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來就是長期的消耗戰了。
陸遠清醒的時候，用異空間的能力，保護衆人。
等他筋疲力竭後，衆人用槍械炮彈，保護陸遠，讓他恢復精神力。
在絕望的黑暗中，敵人時不時發起突然襲擊，即便力度並不高，往往只是試探性的進攻，卻依然讓人心力交瘁。
即便陸遠能解決大部分的麻煩，但一旦被摸到一下，總是會從皮肉中長出一隻只的眼睛。
六名裡澤文明的士兵，也漸漸開始精神崩潰。
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擋崩潰的過程。
更恐怖的是，子彈的逐漸耗盡，意味着這種消耗戰打不下去了。
“我熬不住了……我有一種預感，一旦我睡着，我就會精神失控，衝入到黑暗當中。”
“但我已經很想睡了，真的很想閉上眼睛。”
說話的是擁有“鷹眼”能力的裡澤文明士兵。
此刻他全身上下，長了26隻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長滿了眼球怪物。
哪怕他擁有超凡火種，也抵擋不住精神侵蝕。
其他的人全都心有慼慼。
“你們別害怕……就算我變成怪物，體內的超凡火種，是不是依然存在？”
“依然存在。”老貓總歸是理智的，“【怪】不會抹去你的靈魂，它還要藉助你的能力戰鬥呢。”
“那就好，沒關係的，就算變成怪物，我也能傳火。”
“我們的文明，超凡火種已經死了啊……但我變成了怪物，是不是也能傳火？我要把火焰，傳遞過去呀……他們發現了我……把我殺了，我有火種。”
鷹眼額頭上的眼球凸了出來，猩紅而又詭異，看上去隨時有可能發狂。
“兄弟們，靠伱們了……陸先生，靠你了……”
在一股悲傷的氛圍中，陸遠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怪】一旦死亡，異空間中的東西，將會全部掉到現實世界。
說不定有一部分，掉進安全區了呢？
到時候，本文明分支，能把變成怪物的鷹眼殺死，能重新得到超凡火種。
當然，這也是小概率事件，只是有那麼一絲的可能罷了。
他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戰友，你的猜想是正確的。別怕給我們帶來麻煩，你做的很好了，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鷹眼大聲說道：“我會奔跑的……我會跑到第二層的盡頭，找到一個角落躲起來。”
“我們的文明，一定會發現我的。”
“一定會發現的……”鷹眼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來，給我做上一個記號，快，我有些支撐不住了。”
陸遠用一支熒光筆，在他身上刻下了圖案。
這是用一種名叫“熒光草”的植物，製作的筆，特性是“微弱發光”，在這種環境下也足夠了。
離別總是發生的很突然。
等鷹眼閉上眼睛後，再一次睜開，原本明亮的雙眼，已經是一片烏黑。
他丟失了自己的神志，成爲【怪】的僕從。
衆人不約而同不敢看他，只是聽到他站了起來，然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他衝進了黑暗當中，再也沒有回來……
“沒關係的，其實我們來到這裡，就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了。”擁有巨力能力的裡澤人，名叫“希達”。
他的身上也長滿了眼睛，支撐不了太久了，卻還在安慰戰友：“現在得到了這麼多信息，我們的任務早就完成……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就算我們殺不死【怪】，有了這些信息，我們早晚有一天能殺死它的。”
“只要殺死它，我們身上的火種，就能傳回去。”
“是啊！”其餘的幾名戰士，大笑起來。
…
時間一天天過去，戰士們一個又一個精神崩潰，衝入到了黑暗當中。
一直到第十六天，只剩下兩位裡澤文明的戰士了。
分別是“心靈感應者”塔鐸，以及那一位名叫“西特”的治癒能力者。
而此刻，基本上山窮水盡，機槍的子彈都打光了，只能用冷兵器戰鬥。
就連陸遠自己身上，都長了十七八隻眼睛，他感到自己無比的渾渾噩噩，就像身體中多出了一個意志，想要接管自己的一切。
也正是在這一天，在極爲遙遠的方向，傳來了一道神秘的意念。
生命之果，徹底成熟了！
他多了一條命！
“再不放手一搏，只能慢性死亡了。”陸遠已然下定了決心，“我和老貓會想辦法前往地底，不成功，便成仁。”
“塔鐸，你的心靈感應，轉移到我身上吧，我會把所有的信息告訴你。”
“你們留在這裡，我的狗也陪着你們……”
“明白。”
心靈感應，一次只能感應一個人。
塔鐸切斷了與後方的聯絡，將感應轉移到了陸遠身上。
老狼從帳篷中鑽了出來，迄今爲止，它身上依然沒有任何一隻眼睛——這似乎也證明了，【怪】並不在意低智慧的生命。
“會贏的。”
陸遠摸了摸老狼的狗頭，又彈了彈它那兩顆變異的蛋：“異空間消失之後，整個溶洞出現在現實世界。如果你掉進了安全區，裡澤人會照顧好你。如果你掉進盤古大陸，就跟着我一起旅行。”
