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懸浮車須臾間就來到礦洞前不遠處, 接着懸浮車的車門打開, 一羣穿着黑色軍裝的士兵從車中跳下來, 手裡拿着黑洞洞的槍支, 朝周圍那些赤蠍掃射。
槍聲在耳邊呯呯呯地響着,地上的赤蠍的屍體越來越多,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火器和燒焦的味道, 隨着燥熱的沙風撲來, 味道刺鼻古怪。
有這羣士兵火力大開,確實比冷兵器有效多了, 很快那羣赤蠍就死傷大半,剩下的也嚇得逃竄進沙漠之中,直到那隻巨大的赤蠍王被射殺後,那些活着的赤蠍都已經沒了蹤影, 至於原本它們棲息產晶的礦洞,已經被棄之不顧。
士兵們解決這些赤蠍後, 便去礦洞搬赤蠍晶。
從這裡可以看出, 這些人也是奔着這處赤蠍晶礦來的。
一個穿着筆挺的黑色軍服的男人朝他們走來,他手中拿着一條黑色的馬鞭,邁着一雙裹在修長軍褲中的大長腿走來,五官豔麗逼人,一雙桃花眼不笑的樣子也像微笑,渾身散發着一種糜麗張揚的氣息。
看着就像一個典型的壞男人。
“你們是哪座城的人?”他開口問道,有些漫不經心。
邵士低頭道:“回長官,我們是第四區的。”
其他人忍不住低頭, 非常識相,雖然這羣士兵的出現救了他們一命,但卻極爲畏懼他們手上的武器,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連邵士和老焦這兩個因爲身手不錯而有些傲氣的人,在這男人面前,同樣收斂起身上的氣息,帶着壓抑和小心。
“第四區?原來是紀修的城民。”他微微笑了下,便沒再說什麼。
一羣士兵訓練有素,很快就將礦洞裡的紅晶石搬到懸浮車上。
邵士等人安靜地站在那裡,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就像難民。雖然羨慕嫉妒那些士兵得到那批數量不低的赤蠍晶,嫉妒得眼都要紅了,卻沒人敢露出貪婪的神色,皆在安靜地等候着。
等士兵來彙報情況後,那男人轉頭看向他們,說道:“我們也要回第四區,捎帶你們一程吧。”
在場的人聽罷,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神色。
邵士和老焦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警惕和防備,並沒有像其他人那麼開心。
那些普通人不知道這位長官是誰,他們卻是知道的,這人名叫逯行,是第五軍區的指揮官的親衛之一,性格狡辯如狐,是一個非常難纏的人物。
這些軍人很少將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裡,現在在這種地方碰到,不管是巧遇還是刻意,非常引人注目,只怕他是懷疑上了。
一羣人跟着進了懸浮車。
懸浮車內的空間頗大,分兩個區域,邵士一行人被安排在後面的區域裡。
逯行坐在他們對面,修長的雙腿交疊着,一雙桃花眼徐徐地看着在場的人,笑着說:“我聽說昨天夜裡有羅姆森人的巡邏隊經過這裡,是麼?”
邵士謹慎地答道:“是的,我們有很多隊員被羅姆森人捉走了。”
其餘的人臉上露出隱忍而憤怒的神色。
逯行點頭,修長的手撫着那條馬鞭,嘆道:“羅姆森人這幾年越來越囂張,經常越界劫掠人類,等到下一個災劫日,應該好好和他們較量一下,只有被打疼了,他們纔不敢再犯。”
雙方聊了會兒,都是逯行漫不經心地問話,邵士和老焦謹慎地回答,直到問得差不多,逯行方纔伸了個懶腰,起身離開。
直到他離開後,一羣人方纔鬆了口氣。
“這第五區的軍官比第四區的軍官的感覺要可怕得多,就和第五區的那位指揮官一樣……”有人小聲地嘀咕着,卻不敢太大聲,生怕被前面的第五區的士兵聽到。
他雖然說得小聲,但回到前面區域的逯行卻透過監控器聽得一清二楚,桃花眼在視屏上逡巡,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縮在角落裡的瘦小的身影上。
“長官,有什麼疑問?”旁邊的士兵問道。
逯行指着屏幕上的人,說道:“這孩子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呢。”
士兵瞅了瞅,實在沒辦法從那張髒兮兮的臉,以及瘦小的身板中看出這少年有什麼不一樣,能說不一樣的話,就是像女人一般的嬌小的身段吧。很少有男人長得這麼嬌小的,估計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
沒成年的孩子也敢跑到這種地方來,可見膽量極大。
逯行見士兵不解的樣子,也沒解釋什麼。
他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兒,方纔收回目光,眉眼含笑地拿出一個聯絡器,給在第四區的指揮官發信息。
他素來相信自己的判斷,既然覺得不一樣,自然要查一查的。
