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馮初棠對鋤禾有什麼偏見,而是同在青冥,相處這麼久,彼此都還算知根知底。突然出現異常變化,頓悟的可能性不大,心魔倒是極有可能,甚至被心魔奪舍、元神內裡被替換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衛淵也覺得奇怪但他是界主,曾經以界域之力檢查過鋤禾真人,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於是只能判斷爲老道福緣深厚,有了奇遇。
兩人討論了一會,確定鋤禾老道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心。
對於北境之鞭,此時一點情報也沒有,只能隨着戰爭深入,再慢慢尋找機會獵殺了。
正當馮初棠準備告辭時兩人同時色變,感覺到一種巨大、恐怖的意念掃過。
這道意念冰冷酷烈,如風暴般席捲了整個北方山門,隨後就聽虛空中有人哼了一聲,天地爲之改變,那道意念有一部分瞬間凝固!
隨後一道如同挾帶了全部星河的風暴沖天而起,和北方滾滾而來的龐大意念正面碰撞!
衛淵只覺耳邊響起嗡的一聲,隨後就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看不見。世界彷彿在這一刻與他分離,並將他踢了出去。
好在感知很快恢復,但衛淵由內而外,說不出的難受。
他望向周圍,發覺馮初棠扶着桌子,耳中鼻中都流下血線,臉色慘白。
衛淵急忙過去扶住了他,但是身體內部道力如同潮汐,一會高漲一會低潮,讓他甚至難以控制出手的力道。
衛淵隨即發覺這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周圍天地大道正在劇烈變化扭曲,從而使得他的道力也失去了控制。
衛淵此時也不敢使用道術,現在所有道術用出來都不知道是什麼後果,只能扶着馮初棠坐下,憑藉本身法軀硬扛。
他心中駭然,這還是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仙人之爭的恐怖。這都談不上餘波,僅僅是對天地大道的衝擊,就已經令他受傷,馮初棠法軀較弱,受傷已是不輕。
風暴並未持久,一番激烈碰撞後,北方席捲而來的恐怖意志終於徐徐退去,丟下了一小塊被徹底凝固的部分,北方山門再次恢復了寧定。
“祖師贏了?”衛淵問。
馮初棠搖了搖頭,道: “我也說不清楚。不過祖師有北方山門加持,只要實力相當,就定能勝出。”
衛淵忽然轉頭,望向北方。
在他神識中,一道強光自極北天際而來,化爲流星,落在大地上,頓時引得天地震動,天道異變,衛淵的神識視野瞬間變得無限遠,於是看到一座殘缺古碑自天而降,立在了大地上!
古碑落地,天地法則改易,無盡風沙化爲塵黃色風暴,向着四面八方撲去。風暴越來越高,越來越烈,最後變成數百丈,如山一般向北方山門壓來!
自北方山門中央,騰起了三大一小四顆星辰,立在當空,將正午天穹轉爲了黑夜,清冷星光灑下,照耀萬里地域。
在星光照耀下,黃沙風暴層層消解,它們移動到距離衛淵所在鎮城只有不到百里時,終於崩散,化爲帶着沙塵的狂風,席捲大地。
此風雖然猛惡,但已經是凡風,沒什麼危害了。
此時紀流離、風聽雨和孫宇出現在衛淵身邊,一同向北方望去。
不只是衛淵,馮初棠、紀流離這些法相修士也都看到了幾千裡外的那座古碑。
馮初棠臉色忽然一變,道: “這是左賢王的本命仙寶定嶽碑!左賢王不是正在和銀月可汗大戰嗎?他的本命仙寶怎麼突然送過來了?”
紀流離也道: “定嶽碑能改易天地,大幅增加風土之力,排斥其它五行之屬,在它範圍內的遼族都會得到加持,實力大增。這種征戰利器,他不用在銀月可汗那邊,爲何要送到這裡來?”
“銀月可汗,那不也是遼族嗎?”衛淵問。
馮初棠隨即解釋了一下,銀月可汗有神秘的龍力,且能借助月力,也即是太陰之力。
他對戰士的加持明顯超出其它遼族,經他加持的戰士實力能激增一倍。
此前在戰場上,北方山門就吃了不小的虧。
所以要對付銀月可汗,就要破除他對戰士的加持,因此定嶽碑就是無上利器。
聽完解釋,衛淵忽然心中一動,道: “遼族要全力進攻了!”
左賢王將本命仙寶立於此地,就是要抵消北方山門的地利加持。
接下來必定是調集大軍,全力猛攻。
衛淵一提醒,衆修也都想到了這一層,臉色微變,但也並不驚慌。
大家都是久經沙場,再大的場面都見識過了,不會未戰先驚。
衛淵擦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笑道: “左賢王硬攻北方山門,還立下了本命仙寶,簡直就是瘋了,搞得好像誰吃了他的成道之資一樣。”
衆修都是哈哈大笑,笑了兩聲後忽然全都沒聲了,然後一齊盯住了馮初棠。
馮初棠從一開始就沒笑。
北方三千里外,一騎猙獰恐怖的巨大翼龍落下,從鼻孔中噴出兩道含砂帶火的鼻息。
自龍背上跳下一名遼軍大將,他生得比其餘遼族高出整整兩個頭,極爲健碩雙眼之後,側臉上還生着數只小小眼睛。
他走到十丈高的古碑前,恭敬行禮,隨即取出懷中一塊古印,在石碑上一按。
印石沒入,古碑隨即變化,化爲一座數十丈高的宏偉大殿。
那遼族大將走入大殿,就見殿中居中擺着一張高椅,兩側各有四張座椅,其中一張正在發着光,召喚着他。
他隨即過去坐下,立刻感覺到無盡恐怖的力量涌入體內,粗暴地撕碎原有的肌體,然後生成新的。他痛苦之極的嘶吼着,兩根獠牙慢慢從口中伸出,肩頭、後背上也探出數根粗大骨刺,他的氣息也變得暴烈狂野。
另一名遼族大將走進大殿,他的目光落在前一名將領身上,眼中閃過殺氣,但隨即隱沒。他在對面最外側的座位上坐了,然後也開始痛苦號叫,承受着超出極限的仙力灌注。
片刻功夫就有四名遼族大將先後走進大殿,他們的座位早已確定,分別得到不同的仙力灌注。
隨後一名遼族女子走入大殿,她有着一雙暗銀色的眼瞳,長髮也是暗銀色的,編成了無數小辮子。
她腰上擦着兩把短刀,黑銀相間的刀鞘上繪着北遼上古神話傳說,極盡華麗之能事。又有點點銀焰從刀鞘中透出,落在地上,久久不熄,在她身後繪出一條燃着銀火的道途。
她目光掃過殿中四將,面無表情,徑自坐到了中央主位上。但是落座後,她神色如常,也沒有仙力灌注。
她坐姿慵懶,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頭,雙腿大咧咧的叉着,只是看着大殿門口。等了片刻,她終於有些不耐煩,道: “北境之鞭呢,他怎麼還沒到?”
殿門處出現了一個高大身影,殿外的光芒讓他的面容一片黑暗,看不清表情。他聲音低沉,道:“我已經來了,只是不敢接受左賢王的恩賜,就在門口站着吧。”
遼族女子道: “難道你還以爲自己有登仙可能?不接受大王恩賜,眼前這道殺劫你就過不去。”
那遼人依然站立不動,道: “就算過不去,那也是我實力不濟,怪不得別人。”
高座上的女子眼中閃過殺機,冷道: “大王專門交待過,讓我提醒你此刻殺劫當頭。現在我已經提醒過了,但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