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金園，天色漸暗，別墅裡的燈光倒是溫暖明亮，恰好趕上了晚飯時間。
和兩女圍坐在精緻的餐桌旁，陳鋒一邊吃着豐盛的晚飯，一邊不經意地聊起了張婧雯與張雨曦的代言之爭，以及胡蕊在其中扮演的不光采角色。
“關於這件事，你們之前有所耳聞嗎？”陳鋒一邊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一邊目光在兩女臉上觀察。
孫小蕊率先點頭，輕聲迴應：“這件事我在公司裡聽人議論過。我當時也私下問過胡蕊，她給我的答覆是，會讓張婧雯和張雨曦兩人公平競爭，所以我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後來聽說張雨曦那邊找任總告狀，我也知道，但因爲手上沒有確鑿的證據，能直接證明胡蕊是故意推薦張婧雯去搶張雨曦的代言，所以也不好採取說什麼。”
吳夢婷則顯得有些不以爲然，她放下湯碗，直接反問道：“你是聽誰說的這事？是張雨曦那邊的人跟你告狀了？那兩個代言，婧雯都已經成功簽約，板上釘釘了，她還有什麼不忿的？論現在的人氣和商業價值，她完全不能跟婧雯相提並論。既然是公平競爭，輸了就該認，而不是到處打小報告。”
陳鋒的表情略顯嚴肅，他糾正道：“現在討論的重點並非是誰輸誰贏，而是胡蕊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故意給張雨曦使絆子，人爲地激化她和婧雯之間的矛盾，這種行爲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公司的內部團結。此外，那兩大品牌方利用了我們公司內部兩位藝人的競爭關係，趁機相互壓價，最終損害的是我們公司的整體利益。”
吳夢婷似乎依舊不以爲意，辯解道：“這件事恐怕不能全怪胡蕊，她的初衷只是想把這兩個重要的代言留在我們公司內部消化，可能是張雨曦誤會了她的意思。再說，那兩大品牌商最開始是聯繫了張雨曦，但這並不代表這個代言就非她不可。而且，這次婧雯拿下的兩個代言價格並不算低，並沒有給公司造成實質性的經濟損失。”
陳鋒搖了搖頭，沉聲道：“如果不是因爲前段時間的性騷擾事件，讓婧雯的知名度和話題度意外暴增，原定的代言費肯定不會有這麼高。我們不能用這個意外的結果，來掩蓋胡蕊在這過程中的失職。”
吳夢婷微微眯起雙眼，問道：“聽你這意思，你現在是對胡蕊有看法了？”
“沒錯。”陳鋒很乾脆地點頭承認，“我確實認爲，她如今已經不能勝任藝人部經理這個職位了。雖然我平時不怎麼插手公司的具體事務，但對幾個核心部門經理的工作狀況，我還是有所瞭解的。簡單來說，胡蕊已經變得不思進取，工作懈怠了。更關鍵的是，我們公司的發展速度太快，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草臺班子，成長爲市值三十多億的‘大公司’。
而胡蕊的思維模式和處事方法，還停留在她當初當經紀人助理的水平上。她不僅跟不上公司飛速發展的步伐，自身也不夠努力，甚至跟公司旗下的多數簽約藝人關係都處得不怎麼樣。當然，張婧雯可能是個例外。”
吳夢婷沉默地扒拉了一口飯，又夾了兩口菜，細細地咀嚼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邊吃邊說：“目前公司的簽約藝人總數並不算多，即使加上何小鳳和‘兩張’這種擁有個人工作室的，滿打滿算也不到十個人，而且藝人部也增加了不少人手。從管理規模上看，我覺得胡蕊的能力還是可以勝任的。不過，你畢竟是老闆，如果你堅持要換掉她，我也沒有意見，但前提是，你必須找到一個比她更合適、更能服衆的人選才行。”
陳鋒沒有立刻接吳夢婷的話，而是轉向一直默默吃飯的孫小蕊，問道：“小蕊，你的看法呢？”
孫小蕊微微一愣，嚥下口中的食物，才斟酌着說道：“胡蕊她畢竟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如果就這麼直接把她辭退，會不會顯得有些不近人情？而且她當初是楊紫穎的經紀人蓮姐介紹來的，當過蓮姐的助理，跟楊紫穎也算相識。”
陳鋒擺了擺手，語氣果決：“蓮姐和楊紫穎那邊不用我們多慮，我們公司和她們是合作關係，不欠她們什麼，更不必因此忌憚。胡蕊跟着蓮姐工作的時間還不到一年，能有多深厚的交情？何況這純粹是我們公司的內部人事調整，她們也管不着。”
說到這裡，陳鋒纔再次將目光轉向吳夢婷，直接問道：“倒是你，夢婷，公司裡的人可都說胡蕊是你的人。我要是真把她給換了，你心裡不會不舒服吧？”
吳夢婷微微蹙眉，澄清道：“她只是跟我私人關係還算不錯，但絕對算不上是‘我的人’，她首先是公司的人。”
陳鋒笑了笑，語氣緩和下來：“不管她是不是你的人，我還是希望藝人部這個關鍵部門能由你來掌控。所以，你若是有合適的新的藝人部經理人選，可以直接推薦給我，只要我認可，就讓她接替胡蕊。”
