對朋友的定義之後,阿哥們的確是真正的想和她成爲朋友。可惜,卻沒有和她達到那種肝膽相照,那種水火相隨的機會了,那種男人間的純友誼還未來得及培養,她就變回了女人的身份,也就變化成了異性的她對他們的強烈吸引。如果說他們的面子和自尊在胡清那裡還是被禮貌的給予,那麼在董鄂清揚這裡就是被禮貌的漠視。他們容忍胡清的孤標傲世,卻難忍董鄂清揚的冷淡疏離。可恨的是他們沒有辦法改善這種狀況,因爲她沒有給他們改善的機會。

這一路下來,她要麼在龍輦上,要麼在娘娘們的車駕裡,要麼和幾個福晉在一起。在自己車上的時間卻又是避而不見,“少主正在休息!”是她的侍婢可兒或柔兒對他們的請求一見的一成不變的答覆。

近五點到了木蘭圍場的駐地,龍輦停下來,八旗兵散開防守,阿哥們也躍下馬站在龍輦旁等侯皇上出來。

“皇上,那清兒就去了。”堅定的語氣,說完躍下龍輦,仍是任誰不理的回了自己的車上。

康熙隨後也步下龍輦,衆阿哥也收起各自的心思上前侍奉。

山坡下。

遠遠的停着清兒的車子和他們。

一身男裝的清兒負手而立,身旁站着風、雪和柔兒,面前跪着她的貼身侍婢可兒。

被康熙領着前來參觀的衆阿哥,莫名其妙的面對着這一幕。看到的是清兒渾然天成的霸氣,感覺到的是他冷冽刺骨的殺氣。

“我錯了,少主”可兒聲音顫抖。

“少主,可兒錯了,少主饒了可兒吧!”可兒還在哀求低泣。

清兒緩緩地走到可兒身邊,語音清晰的說:“這些年你照顧我,陪着我,我感激你,所以我能容忍你做錯任何事,只要不是出賣我出賣胡家。但是你偏偏錯得我不能原諒。你可還記得胡家家規?可還記得出賣胡家唯有一死?今兒我不止是你的姐妹,我還是胡家的少主。胡家的家規即是我立的,便不能從我這裡例外。對不起!”

聽了清兒的話,可兒驚慌四顧。一躍而起向後急奔,看得出身手着實不錯。幾個閃躍騰挪人已出去很遠。

“砰!”一聲槍響,驚的林間棲息的鳥四散分飛,驚的所有的人心頭狂跳面容劇變。上一刻還妙語如珠,笑顏如花的清兒,在這一刻卻殺氣騰騰,辣手奪命。如此狠絕的清兒是他們不曾見過的,卻見之難忘。

可兒僕伏在地。

清兒手執火銃站在原處。晚風中的容顏上是深深的痛苦,夕陽下的麗影裡是沉沉的落寞。

風和雪將可兒帶回來,清兒接過柔兒手中的白絹細心地爲可兒擦淨臉面,她的神態寂寥如冰卻又溫柔似水。柔兒打開可兒的頭髮,細心地爲她盤了個已婚女人的髮式。

衆阿哥站在皇上身邊,看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沒有人開口說話,壓抑的氣流盤旋籠罩着每個人的心頭。胡家家規!出賣即死!

雪將可兒放在馬背上,駛離了清兒。駛離了營地。清兒回到車裡再沒出來。

康熙領先走了,衆阿哥也跟着走了。

這個夜晚沒人可以安睡!

清兒高燒,昏迷不醒三天了。康熙把清兒送到了宜妃的帳裡,宜妃對着清兒長吁短嘆心痛心急。

“皇上,按說格格應該醒了。”張太醫說。

“什麼叫按說,那她爲什麼不醒?”康熙有點急。

“大概,是格格自己不願意醒過來。”張太醫低聲說,這是康熙的御用大夫,康熙信得過他的醫術。自己不願意醒過來?那件事還是讓她受刺激了,還是個善良的孩子啊!雖然自己沒有做錯,但是心裡還是自責的吧。康熙沉重地擺擺手,叫了胤禟進來,然後領先衆人走出去。

