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天祿一瞧沙牛兒莽莽撞撞便衝了進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倒不是擔心沙牛兒搶了先機,而是他不能讓完顏亮死在沙牛兒手上。
此事關乎大節,絕不能相讓。
肥天祿眼看搶之不及,沉聲一喝,手中刀便霍然化作一團刀輪,飛旋而去。
“噗嗤!”
利刃猛地貫入完顏亮的胸口,將他身體帶的向後一頓,牢牢釘在了龍椅之上。
沙牛兒挺着大戟殺進宮殿,距離完顏亮還有七八丈距離,卻被“陸將軍”搶了先機,心中好不懊惱。
我怎沒想到擲刃呢,可惜可惜!
這莫大功勞,卻被他姓陸的搶去了。
完顏亮被釘在御座之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眉頭一蹙,臉色蒼白。
“你們急什麼?”
完顏亮緩過一口氣兒來,哈哈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玉色酒壺。
“朕這壺鴆酒,便足以上路了!”
他仰起頭來,將酒壺對着自己的嘴巴,“咕咚咚”又豪飲一番,便把酒壺往階上一擲,“啪”地一聲摔的粉碎。
“朕這具龍骸,便賞與爾等叛逆分食,謀個前程富貴去吧。”
完顏亮一邊笑,一邊吐出血來。
然後,他慢慢仰倒,將雙腿架上龍椅扶手,腦袋枕着另外一邊。
仰望着大安殿的藻井天花,他悠悠一聲長嘆。
“朕這一生,多彩多姿,死亦不虧了。”
言罷,完顏亮身子向下一沉,便死在了那張龍椅之上。
……
燕京城陷落,完顏亮駕崩的消息迅速傳開了。
這就是新金朝廷缺乏政治底蘊了。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對此秘而不宣,加快速度同中都路和山東路等地仍在負隅頑抗的金軍取得聯繫。
憑此,幾乎可以不用再打什麼大仗,就能順利收服這些地方,並且得到大量兵馬。
可是,他們卻迫不及待地宣傳開來,唯恐天下不知。
宋軍這邊得知消息之後,立即開始同仍在對峙僵持的金軍武裝進行接觸,洽談投降、接納問題。
宋軍和新金軍開始搶投降金軍、搶佔地盤。
如此一來,新金兵馬雖然先一步攻陷了燕京,在外圍戰場上,卻沒佔到太多便宜。
原來還在僵持的戰場,北面和東面,金軍近水樓臺,順利接收了。
而西面和北面,卻被宋軍搶了先。
楊沅在洛陽得知消息,可是再也坐不住了,立即不顧羣臣勸阻,御駕親征了。
楊沅這邊的宣傳機器,也是立即開動。
同時,外交使團,已經先行派往燕京。
楊沅這邊對民間的宣傳是:燕王燕王,封號爲燕,燕京乃燕王命定之地,理應屬於燕王。
對新金使團,則是就“先行攻佔”的定義,開始咬文嚼字。
什麼叫先行?什麼叫攻佔?
楊沅的使者甚至拿出了樞密院“蟬字房”在燕京的秘密據點,把它說成我們先新金一步佔領了燕京的鐵證。
如果新金拒不交出燕京,那就是向我方宣戰!
什麼?你們不交?
好,我們宣戰!
楊沅的使節自說自話,上句說完,還沒等金國使節回答,便直接宣戰了。
這一手無理取鬧,把一向不太懂得什麼叫講理的金國使團成員都氣了個倒仰。
這……這也太耍無賴了!
這天下,終於在一場場無理取鬧中,變成了比誰更爛的世界。
好在,他們雖然喊着“開戰”,卻未動一兵一卒。
新金那邊自然也不會主動出兵。
所以,雙方口號喊的震天響,就是不見真的打上一場。
“金國已滅,朕要與新金皇帝親自談判,商談金亡之後兩國事宜。”
楊沅的使節,同時向新金傳達了這一消息。
消息傳回上京,完顏律逖也很高興。
曾幾何時,他被完顏亮從上京提溜到燕京,接着打發去了山東。
就這還不放心,又想置他於死地。
迫不得已之下,還是得了楊沅的指點,才冒出造反的念頭。
原也沒想着能成功,只是不甘心束手就縛罷了。
沒想到,這事兒還真成了。
完顏亮如今國也亡了,人也死了,他倒是活的好好的,還成了皇帝。
此時的完顏律逖,還完全沒有南下攻佔更多領土,從而成爲強國的野心。
對於眼下的狀態,他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已經到手的地方,他當然也不想讓。
而且,燕京他又不是沒去過,和上京一比,確實更加繁華。
再說了,燕京皇宮是完顏亮佔領中原之後,以舉國之力修建的,可比上京皇宮大氣多了。
“好,朕去燕京,與楊沅小友會上一會!康兒,你打前站。”
完顏律逖豪邁地一揮手,吩咐太子完顏弘康:“對了,完顏亮那混帳東西的後宮,你可絕對不許沾惹……”
完顏弘康一聽,馬上道:“放心吧爹,完顏亮的後宮,都是你的。”
完顏律逖一聽,花白的山羊鬍子都翹了起來:“放你孃的羅圈柺子屁!
