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張雨曦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雖然她心裡隱約有那麼點不好的預感，但真聽到宣判結果的時候，還是整個人都傻掉了。
主要是她自己琢磨着，怎麼說自個兒也是公司現在的兩棵搖錢樹之一，而且陳鋒這個老闆骨子裡就花心，跟張婧雯那邊也不清不楚，更不用說那個早就被他拿下的孫小蕊了。
所以，吳夢婷但凡還從公司的利益出發，就絕對不可能把她這棵正當紅的搖錢樹給砍了。她想過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被吳夢婷冷藏，不像以前那麼受捧，拿不到什麼頂級資源罷了。
可她哪兒能想到，吳夢婷居然狠到用新劇女主角當條件來逼她滾蛋。
她有這麼招吳夢婷恨嗎？簡直是往死裡整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憋屈，開口問道：“她爲什麼要我走？她就真的這麼恨我嗎？我自問……好像也沒做什麼太過份的事啊。”
陳鋒心說，你偷人家男朋友，還不算出格？
只是這心理話，他不好說出來，更何況他就是那個“人家的男朋友”。
嘴上陳鋒還是耐着性子勸她：“我們這關係，她已經知道了。你要是還死皮賴臉地待在公司，以後她管的所有項目，你連邊兒都別想沾。另外，她還可能天天給你穿小鞋，就像這次代言被搶的事，以後只會多不會少。所以，我覺得你現在離開，對你來說反而是個好事。不過，你放心，我肯定幫你找個好下家。說真的，只要你拍完吳夢婷這部新劇，人氣肯定還能再上一個臺階，到時候有的是大公司捧着錢來籤你。”
陳鋒這番話聽着還算體貼，但多多少少還是帶着點渣味，讓她心裡一片冰涼。她差點就要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後，她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地問道：“那……違約金怎麼辦？”
陳鋒立刻表現得非常大方，連忙說道：“這個我來做主，給你免了。”
“呵……”張雨曦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譏諷，“陳老闆果然出手闊綽，我的違約金不多不少，可是整整五千萬。我纔來貴公司一年出頭，正能給公司賺錢呢，你就這麼大發慈悲地不要了？”
這語氣裡，已經明顯帶着刺兒了。
她本來還指望陳鋒是來給她撐腰、主持公道的，結果呢？結果是等來的是讓她滾蛋。
她脾氣再好，這會兒也是又氣又傷心，沒當場罵街，已經算是她很有涵養了。
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心裡對陳鋒的那份敬畏。她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是她絕對惹不起，也萬萬得罪不起的存在。
連當初在國內影視圈牛氣沖天的龍頭老大齊天傳媒，都被這位深不可測的大佬不動聲色地搞得灰頭土臉，她這麼個小明星，又算得了什麼呢？
只是現在心中真的很氣，才忍不住出於譏諷兩句。
陳鋒自然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怨氣，他自己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多少有些歉疚。畢竟，今天這事，歸根結底，是他沒處理好。
吳夢婷那邊雖然嘴上沒說“有她沒我”，但擺出的姿態和最後通牒也相差無幾了。
而他跟吳夢婷的關係本就處於微妙的緊張和僵持階段，他實在不想再火上澆油。
再說，從他內心深處來講，其實也並沒有想過要和張雨曦就此一刀兩斷。他之前答應吳夢婷的，僅僅是同意讓張雨曦離開公司，如同當初處理楊雯淇那般，以此來避免兩個女人之間的矛盾徹底激化罷了。
畢竟私底下，就在不久前，楊雯淇還和他有過一次火熱的幽會。
在他眼裡，張雨曦不過是第二個楊雯淇罷了，是又一次爲了平息正宮怒火而做出的必要犧牲品。
當然，這次的事件也算得上是他和張雨曦之間關係的一次考驗。陳鋒其實也已經做好了她若是不從，便就此分手的心理準備。具體何去何從，就看張雨曦接下來如何選擇了。
“這事本來就是夢婷非要你走，她做得就不地道。所以她一開始還知道讓步，說只要你賠兩千萬違約金，算是打了個折。可我沒同意，硬是跟她磨了半天，最後才把這筆錢給你全免了，她也沒辦法，只能點頭了。”陳鋒這話倒也算是實話。
聽到陳鋒這個“邀功”式的回答，張雨曦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又是半晌的沉默後，她才一字一句地問道：“所以……你就這麼放棄我了嗎？”
