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安始終沒轉過身來，只是背對着他做着手頭上的事情，湯鍋裡的湯已經燉好，菜也已經炒好三個，就只剩鍋裡最後這一道了。
莫長安將菜起鍋，端到外頭餐桌去，沈伯言正好從樓上換了家居服下來，哪怕是格子的棉質家居服，沒型沒款的，穿在他身上依舊挺有味道的。
莫長安擡眼看了他一眼，沒做聲，轉身準備走進廚房去盛湯。
卻沒有注意到沈伯言的目光在落到她臉上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英氣的眉毛已經皺起來了。
她一轉身，就聽到男人聲音嚴肅地問了一句，“莫長安，你的臉怎麼回事？”
沈伯言目光銳利，只一眼掃過就已經看出異樣來，她臉頰的微腫和嘴脣的破損。
長安只擡手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就搖了搖頭，“沒事不小心撞到了，我去盛飯。”
看着她走進廚房的背影，沈伯言眉頭皺着，沒有做聲，只拿了手機走到陽臺去，直接就撥通了紀修的電話，他不太喜歡莫長安的這個特助，但是似乎也只有他總是跟在莫長安身邊處理事務，對於她的事情瞭解得最全面。
電話響了兩聲那邊就接了起來，紀修的聲音平靜而疏遠，“沈總，有什麼事嗎？”
作爲莫長安的特助，紀修自然也有沈伯言的號碼，沈伯言沒有訝異，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莫長安的臉怎麼回事。”
紀修脣角冷冷勾了一下，無聲的笑容中似有嘲意，“沈總，我想這件事情，你不應該來問我，或許應該問問你的母親。”
沈伯言的眉頭陡然緊皺，心裡頭一下子有些煩躁起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母親對莫長安意見格外大。
他一語不發，紀修在那頭已經說道，“沈總，沒什麼別的事情，就掛了吧。”
沈伯言沒多說話，掛了電話之後走回屋裡就看到莫長安已經盛好飯盛好湯，脫了圍裙去廚房裡掛了起來，然後才走回餐廳坐下。
她朝他的方向看過來，伸手招了招，“過來吃飯吧。”
停頓片刻，補充了一個稱呼，“伯言。”
不是沈總，不是連名帶姓的沈伯言，而是伯言。
這個稱呼讓沈伯言有片刻的遲滯，卻是沒有發出任何反諷或駁斥的語言，只點了點頭，沒有做聲，走到了餐桌邊坐下。
桌上四菜一湯有葷有素，不是什麼珍饈美饌，只是普通的家常菜，看上去卻也精緻可口的樣子。
她這樣的女人，每天忙於公事忙於公司，竟也會做菜，並且看上去，似乎味道不會太差。
她究竟有什麼不會的？沈伯言不知道。
拿起筷子夾了菜送到嘴裡，味道竟是比想象中還要好，沈伯言擡眼看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女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中那一抹期盼還來不及掩飾。
看上去像是等待老師給出成績的小學生一般，乾淨純粹，很可愛。
沈伯言薄脣輕輕抿了抿，沒有刻意地貶低刻意地諷刺，實話實說道，“味道不錯。”
莫長安覺得有些鬆了一口氣，這才端起碗開始吃飯，心裡頭有些不錯的情緒泡泡漸漸漾開。
吃飯的時候，兩人一直都是沉默着的，他默不作聲地吃飯，莫長安也就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都吃得差不多了，莫長安這纔開口淡淡說了一句，“明園的項目也已經啓動了，先前合作合同簽了之後，資金都已經到位，只是提案的話，喬氏策劃部門還在緊鑼密鼓的趕，並且畢竟是合作案，提案總要和你們商議的。”
莫長安停頓了一下，擡眸看向他，只是沈伯言沒急着說話，端杯喝了一口水之後，才發出了聲音，“嗯，你的意思呢？”
莫長安一向都是很有主見的，她會開這個話頭，自然是心裡頭已經有了想法，聽了沈伯言這話也就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兩家合作的，自然無論是喬氏還是沈氏的策劃方案都要考慮到，說不定都有不錯的地方，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等到我這邊策劃部的提案做出來了，你那邊也做出來了之後，一起開一個會議，看看能不能夠綜合好的點子，做一個最終議案出來，畢竟明園項目投資不小，無論是沈氏還是喬氏，都是挺看重的。”
她說得中肯並且很有道理，沈伯言沉吟片刻就點頭同意，“這想法不錯，這事兒我會讓齊鳴去和紀修溝通，就這麼辦吧，現在很多目光都投在明園項目上，的確不能馬虎。”
和聰明人聊天，是很輕鬆的，不用說太多，就互相能夠明白。
沈伯言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甚至這一頓飯不僅美味，甚至心情都變得不錯起來。
“以後，晚上就在家吃吧。”沈伯言扯過紙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來的時候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盤盤碗碗，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目光一瞟看到的就是莫長安聽到他這句話之後，脣角輕輕彎出的弧度。
那弧度，是真實的笑容。
她已經站起身來收拾碗盤，沈伯言看着她熟稔的動作，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眉頭皺得更緊，朝前走了兩步，就接過了她手中的動作。
“明天我讓齊鳴請個阿姨回來，你身體不好這些事情別再做了。”沈伯言說出這一句，就拿了堆着的碗盤走到廚房去。
莫長安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眸子去，擡手在腹部輕輕撫摸了一下。
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來，聽着廚房裡頭已經傳出來的沖水聲和洗碗時碗盤發出的細微聲響，莫長安眉目裡都是柔軟，嘴脣輕輕動了動，“小布丁，看到了嗎？託你的福，爸爸也會關心媽媽了呢，等到你出生，他一定也會很愛你的。”
她輕輕吐出這一句只有自己或許還有肚子裡的孩子能夠聽到的話之後，廚房裡就已經傳來刺耳的破碎聲響，和男人懊惱的一聲，“嘖！”
莫長安目光愣了一下，也就朝着廚房裡頭走去，看到素來都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的沈伯言，身上正穿着圍裙，使得整個人多出了幾絲人氣兒，而此刻正微微彎着腰，從水槽裡頭將打破的盤子碎片撿出來。
“伯言，還是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