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因爲怕顧莘不舒服，佟慕妍幾乎都沒怎麼睡。
可後半夜終於抵不住睏意沉沉睡去，夢裡有一雙有力的臂膀始終都抱着自己，平靜的呼吸聲，還有鋪天蓋地的熟悉薄荷味，佟慕妍睡得越發安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佟慕妍是被生物鐘叫醒的，她向來都有設置鬧鐘的習慣，只是有了孩子後，她的生物鐘也慢慢強大了起來。
就像從來自律的顧莘，從前的他不需要鬧鐘，每天都能很早起來。
佟慕妍不自覺笑了笑，朦朧睜開眼睛，卻看見身邊的牀位已經空了，佟慕妍一個激靈就回過神來了，顧莘呢？
“顧莘！”她忙跳下牀推門出去，廚房裡有聲音傳來，佟慕妍聞聲看去，見顧莘正在廚房忙碌着。她忍不住怔住了，雖然已經知道他會做飯了，也吃過他做的飯菜，但看着他做卻還是頭一次。
回想起多年前的顧莘連煮碗泡麪都會手忙腳亂，此刻再看着眼前在廚房內有條不紊的人，佟慕妍心裡不知怎麼就難受起來。
她很想上前把他趕出廚房，雙腳卻彷彿定在了地上，一步也動不了了。
更是在顧莘發現她前，她就逃也似地回到了牀上，側身躺好，假裝還在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了顧莘進來的腳步聲，然後牀墊一矮，他撐在牀上俯身過來，在她臉頰輕啄了一口，溫柔說：“慕妍，起牀了。”
佟慕妍背對着他，差點忍不住眼淚。她知道這是顧莘從四年前就期待的生活，也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遲到了四年，可還是來了。
眼淚再止不住，從眼角滾落，沾溼了枕頭，佟慕妍悄悄擡起手擦了。
他見她不動，打算繞至另一側，佟慕妍只好坐了起來，假裝剛醒來的樣子，揉了揉眼睛。他輕笑着拉她起來：“快起來，我過去叫簡靈和兩個小傢伙也一起來吃。”
佟慕妍卻反握住了他的手。
他回頭，蹙眉問：“怎麼了？”
佟慕妍深吸了口氣，笑着說：“今天不叫他們，我們兩個一起吃。”
顧莘有些意外，目光黯淡說：“孩子的事，我已經說了我不會介意，是你還在怪我嗎？”
“沒有。”她忍住哽咽起身，跪在牀沿，徐徐抱住他，緊靠着他的身體，“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兩個人一起吃飯了。”
從前佟慕妍就說過，婚後不想馬上住進顧公館，因爲她想要和他先過二人世界，他還說那就等有了孩子再搬回去……
曾經的誓言，還有現在佟慕妍抱着他說的這些話……
彷彿有一顆珍珠落於顧莘的心尖，他的指尖微微一顫，隨即很快抱住她柔軟嬌小的身體，薄脣落在她的鼻尖，他溫和應着：“好，就我們兩個人。”
她擡起頭，細細看着他，他的臉色比昨天好了很多，說話也比昨天有了力氣，他的身體很暖，他的手掌也很暖……
佟慕妍終於放了心。
…………
餐桌上，滿滿的一桌，雞蛋卷，小米粥，花捲，還有炒麪……佟慕妍不得不承認，顧莘如今的廚藝已經不是她能比的了，怪不得兩個小傢伙都吵着要吃顧莘做的飯。
她咬着筷子，卻是有些生氣看着他：“你到底幾點起來的？”
顧莘歪着腦袋想了想，皺眉說：“不記得了。”
他說的是實話，因爲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見懷中抱着的人是佟慕妍，得知這一切不是夢境後，他滿心歡喜就想着要在她醒來之前給她做上滿滿一桌的愛心早餐，哪裡還記得去看什麼時間？
“吃吧。”他夾了一塊雞蛋卷到佟慕妍碗裡，見她不動，他只好說，“吃飽喝足再教訓我行嗎？”
佟慕妍生氣不起來了，給他盛了碗小米粥，催促着：“你也快吃。”
他笑着低頭喝了口粥，佟慕妍咬了口雞蛋卷，二人對視着，驀地都笑了起來。
外面，陽光明媚，客廳裡的兩個人沒有過多的話，但只有佟慕妍和顧莘知道，他們之間那幾年隆冬的氣氛不會再有了。
吃好後，顧莘起身打算收拾，卻被佟慕妍攔住了。
她利落收拾了碗筷走進廚房去洗，他跟着進去，在她身後攔腰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輕吐了口氣，說：“慕妍，這是我奢望了四年多的生活。”
水“嘩嘩”地從水龍頭裡流着，佟慕妍的鼻子酸了，她又何嘗不是？
直到佟慕妍把碗洗完，顧莘還這樣抱着不肯鬆手，她推開了他，拉着他去沙發上坐下，輕車熟路找了藥箱出來。
昨天從坡上滾下去的傷口樑院長都給上藥消毒了，她解開了他身上的睡袍重新給他消毒，他的後背橫七豎八全是傷，後腰處竟然有處傷長達三釐米，樑院長給他縫了針！
佟慕妍的手有些顫抖，昨天她一直擔心他的病情，也沒有好好檢查過他身體其他的地方到底傷得如何。
“慕妍？”顧莘發現她停下了動作，蹙眉叫她。
