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帝都東北的一座無名的山崖之上,杜林負手而立,與一貫的言笑不羈不同,那頎長的背影帶着些絲的蕭索,月正中天,寂靜的夜色中,不知名的蟲兒在嘶聲鳴唱,此起彼伏而不覺於耳。
“休斯,你的傷都好了罷?”杜林頭也不回的朝着站在自己身後的刺客問道。
不過米許的距離,刺客看着以後背對着自己的人,習慣用來刺殺的右手禁不住的微顫,以自己的實力,在這樣的距離出手,是不是能有一擊而中的可能?
“已經全好了!”休斯的聲音平靜得不像是正常人類出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冷靜而透徹。
“噢,今夜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杜林又問道。
休斯平靜的將自己所遇到的都說出來,包括那名差點成功追蹤了自己的黑衣衛,看不見杜林的表情,刺客只能從心底揣測杜林的觀點與想法。
“那個影,實力如何?”杜林問道。
“很強,不會比我遜色!”休斯的直言不諱的回答着,手指還在顫動着,即使將心底的想法隱藏到了最好,不過那樣的衝動確實存在着,在此之前,休斯不曾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敢將後背無保留的交給一名刺客的人存在。
不過是米許的距離啊,在頂尖刺客的眼中,這根本是無視的。
只是,休斯同樣也忘不了那一日出手刺殺伊文斯杜林的表現,以及在六天之前杜林悠忽破開空間降落在自己身前的情形,六天前杜林的狀態明顯不及此事,可那時尚不敢出手,現在又敢了麼?
只是,現在的機會明顯是好得太過分了。
“休斯。你有想過你所要的是什麼樣地人生沒有?”杜林忽然又問出了這樣一個不着邊際的問題來,休斯聞言一怔,不過很快地又很恭謹地回答道:“這個問題我很久以前就想過了,我想要的,僅僅是能夠將自己的命運操控在自己的手裡!”
杜林的頭略略點了一下,看不到他的表情,休斯心裡略略有些忐忑。
“那麼你想過有一天你達到了這個目標,而之後,又會如何?”杜林又問出了古怪的問題來。
休斯再次一怔道:“不知道!”
杜林善意的笑了一下。看着那流轉不休地月色,雙目似乎沒有焦點。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杜林此刻的感受,即使在之前作過千種設想,卻終究只是設想而已。
“如果我是你,不會這麼猶豫的!”杜林忽然又張口說出了這樣一句古怪的話來,休斯聞言卻身軀猛震,手中悄然滑出了雪白的刺刃來,只是,這刺刃卻終究只是停留在手心而已。
“作爲一名刺客。你的身手已經在了頂峰!”杜林忽然回身,看着臉上帶着震愕表情的休斯,哂道:“離聖域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不過也只是這樣了,現在你的永遠也達不到聖域!”
“爲什麼?”休斯地這三個字脫口而出。
“因爲你的猶豫!”杜林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決定是該出手還是不該出手!”
“還記得你刺殺伊文斯時的情形麼?”瞥了一眼休斯手中露出一截的刺刃,杜林不動聲色的問道。
休斯點了點頭,那一次失敗可謂刻骨銘心,又怎會不記得?
“在你刺殺伊文斯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我不過是彈出了幾點水珠而已。而你。卻放棄了,是不是?”杜林道。
“是!”休斯的恭謹神態倒不是裝出來的,對於強者的尊重出自真心,不過誠如休斯方纔所言的,他不喜歡命運被操於他人之手地感覺,即使那個操控自己命運的人是杜林。那又如何?
“如果你當時選擇義無反顧的繼續,那麼,結局是如何?”杜林又問道。
“伊文斯皇子會死,而我,也會死吧!”休斯帶着一抹自嘲說道。
杜林淡淡一笑,“刺客會怕死麼?”
休斯一怔。
“刺客怕死那也情有可原,不過,休斯,你記住,刺客不是殺手。一擊不中,立刻遠揚!”杜林輕輕說着:“你那日既捨不得死,那麼,立刻遠揚而沒有後續的出手,你也不會受傷。”
沉默,在杜林這句話之後再沒有了言語,立於原處的休斯陷入了沉思之中,杜林的話一時間難以明白,畢竟。坎帕大6不是杜
所在地世界有着那千年沉澱的刺客文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浮於中天的明月悄然挪移着。杜林緩緩說道:“我要做一點事,你給我護一下法,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我三尺範圍之內!”