吳夢婷神情微微一怔，隨即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淺笑，很痛快地點頭答應道：“行，我會好好物色一下，有合適的人選就立刻推薦給你。”
就在剛纔，陳鋒突然提出要換掉胡蕊時，她心裡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因爲胡蕊確實算是她的心腹，在公司裡，胡蕊對她言聽計從，僅憑這一點就足夠了。
但正如她自己所言，陳鋒畢竟是公司的大老闆，也是她的男朋友。於公於私，既然陳鋒已經做出了決定，她都必須尊重和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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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主要的是，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大致認同陳鋒對胡蕊的評價。胡蕊近來的工作態度的確非常懈怠，這一點公司上下幾乎有目共睹。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藝人的工作具有特殊性，行程常常排滿，根本沒有所謂的節假日。尤其是在劇組拍戲的時候，熬夜甚至通宵都是家常便飯。
但胡蕊這位藝人部的經理，她的作息卻往往與她所管理的藝人們完全不同步。她嚴格遵守節假日休息，期間甚至會直接關機，而且每天晚上十點鐘以後也必定關機，讓人很難聯繫上她。
她這種規律的作息時間，對她自己而言或許很養生，但對於那些在外奔波的藝人來說，就顯得極不公平。
因爲藝人們在外面工作時，隨時可能碰上各種突發事件和棘手問題，急需向她這位藝人部經理請示和求助，但往往在最需要她的時候，卻根本聯繫不上她。
當然，胡蕊大概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妥。於是，她便將自己八小時工作之外的“加班義務”和權力，下放給了自己的助理，一個據說跟她有些沾親帶故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此人以前曾在某傳媒公司擔任過公關人員。
但也有人在私底下悄悄流傳，說她的這位助理，以前其實就是個夜總會的經紀人，俗稱“媽媽桑”。
不論胡蕊的這位助理過去是何身份，她的工作能力顯然還算達標，在非工作時間和節假日裡，確實能替胡蕊解決不少藝人們遇到的麻煩問題。
所以，吳夢婷剛纔說胡蕊“基本上還能勝任”，也是基於這方面的綜合考慮，並非無的放矢。
此刻，陳鋒將挑選繼任者的權力交給了她，她心裡的那點不舒服頓時煙消雲散，甚至差點就想將胡蕊的這位助理直接提出來。
但轉念一想，這位助理的底子未必乾淨，而且學歷只是個大專，恐怕難以服衆，便暫時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陳鋒見她沉吟，略作催促道：“這件事最好儘快落實。不然，繼續讓胡蕊待在這個位置上，我怕公司的藝人們會越來越離心離德。這次我也是湊巧知道了張雨曦的事情，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處理不當，張雨曦很可能會跟我們公司提前解約，即便不解約，合約期滿後也不會有續約的可能。”
吳夢婷皺起眉頭：“不至於吧？她捨得離開你這個‘大金主’？”
陳鋒聞言不由一愣，他自認爲和張雨曦的私下關係還是相當隱秘的，吳夢婷理應不知道纔對。
但看她此刻的語氣和神態，難道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含糊地掩飾道：“我算她什麼大金主？不過，這次胡蕊的所作所爲，確實是傷了她的心。我認爲她的個人潛力和未來的商業價值都很大，更不用說她簽約我們公司這一年多來，也爲公司賺了不少錢。所以，爲了彌補公司與她之間的裂痕，另外也算是對她的一種提前投資，我打算以公司的名義，爲她購置一套別墅，作爲補償和獎勵。你們覺得呢？”
吳夢婷眼神微眯，審視地問道：“什麼樣的別墅？大概需要多少錢？”
“世家大院聽說過嗎？距離我們紫金園這邊不是很遠，總價大概在三千萬左右。按照規定，公司只需要支付差不多百分之七十的首付款就行，因爲這套房子算是她的第二套房產，所以首付比例要高一些。”
“那豈不是要付兩千一百萬？”吳夢婷微微瞪大眼睛，立刻表示反對，“不行，這個價格太高了。她的合約期滿也就三年後，你覺得她三年後能達到婧雯現在的高度嗎？更不用說和楊紫穎相提並論了。”
陳鋒皺眉，據理力爭：“楊紫穎的前東家天一娛樂，爲了跟她續約，可是直接開出了一億的簽約金。所以，我覺得三年後給張雨曦兩千萬的‘簽約金’並不算多，更何況這裡面還包含了公司對她在此次事件中所受委屈的心理補償。我已經查證過，那兩大品牌商在聯繫胡蕊的時候，開始的時候明確告知了只考慮張雨曦，根本沒提張婧雯。
