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吳夢婷這麼急切的樣子，陳鋒心裡瘋狂吐槽。
在他心中，張雨曦與他其他幾位紅顏知己相比，其份量無疑是相對較輕的。
因此，即便真的要與張雨曦斷絕關係，對陳鋒而言，其影響也微乎其微。他依舊可以繼續他的風流不羈，個人生活作風上似乎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對目前他和吳夢婷兩人之間的“僵局”，基本上也沒什麼影響。
不過，陳鋒也能理解吳夢婷的心思，那就是能少一個是一個。
考慮到她這種心態，陳鋒雖然沒有真的馬上打電話聯繫張雨曦，還是說道：“別急，先等我把這頓飯吃完，再聯繫也不遲。”
吳夢婷聞言，那緊繃的神情這才稍稍緩和下來，沒有再繼續催促。
一直在一旁扮演着透明角色的孫小蕊，此時也終於在心底暗暗地鬆了口氣。她剛纔就怕兩人突然爭吵起來，那她在中間可就左右爲難了。
畢竟，這兩個人，無論哪一個，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而且，從陳鋒此刻做出的表態來看，毫無疑問，吳夢婷在他心中的地位依舊是舉足輕重的，甚至可以說，佔據着最重要的位置。至少，在他身邊所有的女人之中，是如此的。
這個認知，也讓她內心深處對吳夢婷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
吳夢婷已經吃完飯了，但她卻沒有像往常那般，立刻起身上樓去去寫新劇本，而是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原位，一直看着陳鋒吃飯。
被她這麼一直盯着，陳鋒多少感到不自在，但又不好開口說些什麼，只能加快了扒飯的速度。
匆匆將碗裡剩下的飯菜一掃而空後，他“啪”地放下碗筷，旋即站起身說道：“我這就上樓去給她打電話。”
話音落下，陳鋒便徑直向樓上去了。
吳夢婷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中後，才緩緩收回，轉向孫小蕊，開口問道：“對於這件事，你怎麼看？”
孫小蕊茫然地擡頭看她，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吳夢婷催促道：“你說說看，你覺得他真的會狠下心，跟那個張雨曦徹底斷絕關係嗎？”
孫小蕊這才斟酌着說道：“他既然親口答應了你，想來……應該會說到做到的吧？”
吳夢婷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滿意弧度，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至少現在把話說開了，我以後就再也不用假裝對他們的姦情一無所知，更不必再對着她那張臉虛與委蛇了。”
孫小蕊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顧慮：“我們公司將她捧紅至今，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年時間。接下來，她還要參演你這部新劇，到時她的人氣和商業價值很可能會再攀上一個新的臺階。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手讓她離開，對我們公司的整體利益而言，損失恐怕不小。”
吳夢婷聞言，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之後，她纔不疾不徐地開口道：“這部新劇裡，她所飾演的那個角色，並不會多麼討喜。若是有人深究劇情，便會發現，這個角色骨子裡就是個心腸狠毒、工於心計的女人，這樣的人設，是不會有多少觀衆真正喜歡的。”
孫小蕊怔愣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吳夢婷的真正意圖，這分明是打算“公報私仇”了。她這是故意，或者說是有意爲之，要將張雨曦在劇中所飾演的角色，塑造成一個暗藏禍心的不光采形象，而且這種心機，恐怕在劇本前期大家都難以察覺。
只有等到整部電視劇製作完成並最終播映，隨着劇情的深入，角色的真實面目纔會逐漸顯露出來。
這手段……實在稱得上有些陰險了！
一瞬間，孫小蕊的心裡竟對張雨曦生出了一絲同情。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吳夢婷的這種算計不一定能夠得逞。
演藝圈中，確實有不少演員因爲角色不討喜，而連帶着演員本人也遭到觀衆的厭惡，尤其是那些塑造得極爲經典的“反派”角色，比如那位家喻戶曉的“容嬤嬤”。
但實際上，只要是懂行的製片方，或是圈內的專業人士，反而會非常欣賞像“容嬤嬤”扮演者那樣的實力派演員。
畢竟，如果你是一位導演，在選角時，肯定會優先考慮那些有能力塑造出經典角色的演員。
如此一來，吳夢婷的這番操作，反而有可能讓張雨曦未來的名氣不降反升，隨之而來的，自然是更高的商業價值。
再者說，只要是理智的觀衆，都清楚地知道，影視劇裡所扮演的角色，與現實中的演員本人，完全是兩碼事。
孫小蕊將自己的思緒整理了一番後，問道：“單從劇本上，難道看不出角色的問題嗎？若是能看出來，以張雨曦的精明，恐怕就不會接這部戲了。”