佟慕妍心中生氣，狠狠給他消毒，說：“以後哪裡痛，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你要再敢這樣藏着掖着，那我……”
“知道了。”他輕聲打斷了她的話，握住她的手說，“昨天這處傷我自己都沒發現，是後來樑院長檢查的時候發現的。”
佟慕妍心疼得說不出話來，想必昨天是病發得厲害，那些小傷他都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她不再說話，低頭給他上了藥，輕輕拉上了睡袍。
後來樑院長來了，給顧莘做了檢查，佟慕妍坐在沙發上等了好久，才見樑院長出來。他一面取下聽診器，一面囑咐說：“做深呼吸時他說胸口還會感覺到痛，今天不能讓他出去，必須臥牀休息。”
佟慕妍點頭，見樑院長要走，她忙追到門口：“您不留下嗎？”
“沒關係，晚上我會再來一次。”樑院長回頭看了眼顧莘的房門，嘆息說，“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病情，所以明天一定會去上班，今天務必讓他休息好。”
樑院長走了，佟慕妍卻愣愣站着，集團事務繁多，這幾年他就是拖着這樣的身體每天都工作嗎？
推門進去，原來樑院長給掛了點滴，顧莘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佟慕妍悄聲上前，打算把他的手放入被子裡，他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礙於他的身上扎着針，佟慕妍也不敢亂動。
他沒有睜眼，有些苦澀說：“其實我不願意你看到我這樣。”
這也是後來他一直沒有告訴她得病的原因，因爲佟慕妍是他想要照顧一輩子的女人，他不想自己成爲她的負擔！
他又說：“一會兒夏秘書會來，你去照顧孩子們吧，我這裡沒事。”
佟慕妍卻小心翼翼回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你睡吧，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他終於驚訝睜開眼睛，她難得笑了笑：“休息吧。”
記得曾經她問過他，她和孩子誰更重要，他說是她。她曾以爲那不過是他甜蜜的情話，可是直到昨天親眼看着他發病的樣子，那一刻，佟慕妍才覺得什麼都不重要，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顧莘一定要活着！
她不想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他！
孩子們有簡靈在她根本就不需要擔心，所以現在，她哪裡也不會去了。
他看着他的眼底全是笑，不多時，已經安穩睡了。夏商周果然來了，原來是給佟慕妍買了手機來，和顧莘一樣的，情侶款。
佟慕妍知道這一定是顧莘特意囑咐的，她心裡覺得很甜，把卡換了進去，這才說：“我去買下菜，夏秘書……”
佟慕妍的話還沒說完，夏商周就說：“顧太太，我不在這吃飯。”
佟慕妍忍不住就笑了：“我知道，只是拜託你先看一下顧莘，放心，我很快，不會耽誤你的正事。”今天週末，他還一副西裝革履的樣子，肯定是去約會，佟慕妍早就看出來了。
夏商周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
佟慕妍出門就敲開了隔壁家裡的門，簡靈聽她說完，下意識關門出來，狐疑看了看隔壁，說：“有沒有搞錯？你人都在隔壁也不回家？還要買菜給給顧莘做飯？昨天之前還對他痛恨非常的，怎麼今天你就燒飯做菜成了伺候他的老媽子了？不行，我得看看這顧莘到底生出了三頭六臂的本事！”
她說着要去敲開顧莘的門，佟慕妍忙拉住她：“簡靈！別鬧了！顧莘他……他傷得有些嚴重，剛纔樑院長都來看過了。”
簡靈一聽樑院長都來了，終於有些相信，佟慕妍囑咐了千萬別讓兩個混世魔王去打擾顧莘，這才坐電梯下了樓。
電梯門打開，佟慕妍纔要走出電梯，擡頭就看見外面要進來的人居然是鬱芷言！
她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明顯看得出因爲淋了雨，衣服都沒有全乾，此刻的鬱芷言再沒了從前的半分清高驕傲，精巧秀氣的臉色帶着幾分蒼白，看着着實有些狼狽。
鬱芷言大約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佟慕妍，她愣了愣，正邁步打算走進電梯時，佟慕妍突然一把把她拉出了電梯，直接拖到了公寓樓外。
“你這是幹什麼？”鬱芷言生氣看着面前的人。
佟慕妍鬆了手，目光犀利看着她：“如果你是來見顧莘的，那就請回吧，顧莘不會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