陳鋒立刻矢口否認：“我不是放棄你，這只是權宜之計，是沒辦法的辦法。你要是還留在公司，會是怎樣的處境，我剛纔已經跟你分析過了，你不可能再從夢婷手裡拿到任何像樣的資源。而我這個當老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基本不管公司的具體事務。再說，她畢竟還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整個公司的日常運營都離不開她，你讓我能怎麼辦？不過，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即使你離開了公司，只要你還願意，我依然可以當你的後臺。將來你無論遇到什麼過不去的坎，解決不了的麻煩，都可以隨時來找我幫忙。”
張雨曦聽着這番話，心中五味雜陳，那不爭氣的眼淚，終究還是像斷了線的珍珠流了下來。
陳鋒最後這句話聽起來固然很暖心，像是一張堅實的長期飯票，可他究竟能不能真的信守承諾，還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最核心、最屈辱的事實是她，很快就要被鋒芒影視公司掃地出門了。
在這場她看似和胡蕊的正面對決中，她輸得一敗塗地，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唯一的區別，可能只是沒有輸得像落水狗那般狼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解約時她免去了那筆高達數千萬的違約金，屆時她將恢復自由身，想和哪家娛樂公司簽約，都能由自己全權做主。
而且她也堅信吳夢婷這位金牌編劇、金牌製片人的含金量，只要拍完這部新劇，她的人氣必然會再上一層樓，即便成不了真正的頂流，但至少能將自己一線女星的地位徹底穩固下來。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的商業價值必將再度提升，至少，能夠重新獲得與張婧雯分庭抗禮的資格。
畢竟，她已經出道五六年了，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經歷過形形色色的風浪，陳鋒也不是她遇到的第一個金主。
只是，投入了近兩年的光陰，她終究還是付出了真情實感。簡單點說就是，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真的有點喜歡上陳鋒了。尤其是在最近這幾個月，她更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有些愛上這個既是老闆又是情人的男人了。
即便理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種愛是飛蛾撲火，是不可取的，因爲陳鋒實在太過風流，光是她知道的，就同時跟好幾個女人糾纏不清。而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絕無可能在這場慘烈的競爭中殺出重圍，成功上位。
可是一想到就這麼和陳鋒分開，她還是感到心如刀割，萬般不捨。
現在的陳鋒，背景神秘而強大，人又長得高大英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那種讓女人無法抗拒的、滿值的成熟男性魅力，更不要提他那雄厚無比的財力。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會有事沒事地想起他，有點花癡的傾向。
陳鋒無疑就是他至今遇到的很好的大金主。與其說是吳夢婷一手捧紅了她，但吳夢婷爲什麼偏偏要捧紅她？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爲陳鋒也是吳夢婷的老闆嗎？
所以，追根溯源，是陳鋒一手將她從一個二線小花捧到了今天的位置。
這兩年來，她也算是兢兢業業、辛辛苦苦地維繫着自己和陳鋒之間的關係，每一次侍奉陳鋒的時候，都是百般逢迎，予取予求，只爲讓他能夠盡興和滿意。
她這兩年的青春，還有不知不覺中投入進去的感情，就這樣突然間被雨打風吹去，她怎麼可能不感到傷心呢？
與此同時，她心底也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憋屈與不甘：憑什麼？憑什麼她張婧雯那個筆池就可以安然無恙地繼續留在鋒芒影視，繼續留在陳鋒的身邊？
一瞬間，她甚至生出了一個惡毒的念頭：要將張婧雯也跟陳鋒有一腿的事情，捅到吳夢婷那裡去。
這樣一來，不僅能狠狠地噁心到吳夢婷，也能讓張婧雯焦頭爛額，她倒要看看，屆時吳夢婷是不是也會一視同仁，把張婧雯也一腳踢走。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旋即又清醒地意識到，真要這麼做了，最先生氣的只會是陳鋒。他說不定反過來會毫不留情地教訓她。到那個時候，她恐怕人早已不在秀州，陳鋒又怎麼可能還會向着她這個“前任”呢？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成爲陳鋒的過去式，而且還只是其中一個，張雨曦就感到一陣更深的悲涼。
電話那頭的陳鋒聽見張雨曦隱隱傳來的啜泣聲，心中微動，輕嘆了口氣，主動開口打破沉默：“我說了，我會幫你安排好下家的。你看，齊天傳媒怎麼樣？”
