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莘手臂的肌肉在一瞬間有些微微僵硬，鬱芷言很快感覺出了。
怔忡後，顧莘極快把手臂抽了出來，他站了起來，看得出強壓着一絲怒意，看着鬱芷言的眸色已沉了下去：“說好的，治療等藍清來了再開始。”
和誰說好的，佟慕妍嗎？所以他會提出每次治療都要藍清在場嗎？
鬱芷言並沒有起身，就那樣坐在沙發上含笑凝着他，輕聲說：“藍主任今天不會來了，因爲我告訴他你臨時把時間改了。”
“你這是幹什麼？”顧莘扣上了西服的扣子，一副要走的意思。
鬱芷言沒有攔着他，清冷一笑，說：“顧莘，其實你這又是何必？”
顧莘的腳步一滯。
身後之人又說：“不是國外那些專家治不好你的病，是你不想讓他們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答應做我的病人，你這樣不是侮辱我的專業，在砸我的招牌嗎？”
顧莘的眉頭緊鎖，答應來治療，只是權宜之計，因爲他明白，不是鬱芷言，也會有下一個醫生，老爺子和佟慕妍都希望他的病可以痊癒。
他微嘆了口氣，終於回頭說：“sorry，我沒有那個意思。”
鬱芷言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了，她站起來，睨視着他說：“所以我今天沒讓藍主任來，因爲這樣的治療毫無意義。”她走到櫃子前，拿出了裡面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今天沒有治療，我們聊一聊。”
顧莘看着她把紅酒倒入杯中，微微搖勻，轉身遞給他。
他就這樣站在門口，沒有伸手接，也沒有上前。
鬱芷言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他乾脆雙手插進了褲兜裡，略一笑，說：“一會開車回去，還是不喝酒了。”
鬱芷言空舉着酒杯的手有些尷尬。
“我沒有要侮辱你專業的意思，讓你誤會，很抱歉。”他轉身走了一步，說，“既然今晚不治療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顧莘。”鬱芷言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終是又回頭，見她無奈一笑，說，“如果不是給你治病，我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但你要相信，雖然我和你爸有誤會，但我和他一樣希望你的病可以痊癒。”
他不動聲色拂開她的手，含笑說：“謝謝，我其實很好。”他打開了門，邁步出去。
鬱芷言沒有跟着出來，凝視着他的後背說：“你的療程結束，我就會離開臻華醫院。但我不想就這樣算了，改天，就像從前一樣，讓藍主任在場。最後一次，讓我再試一次，可以嗎？”
顧莘的心底有些歉疚，此刻卻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最終，他點了點頭，卻說：“療程結束，我希望我爸能看到病癒的報告。”
良久，才聽得身後之人應了。
顧莘鬆了口氣。
…………
面前的身影早已離開，鬱芷言關上辦公室的門，脊背靠着門徐徐蹲下身去。
薰香，紅酒，都是爲他準備的，最終他都沒有留下。
藍清不在，顧莘變得很警覺，看來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支開藍清的。
她微微仰頭，抿了口紅酒，香醇自喉間滑過，最後似化成一團火，燒進她的身體裡。
她臉頰貼着酒杯驀地一笑，就算他沒有留下，但至少今晚她確定了一件事。
顧莘心裡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纔是他的病無法痊癒的關鍵。
而她，終將會知曉。
…………
此刻顧公館顧一桐的房間內，她握住筆，激動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得意地說：“幸虧我成年了，否則還得找監護人，那才真是慘！對了小嬸，你可一定要收好，被小叔和我媽知道了，我一定死得很慘！”
佟慕妍笑着收起了合同，拍了拍包包，眨着眼睛說：“放心，跟銀行保險櫃一樣安全！”
顧一桐抱住她就狠狠親了一口。
二人收拾好，又去老爺子房裡聊了會兒天，張阿姨來叫吃飯，說是徐佳人和顧莘都來了。
佟慕妍拉着顧一桐下樓，果真見顧莘和徐佳人已經坐在餐廳說着話。
他回頭看見她們，招手說：“快過來吃飯。”
佟慕妍一見他，心情就很好，快步過去，在他身側坐下，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她以爲他肯定是趕不及吃飯的。
顧莘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藍清不在，你說不能二人獨處，所以我回來了。”
“沒治療？”佟慕妍吃驚看着他。
“噓。”顧莘打了個手勢，又挑眉看了顧一桐一眼。
無奈，佟慕妍只能暫時緘口。
對面的顧一桐驀地就笑了，指着顧莘說：“小叔，你是不是想在飯桌上偷偷地親你老婆，但有覺得我們都在，不好意思？”
