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里裡的臉色刷的白了。
十週？
這是一個曖昧的時間段，算下來應該還沒有十週吧？但是醫學上的懷孕日期似乎都是從最後一次月經的第一天算起的。
那麼……似乎已經差不多十週了。
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伸手就抓住了醫生的手。
“醫生……我……我不能要這個孩子，孩子沒有父親，我……”
路里裡有些語無倫次，音節都變得有些不標準了。
施瓦本醫生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伸手輕輕覆上路里裡的手背，“路小姐，不管你是否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也不要輕易扼殺一個生命，生命的意義在於尊重和敬畏……”
“我……我還是個學生……”
路里裡訥訥說出這一句，眸中已經盈滿了淚水，“這個孩子，沒有父親……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施瓦本醫生依舊很溫和，也依舊沒有鬆開路里裡的手，“你可以考慮將孩子生下來，我們有非常完善的領養機構，會爲你的孩子找到非常合適的養父母……”
生下來……領養？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然後送出去？
路里裡霎時就愣住了，一時之間，竟是沒辦法想象那樣的畫面。
她緊緊咬了咬嘴脣，沒再做聲。
施瓦本醫生見她不說話，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先不用緊張，我們先做B超看一看胎兒有多大了吧，就算現在你下定決心想要墮胎，也請先看看他，再做決定，好嗎？”
路里裡咬着嘴脣點了點頭，很快就跟着施瓦本醫生一起去了B超診斷室。
躺上診牀，由着B超探頭貼上小腹，就看到屏幕上黑白的畫面中一團她看不懂的畫面。
施瓦本醫生一隻手拿着探頭，一隻手指了指屏幕，“快看，他在這裡。”
路里裡一怔，目光定定順着醫生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了屏幕畫面上的東西，很小的一個點，甚至難以想象，這就是一個孩子，這就是一個生命。
可是就這麼看着，卻能夠那麼清楚地感覺得到，哪怕只有那麼小小的屏幕上的一個點，卻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路里裡沒有做聲，目光定定看着屏幕。
施瓦本醫生並沒有打斷她，由她看着。
檢查結束之後，還將B超的單子打印出來給她，並且開了幾瓶維生素和葉酸給她。
“路小姐，孩子已經八週了，你依舊有權利選擇流產，但是，還請再三考慮。”
施瓦本醫生一直將她送到了診所門口，語氣是語重心長的。
路里裡輕輕點了點頭，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心裡頭，已經有動搖了。
她很清楚要去那些社會福利機構接受心理諮詢是多複雜的流程，一系列流程走下來，兩個星期的時間夠不夠，姑且不論。
但是路里裡，真的有些動搖了。
腦子裡，就那麼一瞬間想到了蘇鹿的臉。
他長得……那麼好看。
而這個孩子，會不會……有和他一樣的眉眼？
可是，如果有了這個孩子，自己想要和他斬斷的那些羈絆，又怎麼辦？
如果自己獨自撫養，孩子沒有父親……對孩子，是多不公平的事情？
路里裡有些亂，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裡頭一個男人，舉着裝了高倍鏡頭的單反相機，正朝着她的方向咔嚓咔嚓猛拍着。
路里裡已經坐進車裡，腦子裡太亂，沒辦法馬上駕駛。
她靜靜坐着，手機一聲輕響，拿出來看，就是一條郵件。
發件人是Ann·Mo
莫長安發過來的郵件，路里裡微微頓了一下，才點開了郵件。
郵件的附件，是幾個圖片文件，點開來，就看到了照片的內容。
粉色的襁褓裡頭嫩嫩的小臉，正是小布丁，好小好可愛。
睜着眼睛的樣子，閉着眼睛的樣子，張着一張沒牙的小嘴笑着的樣子，張着一張沒牙的小嘴漲紅了臉哇哇大哭的樣子。
每一張照片上，小布丁的小臉，就這麼刺到路里裡的眼睛裡去。
莫長安抱着小布丁餵奶，笑着朝着鏡頭比出V字手勢的樣子。
沈伯言抱着小布丁，目光中都是溫柔的寵溺，小心翼翼地吻着她額頭的樣子。
哥哥，已經是一個父親了啊。
裡裡將手機隨手丟到副駕座位上，抱着方向盤伏下身子去。
腦中依舊是一團亂麻，不知如何是好，側目，就又看到手機屏幕上，停留在沈伯言抱着小布丁的那個畫面。
小布丁，是有父親的啊……
可自己肚子裡這個孩子，就只有她路里裡一個而已。
想到這裡，似乎，終於已經決定了，抓起手機，就查詢了那個婦女心理諮詢委員會的地址和電話。
撥了過去，“你好，我想盡快預約一次心理諮詢，我……要墮胎。”
……
而遠在另一片大陸的那個國度。
“少爺，你的鼻子……”
老何看着蘇鹿鼻子一道鮮紅緩緩滑落，忍不住出聲說了一句。
蘇鹿正在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滴滴答答，幾滴猩紅的液體就落到紙張上。
他眉頭淺淺皺了皺，擡手輕輕擦了一下，手背上就是一片抹開的鮮紅。
“讓周秘書把這文件重新打一份進來。”
說完，就將手中這份沾染了血跡的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去。
老何一陣頭疼，忍不住勸了一句，“少爺，您也歇會兒吧，最近內火太旺了吧？總是流鼻血。”
蘇鹿擺了擺手，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什麼內火不內火的事情，實在是，一直放不下這顆心，以至於，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好，人睡眠不好，有時候就會流鼻血……
剛扯一張紙巾擦鼻子仰起頭想止住鼻血，電話就震動了起來，是特有的鈴聲。
讓蘇鹿一下子就眸子一眯，迅速拿起來接聽了。
“我是蘇鹿，進展如何？”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是禮貌，“蘇先生你好，我們這邊已經跟到了路小姐的下落，按照您所說的，尚未驚動她，我們拍了些照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您可以先看看，我們這邊會繼續跟着，您如果有什麼其他打算，我們也可以去照辦。”
“先繼續跟着。”
蘇鹿一邊說出這句，就一邊丟掉手中紙巾，任由鼻血滴滴答答往下落，伸手打開了電腦，點開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