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慕妍回頭時，眼中閃過輕詫：“陸總？”
似乎很久沒有見過陸衍了，他的臉色比上次在醫院見到好了很多，看得出，瘦了。他看着她，眉宇間染着淡淡的笑。
佟慕妍沒想到會這樣突然就遇見了，一愣之後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衍見她站穩了，他很紳士地收了手。
佟慕妍回過神，這才尷尬低下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一份宣傳資料被遞到了佟慕妍眼前，她呆了呆，悄然擡頭，見宣傳冊的那一端是陸衍修長乾淨的手指。
他見她沒有動，略蹙眉，問：“不是想要這個嗎？”
他早就看見了，她擠上前想要那宣傳冊，卻沒有夠着的樣子。
佟慕妍只好接了，有些侷促將宣傳冊捏在指尖，她又說了句“謝謝”。
即便佟慕妍穿着高跟鞋，陸衍還是高出了她大半個頭，她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臉色。
陸衍微嘆，說：“你是怕我，還是真的那麼不想見到我？”
佟慕妍深吸了口氣，終於擡頭看着陸衍，她笑了笑，說：“你誤會了，今天我來這裡是因爲公事，所以只是想先好好工作。至於別的私事……以後再說。”
陸衍自然垂下的手本能圈了起來，他朝她點了點頭：“好，不打擾你工作。”
佟慕妍似乎鬆了口氣，朝他略一笑，轉身離開。
她分明一副坦然的樣子，但眼底藏匿不住幾分茫然無措的樣子被陸衍盡收眼底。
陸衍微怔，自從她進入m.z科技以來，她對着他似乎總有一種懼意，是那種下屬對上司的敬意嗎？
陸衍有些後悔了，是真的後悔了，他早該在她進入m.z科技的第一天就對她坦白這一切的！
“陸總可是好久不在公衆場合出現了啊。”一個男人端着酒杯過來了。
陸衍回過神來，對面的男人順手從邊上又拿了一杯酒遞給陸衍：“來，我先敬陸總一杯。”
陸衍接過，卻是轉身換了被飲料，一臉歉意，說：“不好意思，最近身體不太好，見諒。”
…………
佟慕妍走了幾步，悄悄回頭，見陸衍已經和一個穿着西裝的那人聊上了，她終於鬆了口氣。
因爲陸衍也在場的原因，佟慕妍後來匆匆輾轉了幾個區域，一圈看下來，真正當場簽約的也不多，很多公司的人都表示需要回去開會討論後再做決定。所以佟慕妍也蒐集了幾個她覺得不錯的ip宣傳冊後打算走人。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腳實在太痛了。
佟慕妍走到了會場門口，這才扶住了臺階下差不多有她半個人要的花盆彎腰揉了揉右腳踝。
之前不慎差點摔倒時扭的，不過因爲遇見了陸衍，怕被他看出來，所以她沒有說。
強撐着熬了一個多小時，此刻佟慕妍覺得腳踝處有些腫起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朝停車場走去，其實會場離開停車場並不是很遠，但令佟慕妍覺得萬念俱灰的是，這裡通往停車場的是一條鑲嵌得無比精緻的雨花石道。
兩側的路燈照得地上五彩繽紛的雨花石炫目無比，不過此刻的佟慕妍沒心思去欣賞地上的美輪美奐，因爲她扭傷的腳正穿着高跟鞋踩得高低不平的雨花石道上。
“噝——”佟慕妍皺了皺眉，她望了望前面的路，想了想，乾脆直接踩到了邊上的草坪上。
草坪上軟軟的，比踩在雨花石道上的感覺要好很多。佟慕妍的心底剛淌過竊喜，下一秒，她的鞋子的跟直接陷進了泥土裡！
該死的，她真是……沒腦子嗎？
佟慕妍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咬咬牙，乾脆打算脫了鞋赤腳走去。
卻在她彎腰脫下鞋，因爲重心不穩差點摔倒時，男人的臂膀伸過來，扶助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佟慕妍幾乎是本能將受傷的腳縮了縮。
陸衍看着她紅腫的腳踝皺眉：“之前扭傷的時候怎麼不說？”
佟慕妍愣了下，忙撒謊說：“哦，不是之前，是我剛纔在石子路上不小心才扭到的，沒事，很快就不疼了。”
她下意識想要推開陸衍的手，卻因爲沒有站穩，很快又被陸衍扶住了。其實這一晚，陸衍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佟慕妍，從她出門的那一刻，他就悄聲跟了出來。他看見她在門口休息的樣子，看見她從雨花石道轉至草坪的樣子。
他知道她在撒謊，但他不想戳破。
陸衍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高跟鞋，佟慕妍原本想要阻止他，卻聽他淡淡說：“走吧。”
他扶着她往停車場走去，佟慕妍彷彿做賊心虛一般，左右看了看，沒有人，這裡只有她和陸衍兩個人。