顧莘的臉色一沉：“什麼叫我老婆？你不會叫人嗎？”
顧一桐吐了吐舌頭，輕哼着低頭吃菜不理他。
“別鬧了。”徐佳人好脾氣地笑，又朝顧莘說，“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慕妍，你也多吃點。”她親自給佟慕妍夾菜。
“啊……哦，謝謝佳人姐。”佟慕妍有些晃神。
顧莘嘆了口氣，聳聳肩說：“佳人姐，我就是這樣才瘦了。”
徐佳人無奈一笑，只好也給他夾菜，他這才笑了。
顧一桐把碗往前一推，秀氣的眉毛擰了：“媽，我也要！我纔是您的女兒好嗎？”
驀地，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
回去的路上，佟慕妍就拉着顧莘着急地問：“去都去了，怎麼就沒看病？”
顧莘笑着看了看她緊張抓着他的手，皺眉說：“開車呢，別亂拉，危險。”
佟慕妍這才縮回了手，緊接着說：“對，我是不喜歡你和她單獨在一起，但是……但是我也不是讓你別看病就回來的意思！你腦子怎麼就轉不過彎呢！”
她似乎有些生氣了，但此刻也說不清楚到底在氣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是氣顧莘就這樣回來了。
顧莘側臉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溫暖。
即便小女人的心防着鬱芷言，她最在意的還是他的身體。
那一刻的顧莘在心裡發誓要加倍地對她好，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的太太佟慕妍。
車子停在了公寓下，顧莘卻拉着佟慕妍的手往外走去。
她有些氣憤說：“要去醫院也得開車去，你自己去，我不去！”她纔不想見到鬱芷言，怕自己忍不住就冷言冷語地諷刺人家，最後顧莘一定又要生氣。
他的大掌握住她略有些冰冷的手，乾脆藏進了他的大衣內，輕笑着說：“約了下次，今天不去了。”
她有些意外：“那……那你去哪裡？家在反方向呀！”
他一手摟緊她的肩，讓她小小的身軀緊貼着自己，聲色清淺：“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和你一起這樣隨便走走，壓壓馬路。”
“傻不傻，晚上那麼冷……”她的聲音小了下去。
他低頭笑着：“冷就躲我的懷裡。”
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她任由自己靠着他，臉頰暖暖的，手也是暖暖的，大概幸福就是這樣吧。
二人就這樣依偎着，慢慢走着。
路燈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佟慕妍突然說：“我聽人家說，如果能踩着一個人的影子走，這個人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
說着，她打算推開顧莘去踩他的影子。
顧莘嗤笑一聲摟緊她，不讓她走，擡手捏捏她的鼻子說：“小說看多了嗎？影子有什麼好踩，沒有陽光沒有燈，你還怎麼踩？”他說着，握緊了她的手，“我會這樣一直握緊你的手，還不夠真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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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真兒的。
她擡頭衝他一笑，明亮的眼眸晶瑩瑩的。
離開小區不遠就有個廣場，此時的廣場上很是熱鬧，散步的，遛狗的，說笑的……
他們微微駐足片刻。
顧莘的目光落在廣場上追逐着玩的幾個孩子身上，悠然說：“集團在城東要建個亞洲最大的遊樂園，合同我上週就簽了，請了一流的設計師，給以後我們的孩子玩。”
這幾天他總在說孩子的事，可見他是很喜歡孩子的。
佟慕妍輕輕應了一聲，第一次沒有嗆他。
他低頭，眸華落在她嬌嫩的臉上，情不自禁就吻上她的脣。
她輕打了他一下，皺眉說：“公衆場所呢，你注意點。”
他意猶未盡望着眼前兩瓣嬌豔欲滴，無奈說：“秀色可餐，沒忍住。”
一側，有小攤推着氣球車過來，好多的孩子都過去買，有幾個小情侶也來了。
顧莘拉着佟慕妍也上去買了一個，將線繞在她的手指，走着，氣球就在他們頭頂飄着。
佟慕妍有些不好意思說：“都孩子們在買，你去湊什麼熱鬧？還說想要生孩子當爸呢！”
他笑一笑，輕言道：“以後我們會有很多寶寶，不過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顧莘重要的寶寶。”
“又胡說！”她紅着臉往他懷裡鑽。
他輕笑着抱住她，低頭凝視着，認真說：“慕妍，我等不了一年了，我的療程結束，我們就結婚吧！”
佟慕妍先是一愣，隨即緊張問：“什麼意思？鬱芷言她不給你看了？”
他忙搖頭：“不是，之前我答應你配合治療一年，但我的主治醫生有她的治療方案，療程結束，當然說明我的病已經好了。”
她鬆了口氣，終於笑了，望着他，鄭重點點頭：“好，那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