胤禟跪在牀榻邊,望着昏迷不醒的清兒。原本清麗的臉如今已是病顏,雙脣已經失去潤澤變得蒼白悔暗。如此的接近,卻是爲了彌補過錯,如果我傷害了你,請你原諒我。如果你不願意醒過來,那我就陪在你身側。如果你怪我,請你先醒過來,我任憑你處置,只要你醒過來,我不再傷害你,不再探究你,不再接近你,不再想利用你,只要你醒過來,只要你不再封閉自己,請你醒過來。清兒,求你!求你睜開眼睛,看我。

雙眸微動,恍惚中記起自己結束了一個人的人生,那是她的貼身侍女,是陪她一路長大的姐妹,是她身邊最貼心的人。

可兒的錯她不能夠放任不理,因爲她是胡家少主,她要立威立信,雖然她不想去做,但是她不得不去做。

緩緩睜開雙眸,看到了一臉憔悴的胤禟,就是他在自己的耳邊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個晚上,你知道錯了嗎?太晚了,她已經走了,她愛你你知道嗎?你用假情假意來換取她的真情真意。到最後你都沒有爲她做任何事,你何其冷血,何其無情。如果你當時站出來,她又何須走?如果你當時帶她走,她又何須面對這樣的我?你懂愛嗎?知道一個女人的愛有多重,有多痛,有多烈,有多純嗎?你不懂,你懂的是排除異己,懂得是審地度勢,懂得是如何爭取更大的利益,懂得是如何實現野心,而她不幸的成了你的野心的犧牲品。她的人生是我結束的,也是你結束的。

他疑問的目光看過去:你醒了?

她的目光卻是冷拒:出去!

他想站起腳下卻是虛浮無力,一夜的跪姿雙腿早就麻木得沒有了知覺。

她的目光裡有一絲的不忍:何苦?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的目光卻是驚喜:你心疼我了嗎?你原諒我了嗎?伸手握着她的柔夷,觸手是無骨的凝膩,心頭一蕩,她的面上已是紅暈飛起,兩下里掙來奪去,均都低喘不已。

“放手!”輕斥的聲音暗啞無力。

“清兒,不要再封閉自己,如果你怪我,我任你處罰!”一夜的低語已經讓他的聲音沙啞難聽。

“好!你不要後悔!”閉上雙眼,怎麼可以只對可兒一個人狠絕,你欠她的我要替她討回來。

“只要你高興,我決不後悔!”

宜妃外面靜靜地聽着這兩個人的低語,滿心歡喜,轉頭去找康熙,這個兒媳婦她可是要定了!

康熙帶領衆皇子打獵回來途經山崗時,衆人再見到了清兒,她正在給老虎彈琴。沒錯,在山崗下靠近密林處,一隻色彩斑瀾龐大的老虎象是寵物一樣柔順無害地趴在清兒的腳邊,而胤禟站在清兒的另一側,看得出來這種狀況不是第一次了。同情他的人和羨慕他的人都有,但是兩者的比例如何不大好說。

康熙問身旁的胤禛:“清兒彈的是《春江花月夜》?”距離有些遠,聽得不是很真切。

胤禛笑說:“回皇阿瑪,清兒彈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衆人也都聽出來了,無奈地搖頭,清兒永遠讓他們出乎意料,給老虎彈《春江花月夜》!雖然九阿哥也在,可是衆人都知道清兒絕不是在爲他彈奏,不過衆人可以肯定的是九阿哥以後恐怕不會再聽人彈奏《春江花月夜》了。

“他是誰?那個彈琴的人?”薩克圖汗部小王爺博薩好奇地問十三阿哥。

胤祥望着清兒,這幾天她清減了好些,弱不禁風且神情憂鬱,看來那件事還是對她有影響啊!她的反應激烈得讓人心疼心痛。若不是皇阿瑪讓衆人不得打擾清兒,他早就在她的身邊陪她了。胤祥沒有回答博薩的問話,從腰畔拿出玉笛和着清兒的琴音開始吹奏。清兒擡起頭目光掃過衆人,手上卻沒停奏。一時間琴音婉轉,笛音悠揚,琴音攀附着笛聲,笛聲引領着琴音,琴笛合鳴如癡如醉,纏纏綿綿不絕於耳,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達到如此的契合吧。

一曲奏罷,清兒摸摸虎頭,然後向崗前走來。

“清兒見過皇上,見到各位阿哥。”清兒向上方的人見禮。

“怎麼瘦成這樣了!沒人給你飯吃麼?”康熙心疼的問。

“皇上!瘦點不好麼?”