結果胡蕊在品牌方還沒正式接觸張雨曦、進行代言洽談的情況下，就立刻向對方推薦了張婧雯。這才導致她們兩人被品牌方利用，相互壓價，造成了惡性競爭。要不是後來婧雯因爲性騷擾事件人氣意外大漲，成功反超並拿下了代言，我們公司無疑要損失一大筆錢。胡蕊作爲公司的代表，做出了這種嚴重損害張雨曦個人利益的事情，你說，我們公司難道不應該補償她嗎？”
“你真的查證清楚了？是胡蕊故意在背後拆張雨曦的臺？”吳夢婷有些意外地追問，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當然。”陳鋒鄭重地點頭，“不然，你覺得我會如此鄭重其事地處理這件事嗎？”
吳夢婷再次沉默了下來，低頭繼續吃飯，只是動作慢了許多。
餐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三人都沒再說話。過了幾分鐘，就在陳鋒開始吃第二碗飯的時候，吳夢婷突然開口，聲音看似很平靜地說道：“胡蕊這麼針對張雨曦，這裡面，或許有討好我的原因。”
陳鋒一愣，滿臉不解地問道：“她針對張雨曦，是爲了討好你？你跟張雨曦有仇嗎？”
吳夢婷擡起眼，神情幽怨地瞥了陳鋒一眼後，緩緩說道：“大概是兩三個月前吧，胡蕊突然找到我，神神秘秘地告訴我，說你跟張雨曦有染。她還拿出了你和張雨曦在四季酒店門口的照片，說是從一個狗仔手裡高價買下來的。”
陳鋒瞬間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抹苦笑：“這麼說起來，所有事情的起點，反而是因爲我了？”
他倒是想過矢口否認，但又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很沒品，也沒什麼意義，反正債多了不愁，索性就認了唄。
吳夢婷平靜地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所以，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動用公司的資源去力捧張雨曦了。她如果想提前解約也可以，我最多在違約金上給她打個折。”
陳鋒頓時感到一陣尷尬，只能強笑着打圓場：“公是公，私是私，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吳夢婷發出一聲冷笑，眼神銳利如刀：“她張雨曦可以說是我一手捧紅的，我不欠她什麼，反倒是她欠我的。她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來偷我的男人，你還想讓我繼續寬宏大量地力捧她？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笨蛋？”
陳鋒頓時頭疼起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想到這件事彎彎繞繞，最終竟然繞回到了他自己身上。早知道其中還有這等內情，他肯定不會這麼傻乎乎地摻和進來。
大不了就讓胡蕊繼續當她的藝人部經理，他自己私下掏錢給張雨曦買套房子作爲補償也就是了。對他來說，他又不差這點錢。可現在，事情已經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吳夢婷這番話，讓他瞬間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
首先，也是最棘手的一點，便是胡蕊的處置問題。按照吳夢婷的說法，胡蕊之所以處心積慮地給張雨曦使絆子，其動機竟然是爲了替她這位“正宮”出氣。如此一來，陳鋒若是再一意孤行地堅持換掉胡蕊，就無異於狠狠地打吳夢婷的臉。
其次，便是對張雨曦那邊的交代了。就在不久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與她有過約定，承諾要爲她討回公道，甚至還誇下海口，要爲她首付購置一套價值三千多萬的豪華別墅作爲補償。
在眼下這種微妙的情勢下，他這位平日裡說一不二的大老闆和大金主，似乎也無法理直氣壯地爲張雨曦撐腰了。就連買別墅這件事，也不能再以公司的名義進行，他最多也只能自個兒掏腰包。
因爲吳夢婷在公司裡，還兼任着一個至關重要的職位，財務總監。公司任何一筆大額資金的調動，都必須經過她的審覈與簽字，這是必要的財務程序。一筆高達兩千多萬的房產首付款，想繞過她，根本是天方夜譚。
更不用說，他還必須顧忌吳夢婷這位“正式女朋友”的面子和情緒。在她已經明確表達了對張雨曦的強烈不滿之後，陳鋒若再一意孤行地繼續力捧張雨曦，那就太不給吳夢婷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