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乙與王凱面面相覷,王凱從樓乙的臉上看出了些許激動之意,他開口問道,“恩公,可識得此人?”
樓乙點點頭回答道,“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不過他這人不善言辭,性子比較冷俊,這次回來只怕是爲了老毒翁吧……”
王凱點了點頭,說道,“那恩公一起吧,去見見你這位許久不見的老友。”
樓乙點了點頭,隨着王凱一起去了山門外去見華溢海,豈料到達山門之時,明顯的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山門外竟然聚集了大量的人員,他們清一色的黑紗遮面,看不清楚樣子。
爲首一人,面容消瘦,眼神極爲凌厲,周身氣息異常可怕,隱隱使得空氣都產生震動,他們一來到扇門口,就看到此人凌厲的眼神掃了過來。
王凱眉頭明顯一皺,因爲這人很明顯的散發出了敵意,這時就聽身旁的樓乙笑着說道,“華師兄這是做什麼?一回來要不要陣仗這麼大啊?”
華溢海冷冷的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兄?”
樓乙訕訕地笑了笑,這時華溢海又掃向一旁的王凱說道,“打從什麼時候起,我浩雪宗的弟子迴歸,都需要被嚴格盤查了?我的身份令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話語十分的冷,顯然他是誤會了,樓乙看向他身後之人,發現這些人的氣息都非常的強,而且總讓他感覺到有些難明的威脅。
王凱看了他一眼,樓乙衝他點點頭道,“讓他進來吧,正好我也想見見老毒翁了。”
王凱點了點頭,取出一枚令牌一掃,在結界陣法上輕輕一觸,一道水波紋的漣漪快速向着兩側擴散開來,華溢海冷哼一聲,邁步走了進來。
那些仍在空中的修士,極爲整齊的落到地面上,分成兩排魚貫而入,華溢海回頭對其中一人說道,“看好他們,任何人不許亂來!”
那人用極爲蒼老的聲音回答道,“是,聖子放心,屬下曉得厲害!”
華溢海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王凱,問道,“我師尊何在?”
王凱雖然不喜他的口氣,但是還是保風度對他說道,“太上長老在啓吾峰,請隨我來!”
華溢海聽到他的話,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眼中的冷意去了許多,樓乙眼見於此,開口道,“師兄你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華溢海瞥了他一眼道,“但是你卻變得多了!”
樓乙見他話中似有所指,訕訕道,“人總是會變的,初心還在就好啊……”
華溢海又怔了一下,而後喃喃自語道,“是啊,初心不變就好。”
王凱帶着他們來到了緊靠着寒黎峰的啓吾峰,這兩峰都是後來才建立起來的,樓乙邊走邊將這些年北域發生的事情,以及浩雪宗所遭遇的滅頂之災都告訴了華溢海。
其實打從他進入浩雪宗後,邊發現了與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雖然他對之前的遭遇有些氣憤,但是當他得知了浩雪宗的種種遭遇後,原本的冷意已經消失了。
不過他那一雙眸子裡卻閃耀着一抹厲芒,低聲道,“鐵家嗎?很好!”
樓乙見他這樣,拍拍其肩膀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各方勢力魚龍混雜,你就算有能力對付的了鐵家,可是他背後還有一個魯家,這些年你都呆在中州,魯家你該曉得的。”
華溢海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中州頂級勢力,煉天宗的幕後掌舵人,神兵閣不過只是一個對外的幌子罷了……”
樓乙眉頭一挑道,“看不出你對這魯家還挺了解的嘛!”
華溢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比這浩雪宗的寒冰還要冰冷,樓乙搖了搖頭,看來華溢海所在的霖霧宗與這魯家有糾葛啊……
一路就這麼東扯西扯一番,便來到了老毒翁的避居之地,能夠看到一些浩雪宗的弟子,正在這裡細心的照料着此地,華溢海心頭一暖,對王凱說道,“謝謝了!”
他本就是一個十分簡單的人,只是性子有些冷,所以在看到這裡井然有序的環境,以及此處格外濃郁的靈氣,便知道他的師尊必定受到了極爲尊崇的待遇。
事實也正是如此,王凱自從繼任這浩雪宗掌門一來,可謂是處處將這些長老們高高捧着,沒有他們便沒有自己如今的地位,雖然很多的時候他身不由己,可是他卻也知道,這都是大家在鞭策自己。
而如今老一輩的長老們都辭世了,浩雪宗以往的長老,僅剩下老毒翁一人,爲此王凱更是小心翼翼,時常來探望他,聆聽其教誨。
同時安排門下弟子,將此地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讓他有一點不順心的地方,然而老毒翁畢竟年歲太大了,如今也已是到了油盡燈枯之際。
此時屋內傳出幾聲咳嗽之聲,華溢海眼眶頓時溼潤了,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聲衝着屋子說道,“不孝徒兒華溢海,回來看您了!”