遲萻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不過她的五感靈敏,敏銳地感覺到監視的視線,不着痕跡地看了看,便知道這懸浮車內應該裝有監控。
將懷裡的包摟得更嚴實一些後,她裝作沒有發現,眯着眼睛發呆。
雖然她現在想睡一覺接收下這具身體的記憶,生怕周圍的環境不安全,要是中途被打斷,又要面臨路西菲爾那個世界的窘境,便放棄了。
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接收吧。
懸浮車的速度很快,兩個小時後,就抵達人類居住的城市。
遲萻透過車窗,看到那巍峨的城牆,那鋼鐵築成的建築,是一種充滿高科技風的後現代建築,與先前那座被廢棄的城市大相徑庭。
顯然,人類會放棄那座充滿現代化城市也是有原因的,比起這鋼鐵之城,那城市就顯得太過脆弱,如今更是淪落成荒野之城。
縣浮車從專門的車道進入城市,接着在一處停車場停下。
逯行打開門,長腿跨進來,對窩在車內的這羣難民說:“各位,第四區城到了,請下車吧。”
一羣人紛紛站起來,侷促地感謝他後,便依序下車。
遲萻跟着衆人下車,經過的時候,突然被人捉住手腕。
遲萻擡頭,一雙眼睛安靜地看着對方。她感覺到這人很強悍,以她現在的實力,無法對付。
逯行笑眯眯地說:“小弟弟今年幾歲了?成年了麼?”
遲萻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含糊地說:“回長官,還沒成年……”據她先前的觀察,發現這個世界的成年男人大多身材高大,她和這些男人站在一起,就顯得嬌小纖細,格格不入,只能稱之爲少年。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如讓人誤會。
逯行摸了摸她的手,方纔放開,笑眯眯地說:“再見。”
遲萻盯着他的臉幾秒,然後低頭下車。
跟着衆人走出停車場後,遲萻站在那頗具後現代風的街道上,一時間有些茫然。她沒有記憶,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家人是誰,住在什麼地方。
或者她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先去接收記憶?
正想着,突然聽到一道激動的聲音叫着:“萻萻!”
遲萻循聲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身材窈窕、面容秀麗的女人朝她跑來。
隨着她的出現,周圍路過的男人紛紛轉頭看過來,目光炙熱而貪婪,只是看到那女人脖子上戴着的鑲鑽石的金屬項圈時,很快又一臉遺憾地移開目光。
遲萻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男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最後視線轉到已經跑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她看起來二十出頭,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露肩連衣裙,讓她看起來十分純潔美麗,連臉上的笑容都像天使般陽光燦爛。
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與這大街上的一景一物都格格不入。
遲萻注意到周圍那些路過的人都是男人,各種各樣的男人,大多數穿着筆挺的軍裝,卻沒有一個女性,這姑娘的到來,就像在一羣硬漢中盛開的嬌花一樣,畫風一下子就顯得不一樣。
“萻萻,你終於回來了,還好吧?”女人柔聲問道,一邊捧着她的臉,拿溼巾給她擦去臉上的污漬,神色溫柔而專注。
遲萻含糊地道:“我沒事,你放心吧。”
“怎麼可能沒事,你一個……”她欲言又止,最後有些落漠地說道:“萻萻,是姐姐沒用。”
原來是這具身體的姐姐。
遲萻沒有記憶,不好多說什麼,於是沒有說話。
幫遲萻擦乾淨臉後,那女人並沒有嫌棄遲萻地這副難民的樣子,牽着她的手,轉頭對她笑道:“萻萻,你餓了麼?姐姐先帶你去吃飯。”
遲萻確實餓了,包裡帶的乾糧一點也不好吃,便順從地應一聲。
女人帶遲萻到一家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餐廳吃飯,餐廳的侍者似乎有些嫌棄遲萻這副邋遢的難民樣,但看在帶她進來的人是個女人的份上,便忍下了。
餐廳裡還有其他用餐的人,大多數是穿着軍服的人,而且軍服還不一樣,有黑色、軍綠色、木棕色、紅色等。
這羣軍人看到進門的女人時,眼睛發亮,雖然她脖子上的銘牌一看就不是普通男人能爲她戴上的,可難得在這裡看到一個女人,依然讓他們非常高興,連吃飯都香了許多。
遲萻被那女人拉着坐下後,將抱得手痠的揹包放到一旁,然後看着對面的女人熟練地點餐,明白她是這家餐廳的常客。
一個衣食住行處處精緻的姐姐,爲什麼妹妹卻活得這麼悽慘?