休斯從沉思中被驚奇,聞言又是一愣,護法麼?眼前的年輕男子在覺自己又刺殺的意圖之下還讓自己護法?休斯覺得自己的腦子頗有些不好用的感覺,愣愣的說道:“難道你不怕我偷襲你?”
杜林笑着搖頭,道:“你現在稱呼我爲什麼?”
“主人……”休斯訥訥道。
“你會偷襲我麼?我拭目以待,如果你敢偷襲我,那麼,也不會稱我爲主人了不是?”杜林淡淡笑着,在浮轉的月光中悄然盤膝而坐,月光凝聚於杜林的頭頂之上,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看起來卻滿像那麼回事,唬不住別人,但休斯這傢伙似乎是被唬住了,呆呆地站在哪裡,半晌都不知所措。
而在休斯不知所措的時候,黑衣衛的副統領肖恩卻要明白得太多太多,就算在先一刻還迷惘,但當杜林的神識直接穿透他的精神在他腦海中出訊息的時候,肖恩在一瞬的茫然之後終於欣喜若狂起來。
……
也不知休斯作何想法,看着盤膝闔目似自己真的全無惡意的杜林,休斯輕輕一嘆,手中刺刃現於月色之中帶起一抹銀亮地反射光華落在了盤膝而坐的杜林地腳下,短短的刺刃在手指間翻轉着,鋒利的刺刃卻似刺不破休斯那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刺刃旋轉着,而休斯的心底的念頭也在反覆着。
比方纔更好的機會,需要把握麼?
休斯沒有動,雙眼中不斷的閃爍着。
還記得就是在六天之前,自己是在這個山谷中養傷,可是,忽然間空間就狠狠地扭曲起來,而後一道人影似流星般墜落,在墜落的瞬間所帶起的狂風與震顫,原本傷勢沉重的休斯也被波及到,那一刻甚至被巨大的衝擊力量帶起落出了幾十米外。
而那時的杜林,是裸奔…….
那剎那的感覺讓休斯戰慄,當看到杜林站起來面目猙獰的表情時,休斯甚至懷疑自己會被生吞活剝,所幸,杜林很快的恢復了正常,那些狂暴到恐怖的力量漸漸消散,總算讓休斯覺得好受了些。
而之後,杜林治了休斯的傷,然後問他願不願意跟着自己,休斯在當時的情形下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就答應了,甚至還委屈求存地宣誓認杜林爲主,雖然沒有訂下主僕契約,不過也差不不了多少了。然後,杜林就很不負任的……陷入了半殘的狀態,基本上是毫不設防於休斯,將大戰後的虛弱狀態暴露了出來。
這也是最讓休斯鬱悶的地方,現在想來當時如果出手的話,那麼杜林肯定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基於杜林才救過自己且剛宣誓過的原因,休斯一直在作着心理鬥爭。
就本身而言,休斯談不上對杜林有什麼恨意或者說不滿,雖然說自己的傷勢是因杜林而起也因他而終究,但處於立場的改變,這些都不過是小事,休斯在意還是那段誓約,感覺自己完全是在被矇蔽的狀態下籤下了賣身契。而方纔的心裡有躍躍欲試的對杜林偷襲的衝動不過是……刺客的本能而已,當然,心底的一點**結合後這本能不再單純是本能了。
眨了眨眼,將頭上的鬥麾拿下,露出了一長隆鼻深目的臉來,如刀斧削就的面容顯得過分的白皙了,作爲一名刺客,幾乎沒有暴露在陽光下的習慣,所以,這樣顯得病態的臉色也是正常。
刺刃旋轉着一閃而收,休斯看着杜林那那長肅靜的臉,輕輕搖了搖頭,“我是刺客,不是殺手!”休斯緩緩說道。
“是你讓我擺脫了組織,而我,確實似你說的那樣,猶豫了!”休斯擡頭看着灰黑色的蒼穹,對着自己輕輕地說道:“只要你不是試圖操縱我的人生,那麼,就算跟隨你吧!”
月光流轉於杜林頭頂,悠忽纏繞旋轉起來,似真似幻,杜林那平靜的臉上忽然顯出了一抹驚異,毫無掩飾的驚異,在這幾日中,休斯第一次從杜林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變化,不由覺得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