張雨曦的語調裡還帶着濃重的鼻音：“去那裡……跟那個楊雯淇一樣嗎？她轉投齊天傳媒之後，如今的發展並不算好，齊天傳媒根本就沒有真正力捧她。”
對於楊雯淇當初突然轉投齊天傳媒，她一開始雖然無比驚訝，但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後來，她還是通過自己的經紀人，或多或少地打探到了一些緣由。
果然，癥結還是出在楊雯淇和陳鋒這位老闆的私情上，甚至有傳聞說，還被吳夢婷當場捉姦在牀。
陳鋒聽她這麼一說，便知她是瞭解楊雯淇內情的，多少有點尷尬地辯解道：“齊天傳媒還是給了她資源的，前不久纔剛給她在一部大製作的電影裡安排了個女二號的角色。說不定，等這部電影上映之後，她的人氣就一夜翻紅了呢。”
陳鋒平時基本上已經很少和楊雯淇聯繫了，但楊雯淇卻是雷打不動地三天兩頭給他發微信，不是精心修飾過的美美自拍照，就是向他彙報自己最近的一些工作和生活信息。
陳鋒偶爾還是會點開看看的，只是照例極少回覆罷了。
所以，對於楊雯淇的一些事情和動態，他確實都還算了解。
張雨曦卻對此很不以爲然，反駁道：“那部電影從立項、籌備到拍攝完成，總共只花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導演是個沒什麼代表作的新人，今年不過三十多歲，之前在圈內根本就沒什麼名氣。劇本聽說也是他自己寫的，號稱是打磨了好幾年的心血之作。另外，電影對外號稱投資過億，但我聽華姐私下說過，實際投資成本沒超過五千萬，其中還包括了至少兩千萬的後期特效費用。導演他自己倒是信心爆棚，聽說把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貸款投進這部電影裡，但業內的資深人士都普遍不看好這部電影的前景。”
陳鋒聞言皺起了眉頭：“不能吧。齊天傳媒畢竟是主攻電影製作的行業龍頭，他們只有在確認項目有前景的情況下才會投錢進去，總不能平白無故花幾千萬給一個新人導演練手吧？”
張雨曦淡淡地說：“我聽說，這個新人導演跟齊天的韓總，韓小霜關係匪淺，好像還有點親戚關係。”
陳鋒對此卻有些不信：“我跟韓小霜也算認識，她是個非常理智和精明的商人，我不認爲她會爲了什麼所謂的親戚關係，就輕易投幾千萬給他拍電影玩。”
張雨曦也懶得再跟陳鋒爭辯這些，只是明確地表態：“反正，我不想去齊天傳媒。”
“那你考慮回原來的東家？我也可以幫你去說說情。”
“那更不行，”她立刻回絕，“好馬不吃回頭草。”
陳鋒也懶得再費心提建議了，便直接說道：“那這事就以後再說吧。反正也不是讓你馬上就捲鋪蓋走人，夢婷的劇本現在還沒寫完呢。等她寫完，再到拍攝結束，怎麼也得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你有的是時間去慢慢挑選下一家公司。當然，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這邊都會一直支持你的。將來公司裡若是有合適的劇本和角色，我還是有權利幫你爭取的。”
張雨曦一聽，原本有些死灰的眼睛裡多少亮了點光，立馬追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就算我離開公司了，你也能幫我爭取到角色？你……你就不怕你那位女朋友知道了會反對嗎？”
“她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小氣。如果角色真的非常適合你，你的性價比又很高，她作爲製片人，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生意歸生意，她不可能完全不顧及我的面子。再說，公司將來的好劇本，也不一定全都是她一個人寫的。而且，我們還可能跟別的公司合作開發項目，只要有機會，只要角色合適，我都會盡力幫你爭取。”
“鋒哥，那我可就當真了。希望你將來不要說話不算話。”張雨曦見陳鋒說得如此認真篤定，纔開始真正地相信了，心裡那股難受和鬱悶，也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陳鋒聽出她語氣重新變得輕快起來，心情也隨之好了不少，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道。
張雨曦心說：你今天就結結實實地騙了我一次。騙我說會爲我主持公道，懲治胡蕊，結果卻是把我給“懲治”了。
嘴上，她還是用一種帶着點撒嬌和依賴的口吻說道：“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只是你這次真的讓我……太難過了。我不想就這麼跟你分開。”
她雖然打心底裡認爲自己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綠茶”，但到了眼下這種情況，她覺得自己該“茶”的時候還是得“茶”一下。況且，這句話也的確是她的肺腑之言，她是真的不想就這麼跟陳鋒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