遲萻有點兒搞不懂,只能靜觀其變。
很快侍者就將她們點的食物端來上,以西餐爲主,還有紅酒鮮花這些難得一見的東西。
“萻萻,多吃點,你又瘦了。”女人一臉溫柔地說。
遲萻說了聲謝謝,就開始吃着面前的牛排。
用過餐後,那女人拿出一張卡結賬後,便帶遲萻離開。
遲萻抱着那個裝着赤蠍晶的揹包,默默地跟着她。
女人的步子邁得很小,走得很優雅,走在這後現代風的街道上,如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萻萻,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姐姐真的很擔心。”女人用一種憂傷的神色看着她,眼裡浮現晶瑩的淚光,輕輕地說:“我聽說邊境時常有其他種族路過,像那些吃人的羅姆森人,那麼可怕,萬一你遇到他們怎麼辦?你爲什麼就不想像姐姐這樣,好好地在城裡生活呢?”
遲萻低頭不語。
女人看到她這樣子,臉上的神色更傷心,嗚咽着說:“萻萻,我答應過爸媽會照顧你的,這次……你就聽姐姐的吧。”
遲萻感覺到她話中的不對勁,猛地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一羣手持槍的軍人,穿着軍綠色的軍裝,應該是這第四區的軍人。
“萻萻——”女人淒厲地叫着。
遲萻聽而不聞,在人羣中穿梭奔跑。
呯的一聲槍響,她身邊的地面炸開,顯然對方已經向她開槍,接着就聽到她那姐姐厲聲叫道:“不準開槍,不準傷到她,她是……”
聲音被喧譁的人聲湮沒。
遲萻下意識地逃離,在錯綜複雜的街道上奔跑,身後是一羣追蹤的士兵,路過的行人見狀,紛紛閃身讓開。
雖然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姐姐爲什麼會讓人捕捉她,只能憑直覺先逃。
一個士兵從旁邊撲過來,遲萻扭身後退,那撲過來的士兵和前面的士兵撞到一起。遲萻趁機將兩人往旁邊一推,讓他們和後頭追上來的士兵撞到一起,瞬間就撞成一團。
趁這機會,她繼續跑。
遲萻仗着身量嬌小,在人羣中靈活地鑽進鑽出。
可惜這城裡的軍人太多了,連路人都是穿着軍裝,讓她幾乎以爲這個世界是不是全民皆兵,穿便服的沒見到幾個。以至於她無論怎麼跑,好像都是往士兵羣中扎一樣。
遲萻眼角餘光瞄見一處光線較黑、人流稀少的巷子,腳步一轉,就衝過去。
砰的一聲槍聲,身後有子彈朝她的手臂飛過,遲萻只覺得手臂一痛,接着又一聲槍響,腿肚中了一槍,踉蹌着摔倒在地上。
遲萻疼得臉色發白,捂着冒血的腿,轉身看去,就見一個穿着軍綠色軍服的高大男人站在巷子口,用一雙猩紅的眼睛看着她,朝她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
“還跑麼?”他用槍指着她,聲音透着興奮。
遲萻疼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嘴脣哆嗦着。
他手中的槍口指着她,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她,說道:“真是不可思議,你這樣子,哪裡像個女人呢?嗯,連女人的芬芳都沒有。”
他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會兒,方纔蹲下身,伸手抓住她的頭髮,將自己的臉湊到她面前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些許陶醉的神色,語氣更興奮了,“原來要近一些才能聞到,雖然很弱,確實是女人的氣息。”
他的瞳孔微縮,露出興奮的神情,就要伸手將她抱起來。
一條裹在黑色軍靴上的長腿從遲萻身後出現,對着那男人的腦袋將他踹飛,接着遲萻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來。
“她是我的,我帶走了!”
抱着她的人,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說。
被踹飛的男人狠狠地砸在地上,高大健碩的身軀發出沉悶的聲音。
他扭曲着臉,從地上一躍而起,就要舉起手中的槍時,後腦勺被槍抵住。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
男人慢慢地偏首,對上逯行那張妖豔的笑臉,下顎不由緊抽,一雙噬血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
逯行不爲所動,擡了擡下巴,說道:“我們指揮官看中的人,你也敢搶?”
男人心中微驚,再轉頭看去,就見那幽長深邃的巷子裡,已經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