“你也知道，我這部新戲是雙女主的設定。她們從故事開篇的親密無間、情同姐妹，到最終的決裂反目、相愛相殺，乍看起來，兩個角色都有着各自的魅力和苦衷，都是爲了追求自己的真愛與幸福生活。但越是到故事的後期，就越會發現，張雨曦所飾演的那個角色，一步步變得心機深沉。表面上看，這似乎是角色能力的成長與升級，會讓不少觀衆產生代入感，看得酣暢淋漓。”
“只是，當他們完整看完這部劇後，再慢慢回過味來，就會品出這個角色深藏的陰險與惡毒。若是不對劇本和後期劇情進行抽絲剝繭般的深入研究，是很難在初期就看透這一切的。即便她真的看出來了，我就不信，她會捨得放棄這麼一個能讓她事業再攀高峰的絕佳機會。所以，這部劇，就是一個包裝精美、看似可口誘人的惡魔果實，就看她自己，吃還是不吃了。”
聽完吳夢婷這番剖析，孫小蕊心下不由得生出幾分佩服，暗歎金牌編劇果然並非浪得虛名。
而且聽吳夢婷這麼一解釋，她也覺得這手段似乎不那麼陰險了。因爲這根本不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最終如何抉擇，全看張雨曦自己。
於是，孫小蕊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她一直都渴望走紅，所以最初纔會找到鋒哥做她的金主，後來又主動簽約我們鋒芒影視。緊接着，正是靠着你爲她量身打造的《青玉案》，她才真正一炮而紅，人氣達到了準一線的水平。而她近來人氣持續下滑，在與張婧雯的資源競爭中更是明顯處於下風，被對方反超。她心裡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你的這部新劇，無疑是她翻盤的最好選擇。”
吳夢婷的脣角逸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神情，宛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她緩緩說道：“那麼現在，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
……
陳鋒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並沒有立刻就給張雨曦撥去電話，而是先去了浴室，衝了個熱水澡。
水汽蒸騰間，似乎也洗去了幾分飯桌上的壓抑。隨後，他換上一身舒適的背心短褲，拿着手機慵懶地躺倒在牀上，這纔不緊不慢地給張雨曦打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張雨曦，其實一顆心一直懸在半空，有些焦灼地等待着陳鋒這邊的迴音。
她幾乎是手機不離手地守着，因此當屏幕亮起，一看是陳鋒的電話，她就秒接了。
“老闆，你跟吳總商量過了嗎？她怎麼說？”
張雨曦等得心焦，所以電話一接通，就省略了所有客套的寒暄，直奔主題。陳鋒在電話這端停頓了一秒鐘，隨後，他也沒多做委婉的鋪墊，直接說道：“夢婷她不同意處理胡蕊……”
“爲什麼？！”張雨曦沒等陳鋒把話說完，便已然失聲質問，聲音裡充滿了震驚與難以抑制的怒火，“吳總她怎麼能這麼護短？胡蕊做的這件事，性質這麼惡劣，直接損害了我們公司的聲譽和利益。就算她是吳總，也不能如此無視公司的規章制度吧？”
陳鋒似乎沒有過多解釋的興致，只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淡口吻說道：“一個多月前，胡蕊就發現了我和你的私情。是一個狗仔拍到了當初我們在四季酒店的照片，然後聯繫了她，她將那些照片全都買了下來。然後，她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夢婷。所以，早在一個多月前，夢婷就已經知道你和我的事情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在張雨曦的腦海中轟然炸響。她整個人都懵了，心裡面更是瞬間涼了半截。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吳夢婷在公司裡所擁有的權勢，更重要的是，吳夢婷還是業內聲名顯赫的金牌編劇和製片人。去年，她正是憑藉吳夢婷親自操刀編劇並製作的《青玉案》，才擁有了如今的人氣和地位。可以說，她張雨曦，完全是吳夢婷一手捧出來的。
自從得知吳夢婷開始動筆寫新劇本後，她和她的經紀人更是每天盯着，時時刻刻關注着劇本的創作進度。
就在前幾天，她的經紀人才費盡心力打探到，這部新劇乃是雙女主設定，正是爲她和風頭正勁的張婧雯量身打造的。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欣喜若狂了許久，更是日夜期盼着吳夢婷能早日完稿，早日開拍，早日播映，那樣她的事業便能更上一層樓。
結果，此刻聽到的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她之前所有的美好期待，彷彿都瞬間化作了一場鏡花水月的泡影。
電話兩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張雨曦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陳鋒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反應，便又繼續說道：“所以，現在你應該能明白，胡蕊當初爲什麼會那樣針對你了吧？她那麼做，是在爲夢婷出氣，也是在向夢婷賣好。而夢婷現在也承了她的這份人情，所以堅決反對要處理她，甚至……還要給她升職。”
