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烏豺

塵境谷禁地之中,那座屹立萬載的雕像,卻並不似表面上看去的那樣平靜。

雕像周遭寸草不生、飛禽走獸更是不敢經過,而在那雕像之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一片昏黑混沌的荼蘼之象,在這樣的一片空間之中,既沒有天也沒有地;沒有清晨也沒有黃昏;沒有五行之力的華彩也不具世間萬物色彩的絢麗。

這是烏豺主魂被困頓其中的地方,他經過那修者們夢中最後衝刺的一次大劫,終於參破了那最後的一絲天機,奈何地火之中他肉身灰飛煙滅,而魂魄更是被困頓於這狹仄的空間之中。

烏豺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歷了多少春秋,在這樣不知時間流逝、不知歲月流淌的一片混沌之中,耗盡魂魄之力的烏豺茫然虛度許久。直到積年累月的修養之後,烏豺的魂魄終於得到了一絲微弱的滋養,他睜開雙眼,卻絲毫不記得自己爲何身處這樣一個古怪的地方。

過往的記憶也隨同那次地火劫被燒了個灰飛煙滅,冥冥之中,烏豺似乎想起自己有個名字,一個曾經威風八面、震懾大陸的名字——我是烏豺,我是烏豺,原來那渡劫的美夢不過是一場不能醒來的騙局,烏豺往昔的零星念頭,如同散落一地的寶珠,只有當他尋覓到暗中的那條看不見的線索之後,才能將所有的回憶串接起來。

而僅僅是回憶起自己的姓名,烏豺便在那混沌之中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外面的世界日升月落,四季輪轉,烏豺這個念頭持續了萬年之久。如同黑夜中摸索着道路前進的人一樣,烏豺在這萬年的尋覓中,終於找尋到了那個線頭,那個一切初始的原點,他赫然記起了渡劫時的一切。

那時的烏豺意氣風發,身爲大陸第一修者,烏豺昂首挺胸屹立於大陸之邊緣,靜候地火劫的到來。

地火劫,魔修們修行的終極一戰,與天雷劫對應,也有九道地火。分屬不同五行之力的火焰熊熊燃燒,每一道都比前一道更具威力。烏豺不愧是當時大陸的修行第一人,面對前面八道猛烈地地火,他沉着應對,雖然周身傷痕遍佈,卻也被他巧妙地避過要害。接下來,便是傳說中威能無限的第九道地火了。

烏豺深吸一口氣,兩手緊握雙刀,那正是烏豺的法寶,雙刀取自烏豺靈歌未修成人形之前的烏首靈豺的一對獠牙,乃是烏豺的本命法寶。“來吧!”烏豺心中暗道,通過了前面八道地火的考驗,他此刻信心十足,自己一定能夠通過地火劫考驗,成爲真魔之身。

五行火焰,攜帶毀天滅地之威,從地下深淵熊熊升騰而起,那閃耀着五色華光的火焰似是要將面前這逆天而行不自量力的修者吞噬一般,捲起火浪,將烏豺整個包裹其中。

灼熱,烏豺覺得自己的肉身都要被焚化了,可他仍舊奮力運起魔功與這天地之威抗衡。良久,烏豺覺得自己身邊的烈焰變得沒有那麼滾燙,而五行火焰的威力似乎也在逐漸褪去。是要成功了麼?雖然身體已經被烈火炙烤的皮開肉綻,可面對即將成爲真魔的希望,烏豺興奮的難以自制。

天邊,緩緩亮起一絲白線,是自己踏入真魔境界的妙境麼,烏豺擡起疲憊不堪的步子,想要向那地方邁進,而那白線竟越發炙熱明亮起來,新一輪的地火!烏豺踉蹌,原來所謂渡劫竟是這樣!

面對不可戰勝的無窮地火,烏豺自知自己再無分毫勝算,好在渡劫之前,他已經對即將面對的劫數有了萬全的打算。滾滾熾白的焰火迅疾移動,下一刻,便將已經放棄的烏豺吞裹其中。

縱橫大陸未逢敵手的第一修者烏豺靈歌肉體登時灰飛煙滅。而他的魂魄,那三魂七魄卻因爲烏豺的早有準備而各自逃命去也。

天魂與那天衝、英二魄,乃是渡劫中首當其中被地火覆蓋的魂魄,二魄當場破滅,天魂在勉強掙扎未果之後便也消散了。然而,這地火與那一魂二魄相持的短暫時間,卻讓烏豺的其餘兩魂五魄得以僥倖逃生。

地魂攜帶氣、力、中樞三魄,一路逃回塵境谷中,耗盡最後的神識之力化作那一座雕像,自此隔絕於塵世。而那命魂,卻最爲狡猾,與那靈慧、精而魄各自分開,避入草木之中躲避,竟是瞞過了地威的烈焰地火。

在那片混沌之中,一隻巨犬口吐人言,耐心地對着面前的一朵奇特的菊花說道:“你倒是精明,藏於草木、泥土之中躲避萬載,只是,你將靈慧與精二魄丟到哪裡去了?”

原來小菊竟是烏豺四散魂魄之中的一枚,正是那個生性怕死、膽小卻又精明的命魂。這些年來,烏豺的地魂找回記憶之後,便一直在尋找他殘存於世間的其他魂魄,以他的修爲,只要能聚齊靈魂三魄,便能重塑肉身,接下來修行、練氣,再用奪魂的秘法,恢復三回七魄的正常人身也並非沒有可能。

只是烏豺的地魂並不能出沒於塵世,只是偶爾能進入修者所創造的“界”之中游歷。而齊一鳴和小菊初次相識於“界”內,曾經看到的那個令小菊深感的巨犬身影,便正是烏豺的地魂了。

命魂原本就弱於地魂,而那時的小菊又未曾記起過往烏豺的回憶,遇到地魂自然是本能地感到恐懼。原本地魂找到了小菊的蹤跡,以爲只要通過神識的聯繫,便可逐漸喚回這枚散落在外的命魂,早日完成他那修復肉身的大業,誰知,那時的小菊竟然與齊一鳴相認,被齊一鳴的神識維護其中,地魂嘗試多次卻難以再接近小菊,只有偶爾在齊一鳴神識之力低危的時候才能傳給它些許過去的記憶碎片。

“好在如今我們終是團圓了,我身邊三魄尚存,只需你那裡再尋回有一魄,我們便可重塑肉身,瞭解當年未完的心願!”那巨犬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菊,期待着它口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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