咚!咚!咚......
地面爲之震顫,華溢海的腦袋與地面猛烈的撞擊着,一下、兩下、三下......
屋內似乎有聲音傳出,不多時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蒼老的身影,被兩名浩雪宗的弟子,攙扶着走了出來。
“師尊!!!”華溢海眼睛瞬間被打溼,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那被攙扶的老者,也是激動的渾身顫抖,險些因爲太激動而昏厥過去,他顫巍巍的抖動着嘴脣,終於喊出了幾個字,“海兒啊……”
華溢海跪着向前快速挪動,雙臂展開保住了老毒翁的腰,他身體猛的一顫,哭喊道,“您怎麼如此的消瘦啊!”
老毒翁用雙手抱着華溢海的頭,顫巍巍的說道,“你再不來,怕是爲師便見不到你了啊……”
樓乙與王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那倆照顧老毒翁的弟子,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淚,這一幕實在是太感人了,一老一少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嚎着,哭得異常激烈。
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一瞬,這一幕足足持續了很久,華溢海才起身對老毒翁說道,“師尊,樓師弟也來看您了!”
樓乙心裡咯噔一聲,如今這個局面,如果老毒翁將百屠家進攻浩雪宗,毀去清平縣一事道出,只怕以華溢海的性格,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卻是,老毒翁似乎並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反而伸出手掌,顫巍巍的說道,“來,沒想到我這行將就木之人,臨死前還能再見到你們倆,好,好啊……”
樓乙邊走邊回頭望向王凱,這時王凱傳音道,“太上長老年事已高,所以當初之事便沒有告訴他。”
樓乙眼中帶着感激之色,傳音道,“謝謝!”
王凱笑着搖了搖頭,看着樓乙跟華溢海,一左一右攙扶着老毒翁,走進了屋子裡,他沒有跟進去,因爲這種時候,他能夠做的便已經都做了,至於剩下的,就交給他們倆吧……
再次看到華溢海,久臥病榻的老毒翁,眼神變得極爲明亮,彷彿一瞬間的精氣神全都回來了,然而樓乙通過他的吞靈訣,卻明顯的感應到,這怕是他的迴光返照之相了。
華溢海靠在老毒翁的腿邊,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可是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那些話語彷彿全部化作了淚水,如同開閘後的水流,瞬間眼角傾瀉而出。
老毒翁看着他,開口道,“傻孩子,別哭了,師尊能夠再看到你,便已是死而無憾了。”
“我不要啊,我不要!”華溢海此刻就像是個孩子,對着父母撒着嬌,可是他自己卻十分清楚,此次相見怕是永別了。
老毒翁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樓乙,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道,“謝謝啦,浩雪宗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勞,我這個老東西要強了一輩子,是你幫我守住了最後的這點臉面,謝謝啦!”
樓乙搓了搓手道,“您別這麼說,這都是晚輩應該做的,畢竟我仍是浩雪宗的弟子!”
老毒翁身體微微一震,對他說道,“好,好啊,有你這句話,老朽死而無憾啊……”
“師尊,不要啊……”華溢海哭着說道。
“傻孩子,師尊臨死前只有一個心願未了,那就是看着這浩雪宗壯大,成爲這北域乃至北州都不可忽視的存在,只是我恐怕做不到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老毒翁斷斷續續的說道。
他眼中的華彩慢慢的開始消失,這口氣似乎也快要用完了,他有些不捨的摸了摸華溢海的臉,說道,“孩子,你是我親眼看着長大的,我把你視如己出,你能不能在我臨死前,叫我一聲爹?”
華溢海渾身顫抖,用力喊道,“爹!爹!爹!!!”
老毒翁的眼角的淚落下,他的手臂也慢慢垂下,嘴角含着笑容,心滿意足的閉上了雙眼,屋內華溢海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而樓乙也在屋內默默的留着眼淚。
浩雪宗的長老,除了花舞月外,已經全部都逝去了,一個時代結束了,而一個嶄新的時代,卻也因此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