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幾個丫頭被自己身邊的婆子扔了進來,長平掀開眼角看了一眼之後就垂下眼眸,並不打算理睬。
“你們中間誰是管事的?”過了半晌,長平才淡淡的問道。
“奴……是奴婢。”一個女子低垂着頭戰戰兢兢的回道,長平點了點頭,看着她說道:“這裡可是佛堂?”
“……”女子有片刻的愣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忙點頭道:“回大/奶奶的話,此處正式佛堂。”
“那可真是造孽。”長平環顧了一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道:“供奉佛爺居住的地方,卻也弄的這般的讓人不忍直視,可不就是作孽的麼。”
幾個小丫頭都有些戰戰兢兢的樣子,長平也不予發作她們,不過是一些丫頭罷了,略有些煩躁的擺擺手,說道:“下去吧,將這裡收拾乾淨。”
“是。”幾個小丫頭忙麻利的出去。
長平帶阿奴走了進來之後,臉上就帶了些笑意,說道:“都吩咐下去了麼?”
“是,小姐,都按照小姐的吩咐下去了。”阿奴跟着笑了笑說道:“這樣就可以了麼?”說着就有些擔憂,又道:“只是這樣一來,有心人怕是會聯繫到小姐的身上。”
“那又如何。”長平挑了挑眉,說道:“三太太弄出了人命官司難道是我逼着她的麼?賀子文想要壓下了這件事情難道是我授意的麼?”長平手託着下頜,輕笑了一聲又道:“這一切不過是她們糾結自取罷了,許是明日這件事情就會鬧的滿城風雨的吧……”就算賀子文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在背後穿針引線,那又如何?
長平安穩的坐在小佛堂之中,芳卉抄下來的佛經每日裡被送入老太太的房中,每日裡聽着阿奴打聽來的消息,賀子文縱兇之事被當朝御史大人知曉,朝堂之上免不了一頓口舌之爭,他雖做的隱秘,可是難不保有心之人想要查上一查的,這樣的事情鬧出之後,着實熱鬧了一番,而後,賀家的好幾家鋪子都呈現虧損之態,更有掌櫃捲了錢財偷跑這樣的事情發生。
沈冉接受之後的內庫更是讓人焦頭爛額,剛巧到了發放月例的日子,可是若是按照以往的例錢,沈冉根本就拿不出這樣多的銀錢,府中的小廝丫頭們自然是不滿到了極點。
長平坐在軟塌上,手撫着佛珠,聽着阿奴的唸叨,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大了,她只是稍微透露了些許風聲,說是那人的死亡與賀府三太太有關,可是事情發生的情況要比她想象之中的快上許多。
就好像有一把手暗中推了她一把一般,長平眯了眯眼睛,輕聲說道:“阿奴……有人要至賀子文於死地……”有人藉着她的手想要置賀子文於死地!
她比誰都清楚,三太太的事情,賀子文確實是知道的,可是將這件事情壓下來的卻並非是他,他還沒有這個本事,他在朝廷之中並沒有什麼根基,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通過雲未兩家來解決這件事情,而是直接找上了他的一個同科,那人的家中有些勢力,卻不想事情也壓了下去,長平也就沒有在意了。
但是如今,這件事情又被人翻了出來,那人爲什麼要冒着風險來幫助賀子文呢?在長平看來,沒有人會無所求的幫助別人,可是那人幫助他的事情確實處處都透着詭異,如今想來,那件事情怕和今天這件事情脫不了干係的吧。
究竟是誰?長平想不明白。
“小姐,不好了。”芳卉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急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官府來拿人了!”
“拿人?”長平疑惑的問道:“拿誰?”不可能是賀子文,就算是那件事情曝光了,可是幫助過賀子文的那人也決計脫不了干係的。
“說是三太太。”芳卉眼中有些慌亂,“前府已經徹底亂了,小姐要去瞧瞧麼?”