也是，交流會還沒有結束，這裡當然不會有人來。
從這裡去停車場不過幾百米的路，此刻卻想幾萬裡那麼長。
佟慕妍低着頭，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寂：“沒想到今天這麼巧，在這裡遇見陸總。”
清冷風裡，陸衍的聲音不似往常的冷淡，反而有了幾分暖意：“不巧，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他的話說得佟慕妍心中一驚，那最深處緊繃的弦彷彿頃刻間斷成兩截，佟慕妍的腦海裡瞬間閃過宋宇的臉，還有他把邀請函推到她面前時的樣子。
“是宋師兄……”
陸衍卻說：“是我拜託他的，你別怪他。”
佟慕妍有些生氣站住了腳步，她一手扶着邊上的樹幹，佇足凝視着面前的男人，說：“陸總，話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已經選擇了顧莘。”
一絲傷感自他的眼底劃過，但他很快定了神，說：“如果你不想聽關於顧莘過去的事，我以後不會再說。”
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佟慕妍不免愣住了。
片刻，她才說：“謝謝你送我到這，我自己過去就好。”她看一眼，這裡離開停車場已經只有十多米遠了。
陸衍沒有動，佟慕妍伸手拿了他手中拎着的她的高跟鞋。
她轉身，腳步一深一淺朝前面走去，她順便拿出了車鑰匙，把不遠處的車子解鎖。
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身後腳步聲驟然逼近，佟慕妍沒來得及回頭，只覺得腰間一緊，她已經被陸衍抱了起來。
“陸總！”她緊張攥住了他的衣服。
陸衍抱着她徑直走到那輛白色車子前，他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把佟慕妍塞了進去。
佟慕妍驚訝扶着車門想要出去，他指着她的右腳說：“扭傷了，你還怎麼開回去？”
佟慕妍噎住，徐佳人的車是自動擋，不必踩離合器，如果扭傷的是左腳還好，可是偏偏……
陸衍繞至一側，上了車。他看佟慕妍張口要說話，於是便說：“放心，我不送你上樓，不會讓顧莘誤會。”
佟慕妍到嘴邊的話終於吞了下去，其實顧莘出差了，根本看不到。不過陸衍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再拒絕好像有些矯情，畢竟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你的車……”
“我會讓司機來開走。”他彎腰調整了間距，隨後發動了車子開出去。
中途，陸衍將車靠邊停了，他再回來時，手中拎着止痛貼和噴霧。他打開車門，握住她纖細玲瓏的腳踝，不給她任何掙扎拒絕的機會，細心上了噴霧，然後貼上止痛貼。
佟慕妍侷促坐在位子上，心情複雜得說不出話來。
車開到了公寓樓下，熄火，陸衍卻沒有下車。
“今天的事，謝謝。”佟慕妍打破了尷尬，伸手拉住車把手打算下車，左手臂卻被陸衍拉住了。
“你……”佟慕妍回頭想要說話，顧莘突然給她打電話來。
她遲疑了下，忙接起來，頭轉向窗外，頓了頓，終於說：“喂？”
那邊傳來顧莘熟悉而慵懶的聲音：“喂什麼，我沒有名字嗎？”
佟慕妍尷尬了：“什麼事啊？”
顧莘的聲音很暖：“沒什麼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佟慕妍的心裡有點甜，她不自覺一笑，說：“那個，我……”她才說着，一輛剛進來的車被散步的行人擋了，沒素質的司機按了好幾下喇叭。
顧莘果然聽到了：“你在外面？”
“哦……”佟慕妍壓低了聲音，說，“我剛參加完一個遊戲交流會回來，在公寓樓下，馬上上去了，等我上去再和你說。”
顧莘放了心：“嗯。”
掛了電話，佟慕妍總算鬆了口氣。
身後，陸衍開口說：“如果你以後不想看見我，我可以不出現。但是慕妍，如果你遇到什麼事，有什麼困難，一定要想到我。”
“陸總……”她終於有勇氣轉身去看他，他卻擡手製止她說話，笑了笑，下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佟慕妍看見陸衍悄然捂了下傷口的位置，她跟着下車，忍不住說：“從前因爲裴鋼的關係，所以我討厭和裴家交好的人。現在因爲顧莘的關係，我更不可能和你們陸家的人有任何牽扯，陸總，你何必還要這樣對我？”
她不是冷血動物，她也有感情，她也會於心不忍。
陸衍站住了腳步，回頭含笑看着她，話語輕弱卻無比認真：“是你說的，對人好的事要告訴別人，這樣人家纔會知道。從前我不懂，但我現在懂了。所以慕妍，你可以不選擇我，但我會一直守着你，直到你真正幸福的那一天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