爹是說,完顏亮那狗東西不是個物兒,後宮裡面什麼人都有,指不定哪個就是你的至親血親。
咱們可不是完顏亮那等不講人倫的畜生,不能做那讓天下人恥笑的事來。”
完顏弘康一聽,恍然道:“原來如此,那兒子明白了。”
當下,新金太子先行南下,隨後完顏律逖也開始安排後方事宜,準備親自南下。
此時,隨着楊沅御駕親征,他的軍隊也開始以中都燕京爲目標,向此集結過來。
夏荷葵木自天水入陝中作戰,又自山西向東進發,此時已兵至懷來,駐軍於雞鳴山。
虞允文駐軍於大房山,辛棄疾和陸游駐軍於涿州,吳挺駐軍於灞州、楊萬里和鄧潯駐軍於河間。
新金軍則佔領了中都路的中部和東部,以及河北東路以及山東東路地區。
完顏律逖御駕南下,前往燕京的時候,楊沅也從洛陽,率領邵宏淵部,東向燕京。
八月十八,宋室南遷後漸漸形成的皇室觀潮日這天,楊沅公佈了一條新的消息,聲勢比錢塘潮更加兇猛。
新朝國號定下,是爲大夏。
這是朝臣和大儒們反覆論證,取了多個國號,並闡明其取名源由後,最終由楊沅拍板決定的。
五行學說早已深入人心,遵循既定的規則,能夠更好地招攬人心。
楊沅堅持從三不朝到加九錫,再到封邦建國一步步走來,就是這個原因。
他直接取而代之,也可以辦得到。
但是他已經擁有了對趙宋朝廷絕對的掌控力,不用擔心節外生枝,就沒必要倉促求成。
該有的步驟都走一遍,可以在這個過程中統一天下民心思想,讓改朝換代的過程更加平穩、少生波折。
五行說早已深入民心,如果他堅持不講規矩,民間就難免有人會認爲他立國不正,不循天道。
哪怕他有把握應對解決,又何必滋生那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煩?
而按照“五德終始說”,宋朝爲火德。
那麼取代它的新王朝就應遵循五行相生或五行相剋的邏輯來確定德運。
按五行相生說,火生土,則新朝應爲土德。
且火生土,象徵和平禪讓、自然更替。
土德代表着包容、穩定、中央,適合大一統王朝。
據此,羣臣與大儒們擬了幾個相匹配的國號,是爲大夏、大中、大坤。
夏屬土,且夏有華夏之意。
土居中央,所以大中也很合適。
坤屬土,厚德載物,因此大坤也適用。
按五行相剋原則,則新朝應爲水克火,是爲水德。
而水德適用的國號用字,則以大元、大玄、大淵爲最佳。
不過,火生土,適用於和平禪讓,自然衍生。
而水克火,當用於武力推翻,覆滅前朝。
因此,兩相比較,大夏、大中、大坤更勝一籌。
楊沅聽罷,當場拍板:“就大夏了!”
“大夏”不僅是這些字中他聽着最順耳的,而且夏是目前已知,中原大地上最早的一個王朝的國號。
天下、國家的概念,由此而始。
他雖然一直對自己說,未來的事,未來的人定,不要妄想去爲千百年後的子孫,提前決定好一切。
但他又何嘗不希望從自己開始,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國號既定,其他相應的許多事就好定了。
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各地官署的牌匾、新的官印鑄造等等,都得馬上開始準備了。
包括楊沅明年正旦改國號、年號,舉行大典時的服裝。
既然新朝承土德而生,那麼龍袍就得選擇黃色。
宋承火德,龍袍多用紅色,新朝的龍袍則以明黃色爲主。
國號大夏,適合的年號有中興、天授、永寧、嘉和等。
楊沅一眼相中了其中的“乾元”。
乾爲天,元爲始,還能劫一把大元的氣運。
嗯……說到大元氣運,楊沅已經下旨,在洛陽修建一座學宮,專門招納韃靼諸部首領們的子侄入學。
將來受中央朝廷封冊,可以繼承首領位置的部落後人,是否曾在洛陽學宮就學,將是一個必需的條件。
如果只是如此,尚不足以令天下震動。
真正令天下震動的是,楊沅立洛陽爲中都,設四大陪都。
長安爲西都,建康爲南都,汴梁爲東都,燕京爲北都。
而他的登基之地,設在北都燕京。
可燕京現在是屬於新金帝國的。
兩國皇帝尚未會談,楊沅就已明詔天下,做出瞭如此決定。
這是什麼意思?
分明是對燕京志在必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