長平眼眸一眯,“不用了。”說着又坐了回去,心下卻平靜下來,遠遠傳來鬧哄哄的聲音,長平嘆了口氣,說道:“罷了,如今鬧到這番田地,正是合了我當初的意思了,何必假惺惺的掛着一副純良的姿態去示人呢。”雖說過程有些出人意料,可是結果卻正是她當初想要的,如此瞭解她的人,不多……
次日,長平獨自一人站在佛堂外邊的小花園中,一個小丫頭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碰了她一下之後,忙跪下來請罪,長平挑了挑眉,罵道:“沒眼力見的丫頭,還不快滾。”小丫頭聽她這麼一說,行個禮之後忙匆匆的跑了,長平四處看了看,拿出手心中的那張紙條,熟悉的字跡讓長平抿了抿脣,如君所願四個字躍然紙上,長平眯了眯眼睛,心中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種種滋味也只有自個兒獨自一人去品位。
長平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回了小佛堂,看了看阿奴說道:“我們去前院看看吧。”說着就起身往汀蘭院走去。
卻不想半道上遇到了略有些焦急的綠意,她抱着孩子,看到長平連忙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響頭,直道:“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長平嚇了一跳,這可是怎麼了,看她焦急的樣子,長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問道:“怎麼了?”
“救救我的孩子。”綠意又磕了一個頭,說道:“現在也只有您了,奴婢也只能求您了。”綠意眼中的淚水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奴婢知道,是奴婢對不起您,可是可是……”綠意用手擦了擦眼淚,又道:“可是這孩子是無辜的啊~~”
長平示意阿奴將孩子抱了過來,皺着眉頭看着小傢伙紅彤彤的臉頰,“只尋了大夫來啊。”這孩子燒的厲害,她只管是哭着,能管什麼用。
綠意頓時大哭了起來,說道:“如今府中,哪裡還有人關心我們娘倆?”
長平聽她的哭聲,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可是抱着孩子,什麼都沒有說,“我如今……”
“小姐!求求您!”綠意看她的樣子,眼中居然浮現出些許絕望的神情,古怪的笑了笑,道:“這孩子她可愛的緊,每日裡都是她陪伴着奴婢……”說着頭抵在地上,壓抑的哭聲讓綠意的肩膀不住的抖動,片刻後,站起身來,眼中有些決絕,“奴婢這一輩子,只有她了……”說着確是一頭朝着邊上的柱子撞了過去,阿奴雖然下意識的拉了一下,綠意當下卻也暈了過去,頭上頓時就浮現出一灘血跡。
長平臉色鐵青,抱着孩子的手指不住的顫抖,這綠意,這綠意,好啊,多有出息了!看着懷中的小孩因爲哭的厲害而不住抽泣的樣子,長平心下一軟,嘆了口氣,說道:“扶她進來吧,芳卉去請了大夫來。”說着就又轉回了小佛堂。
“小姐,您先歇會兒吧。”阿奴將綠意的頭大致上包裹了一下,走了出來看着長平抱着奶娃娃的樣子,抿了抿脣,說道:“小姐,您先歇會兒吧,還是我來吧。”說着從長平手中抱過小孩子,輕聲的哄着,“哦哦~~寶寶不哭~~”眼中有些焦急,“這孩子發熱成這樣,綠意那丫頭也不曉得是怎麼照看的。”
長平耳中聽着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嘆了口氣,拿出燒酒,對着阿奴說道:“喏,給寶寶手心腳心還有腋窩下塗一些吧。”看着阿奴小心的拉開包包的衣襟,長平安慰道:“芳卉已經去請了大夫來,你別擔心了。”說着長平扭過頭,阿奴喜歡這個孩子,只是綠意,卻從來也沒有關心過什麼,但是每次看到孩子的時候那種神情,長平明白。
“小姐……”阿奴抿了抿脣,“您不生氣?”綠意背叛了她,自己若是對着孩子好,自家小姐難道不生氣。
“不過一個孩子罷了。”長平愣了一下,笑了笑說道:“她有句話倒是說的對,孩子終究是無辜的。”若是她因爲綠意的事情遷怒於這個孩子,那麼她真該是有些過分了。
綠意的傷沒什麼大礙,幸虧有着阿奴那麼一下緩和的時間,否則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長平終究是有些不忍的,看着慢慢睜開眼睛的女子,輕聲說道:“寶寶沒事……你養好了身子,以前的事情就當是沒有發生吧……”長平這話說的有些艱難,她們都知道,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就當……這樣的形容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綠意眼眶中有些溼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長平默默的站起身來,走了出去,綠意也不過雙十年華,在她看來也只是個小丫頭,除了那一次,綠意卻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這一年多來,長平看的清楚,她獨自一個人在賀府的後院中,艱難的養着自己的女兒,賀子文對她如同陌生人一般,沈冉對她更是不會放過,她同自己的女兒,在這後院中過的苦,她比誰都清楚,她眼睜睜的看着,剛開始的時候,看到她的樣子,甚至有種報復的快感,可是時間慢慢的長了,看着她的日子,甚至有種麻木的感覺,有種兔死狐悲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