老狼聽不懂，它只知道，主人讓它留在這裡。
陸遠把幾顆高爆炸彈，塞進揹包當中，向後揮了揮手：“那麼，朋友們，保重！！”
他走向了溶洞的更深處。
因爲他身上已經長了很多眼睛，可以看到第三層的入口。
這裡瀰漫着更加濃郁的霧氣，甚至都沒有怪物來阻擋他，或許【怪】確實希望，有生物能進入更深的層次。
唯有進入更深層，才意味着更高的潛力。
“老貓，又只剩下我們倆了……前方不知歸路啊。”
“我看不清。”老貓道。
“什麼？”
“我感知不到四周了，這裡有着很強的唯心干涉。”老貓道，“儀器被幹擾了，你不能指望我太多……”
“也沒想着指望你。”陸遠冷哼道。
“你還在隱藏你的神之技？你那幾招，對【怪】可能沒啥用。”
“你就看我的隱藏有沒有用……”
第三層果然可怕。
陰冷，潮溼。
很快，陸遠便遇到了一個根本無法戰勝的小怪物。
一隻青黑色的小胳膊知道從什麼地方伸了過來，抓住了陸遠的手，冰冷的力量源源不斷到他的體內。
“嗯？”
陸遠臉色微變，連忙激活超凡火種，將這一隻冰冷的手彈開。
但很快，皮開肉綻的感覺從手中傳來，他又多了一隻眼睛。
“不是它變強，是我的能力者下降了。”他腦海之中冒出了這個信息，“放在平時，這種東西…來幾個殺幾個。”
眼眶空洞的小怪物，幽幽地盯着他，給他身上多弄出了幾隻眼睛，便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有了這幾隻眼睛，他便能夠看到第四層的入口。
“【怪】果然想要更強的僕從，它怕是盯上你了，第九紀元最初戰士。”
“這鬼東西到底有幾層？！”陸遠罵了幾句，即便他是三級的超凡生物，身上多出這麼多眼睛，也不得不消耗大量的心神，才能與多出來的意志進行對抗。
只能硬着頭皮，邁了進去。
這裡的通道是斜着向下的，彷彿通向黑洞洞的地獄。
沿途能夠看到一隻又一隻幽暗的眼睛，鑲嵌在牆壁當中。
這個地方其實不太真實，反而有點像是虛空，那一隻隻眼睛，就像星辰一樣。
這一條斜着的隧道，不知道有多遠。
不知不覺間，陸遠身上再一次長出了眼睛。
可能已經有五六十隻了……沒有必要再去數。
他看到第五層的入口，濃濃的絕望感，充斥於心間。
“塔鐸，你聽到嗎？”
“我聽到！”
“居然還有第五層！不過第四層已經沒有怪物了……可能是沒有合格的人選吧……”
“我現在走到了第五層，變成怪物後，一定是個高權限者。”陸遠自嘲道，“到時候，我會把守在這一層嗎？”
“我有點神志不清，我看見了自己的親人，還看到了初戀。感覺這黑暗越來越親切了。”
心靈感應者，用紙和筆，磕磕絆絆地記錄了信息，他只是爲後來人做好準備。
第二層和第五層，那真的是天塹一樣的差距。
“陸遠，你到達極限了。”老貓一貫以來都是理智的，“你已經神志不清了。就算【怪】的本體在第五層，你還是打不過它。”
“現在，可能是它親自出手，給你的身體增添更多的眼睛，你卻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真他媽絕望……”
陸遠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汗水不停地沿着後背流下。
緊張，恐懼，戰慄，各種情緒全部都涌了出來。
他現在的樣貌，不管走到哪個文明，都是那種能嚇壞小朋友的克蘇魯怪物……
陸遠苦笑一聲，坐在地上，然後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腦海中的幻覺正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他現在很困，一睡着就永遠不起來。
這感覺就像一隻困在鐵軌上，等待處刑的老鼠，不遠處一輛火車正在高速襲來，不管他怎麼掙扎，都避免不了被碾壓成肉沫的命運，只有一條飽滿的老鼠尾巴高高翹起，意蘊着他曾經也反抗過這該死的命運。
“閣下……你，你還活着嗎？還清醒嗎？”心靈感應中的塔鐸忽然道。
“還活着，但第五層，我怎麼都下不去了……現在的我連普通的小怪都打不過。”
“要麼只能爬下去……”
“其實我也有一個妹妹。”塔鐸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其實和她不太親密，但現在又有點想念她……我又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真的像個神經病……我還有妻子和孩子呢……”
“其實我們裡澤文明的家庭關係，挺複雜的，因爲大家是蛋生的，養育都是以宗族爲單位。”
“……和兄弟姐妹的感情反倒更深一些……”他已經開始神志不清，胡說八道了。
“我會贏的，一定會。”
“不用擔心你妹妹。”陸遠從揹包中，拿出了魔的殘骸。
他的牙齦滲透出了鮮血。
這一次，他真的沒有辦法。
雖然撿漏打死了一個【魔】，但面對【怪】，他居然毫無機會。
異象的強大與絕望，遠遠超過想象，肉體的極限，不是精神意志能夠戰勝的。
此刻的他，沒有任何辦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