張雨曦此時也從最初的震驚中稍稍冷靜了下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那……你的意思呢？你畢竟……纔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不是嗎？”
“我雖然是公司的老闆，但你也知道，公司日常的事務我基本上是從不插手的，向來都是交給夢婷、任子瑜和孫小蕊她們三個來全權管理。除非是涉及到公司的重大決策事件，就比如這次胡蕊的情況，我纔會出面介入。但是現在，夢婷要力保胡蕊，你說，我該怎麼辦？”
陳鋒這話裡潛藏的弦外之音，張雨曦又豈會聽不出來？這毫無疑問地表明瞭，在陳鋒的心中，吳夢婷的分量要比她重得多。如今，她和吳夢婷之間已經形成了直接的對抗關係，在這樣的對峙下，陳鋒的選擇不言而喻，他必然會站在吳夢婷那邊，而不是她。
張雨曦心中涌起一股憤懣，卻又無處發作，只能將滿腔的不甘與委屈嚥下，貝齒咬着下脣，緩了好一陣，纔有些艱澀地問道：“所以，你是同意給胡蕊升職了？”
陳鋒的心裡面，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雖說張雨曦在他心中，確實是幾個女人裡分量較輕的一個，但畢竟兩人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而且張雨曦一直很有分寸，懂進退，從來不主動向他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純粹而快樂的時光，沒有那麼多狗屁倒竈的煩心事。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張雨曦跟他在一起，省事，也省心。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對張雨曦其實是相當滿意的。
可惜，事已至此，吳夢婷已經將一切都攤在了明面上，就像當初對待楊雯淇那樣。如果繼續讓張雨曦留在公司，就等同於是在公然打吳夢婷的臉，那樣一來，吳夢婷在公司裡還有什麼權威可言。
更不用說，將張雨曦和吳夢婷放在一起做對比了。
張雨曦，終究只是公司的一個簽約藝人。儘管她去年翻紅之後爲公司賺了不少錢，未來如果沒有意外，很可能會爲公司賺更多的錢。
但吳夢婷，如今卻是整個鋒芒影視的核心與靈魂。沒有她，就沒有公司這一年多以來令人矚目的突飛猛進。
正是因爲她以一己之力，自編自制了好幾部現象級的大熱劇，才讓公司取得了現在有目共睹的輝煌成績，直接將公司的市場估值飆升了好幾倍。
這是從最現實、最功利的公司利益角度出發的考量。
至於在陳鋒內心的情感份量上，張雨曦就更無法與吳夢婷相提並論了。
吳夢婷是在他尚未完全發跡之時就選擇跟隨他的女人，而且在知道他身患絕症後，依舊不離不棄，甚至還包容了他的風流不羈。
鋒芒影視這家公司，更可以說是在她的手中，才真正地發揚光大，實現了市場價值的爆炸式增長。
而張雨曦，從一開始，她與陳鋒之間便帶着交易的色彩。雖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陳鋒確實很快樂，她在身心兩方面都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滿足，也提供了足夠的情緒價值。
但無論是在陳鋒的事業上，還是在他的感情世界裡，她幾乎都沒有過實質性的付出。
所以，面對這樣的抉擇，陳鋒還能怎麼選？
至少在明面上，當吳夢婷讓他必須在和張雨曦之間做出選擇時，陳鋒的答案必然是吳夢婷。
只是，不管怎麼說，現在不僅不處理始作俑者胡蕊，居然還要反過來給她升職，這口氣，讓張雨曦實在是難以嚥下。
實際上，就連陳鋒自己，也隱隱有些被打臉的感覺。
於是，陳鋒輕輕地嘆了口氣，用一種儘量緩和的語氣說道：“表面上，我是同意了，但她實際上是明升暗降。我打算任命她爲公司的宣傳總監，乍看起來，她是升到了副總級別，但實際上，卻是將她從藝人部這個掌握着藝人生殺大權的實權部門徹底剝離了出來。我會另外任命一位新的藝人部經理。”
聽陳鋒這麼一說，張雨曦心裡的那股鬱結之氣，才總算是稍稍疏解了一些。
她雖然不是很懂公司的組織架構，但也清楚地知道，藝人部經理這個職位，對於一家影視公司而言，絕對是手握實權的要害部門。
宣傳總監這個頭銜聽起來是很唬人，但至少，是再也管不到她這個藝人頭上了。
張雨曦心裡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資本去和吳夢婷爭搶什麼，更不用說，她還對吳夢婷的新劇抱有最後的希望，指望着能繼續得到力捧呢。
所以，她很快便將話題轉換到了自己眼下最在意的事情上，急切地問道：“吳總……她現在對我是什麼態度？我……還能繼續主演她的新劇嗎？”
陳鋒心說，你總算是問到這個最關鍵的問題上了。
“我們的事情被她挑明之後，她一開始的態度非常堅決，絕不同意讓你再繼續參與她主導的任何影視項目。最後，在我的再三堅持下，她才終於鬆了口。不過……”
“不過什麼？”張雨曦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追問道。
“她要你離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