“嗯,不好。”擡頭對走近的胤禟說:“好好照顧清兒。”

“是,皇阿瑪。”胤禟回答。

“清兒,你還好吧?”胤禛關切的問,和她月桂樹下的聞花香,聽風語,看夜空,想起來卻象是遙遠得不可觸及了。

“謝四爺關心,清兒很好。”

“你好!我是博薩。”一個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清兒看到一個俊美的蒙古裝扮的男子與十三阿哥並騎,而阿哥們似乎對他的突然發聲很反感。

她禮貌地說:“你好!我是清。”

幾個小阿哥聽出了清兒不過是禮節的回話,否則她會說“我是清兒”,心下平衡了許多,可是那個不討人喜歡的人卻問了一個他們也想問的問題:“你好象不怕那隻虎,爲什麼?”

“它是我養大的。”淡淡的回答。

她養大了老虎!這個清兒何時才能讓人不再吃驚!

“九哥,你在幹嘛?”胤俄看着胤禟問

本想說贖罪,話到嘴邊卻改成:“陪清兒。”這個陪法,不知道什麼時候陪死你。

“清兒,我也陪你。”胤祥看着清兒說,然後躍下馬背。

“我也來陪清兒!”胤俄說着翻身下馬。清兒,不管何時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

“我也去。”胤禎急急地翻身下馬,朋友嘛,自己發誓要拿清兒當朋友的。

“我也去!”一個不討喜的聲音再次響起,衆小阿哥不耐煩地皺眉:有你什麼事,清兒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陪她是應該的,你陪她爲了什麼?

“你回吧,小王爺,清兒有我們陪就行了。”胤祥說。

“你們都不怕,我也不怕。”小王爺主意已定,老虎嘛,不吃你們又怎麼會單吃我。

看着馬上甲冑鮮明的阿哥們,再看一眼這些日子一直陪在身邊沒有參加行獵的胤禟,清兒說:“不用你們陪我了,九爺你也回吧,以後不用再陪我了。”

“你呢?你不回嗎?”胤禟問。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清兒說着低下頭說,聲音裡透着倦意。

“我不走,我陪你,你們幾個就別來了,先回去吧。”胤禟發話。

“那我們先回了,天要黑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胤祉說。

幾個小阿哥無奈上馬,臨走胤俄說:“清兒,我們今天打了好多獵物,你早點回來吃烤肉啊。”

康熙再看看清兒和胤禟,沒有說話帶頭騎馬走了。

清兒目送衆阿哥離去。呆呆地凝視天邊的那一抹殘紅,輕聲說:“你回吧。”沒有聲音卻對上胤禟堅定的目光:說過隨你處置的,我便不會反悔。

“我們回吧!”清兒語氣低沉的說。摸摸虎頭:“毛毛,明天再來陪你。”

胤禟抱起琴袋,兩人向崗上走。

“清兒,忘了吧,快樂起來,好不好?”胤禟低聲,似在自言自語。

清兒清冷的目光掃上他的臉,對上胤禟眼中的摯熱和真誠,不由的閉上晦澀的眼睛。

胤禟溫柔的說:“想哭就哭吧!”

但是清兒沒哭。胤禟知道清兒仍是不原諒自己。她的軟弱不肯在自己的面前表露。

胤禟低低地說:“是我錯了,不奢求你的原諒,只要你開心起來,做回原來的清兒,哪怕你再不理我,哪怕你從此恨我,只要你不再封閉自己。”聲音透着苦澀。

清兒閉上眼睛。無語。

胤禟低語:“清兒,我把命賠給她,這樣你會不會快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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