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宴笑了笑,“微臣下午便要啓程回洛川了。剛剛殿上人多,輪不到微臣說什麼。微臣在這裡,祝你吉祥如意。”
說着,對她微微頷首,將手中拿着的盒子放下,轉身走出了慈寧宮。
端香將那盒子捧進來打開,裡頭赫然躺着一支新鮮的牡丹花。
添墨有些無奈:“這洛川王還真是省事,從花園裡隨便掐了朵花兒,便也算是壽禮了?”
蕭太后拿過那支嬌豔欲滴的牡丹,注視良久後,想起少女時期的一些事,不由失笑,將花遞給端香:“拿去插上吧。”
而承慶殿的壽宴也進入尾聲。東臨火越還有政事要辦,便先行離席。其餘大臣們陸陸續續地散場,蕭道絕正要隨蕭戰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
“蕭二公子,這狗有時候,比人要誠實多了。你說,是不是?”
蕭道絕轉身,正對上林瑞嘉含着嘲諷笑意的眼眸。
周圍的人都已離開,空空的大殿內,他冷笑了聲,“你的觀察力不錯,竟能通過一個丫鬟的眼神看出是我設的局。可那又如何,你雖沒事,我亦沒有遭受損失。”
“蕭二公子在說什麼?”林瑞嘉佯裝不懂,“我只是特意來感謝你爲我除去裴九的,蕭二公子當真是好人吶。”
蕭道絕心底本就有些生氣,聽見她這樣氣人的話,不覺更加生氣。他忍着怒意,笑道:“幕傾城,前方的路還很長。並不是贏了這一仗,就會一直贏下去。”
他說罷,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林瑞嘉望着他的背影,美眸逐漸冰冷。
她還未去招惹蕭家,蕭家的人倒是主動招惹上她了!她顛沛流離了這麼久,不過是想好好安生下來,他們便着急忙慌地出手!
當真覺得她是好捏的軟柿子嗎?!
她的指尖微微發涼,蕭家,終歸是死敵。
卻說裴九被軟禁在瑤光殿,整日悶悶不樂。她寫了信買通宮人偷偷送去給她父親,請她父親幫忙解除她的困境,可裴憫一封回信都沒有。
沒有等到回信的她,這兩日心急如焚,時時刻刻盼着裴憫能夠幫她。可三天時間過去,等來的只是沒有回信的失望。
裴家。
裴憫坐在蒲團上,面前的矮几上擺了一本攤開的書。
裴炎進來時,便看見他一目十行翻閱着,聚精會神,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進來。
他輕輕咳嗽了聲:“父親。”
裴憫頭都沒擡:“嗯。”
“九兒她——”
“別再提她。”裴憫聲音冷淡,“花了大精力培養出來的人,除了看上去像是個大家閨秀,心計什麼的,連從小地方出來的破落郡主都比不過。沒了她,你還有其他兩個妹妹。”
裴炎眸中掠過一抹薄涼:“父親這是要放棄九兒了?別忘了,九兒之所以會被軟禁起來,還是因爲父親您給她的毒藥。”
裴憫沒有說話,只是翻過一頁書。
裴炎望着這樣的父親,外人只道潁州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卻不知曉他內裡是這樣的薄情形象。即便是太上皇,也曾看走了眼。
大家族的當家人,有哪個是簡單的人物?裴炎深深知道,像他父親這樣的人,一旦發現底下的人出了問題,第一個選擇的便是遺棄。
即便是親生女兒,在權勢與地位面前,似乎也是可以拿來犧牲的。
他的手指在雙腿邊微微曲起,“既然父親不肯救妹妹,那麼,自有我這個當哥哥的來。”
他說着,轉身出了屋子。
裴憫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瑤光殿,太陽落了下去。裴九坐在殿中,一雙黛眉深深蹙起,她抓着裙襬,望着門可羅雀的殿外,幾乎恨死裴憫了。
她很清楚他父親的本事,若是他父親真心救她,早就將回信想方設法送進來了。沒收到回信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被家族拋棄了。
想到這一點,裴九幾乎氣得想哭。明明是父親把毒藥塞給她,最後她莫名其妙倒了個大黴,莫名其妙就成爲嫌犯。發生這樣的事,難道父親不該承擔責任嗎?
她正抹着眼淚難過時,桂嬤嬤從外頭走進來,手裡拎着個食盒,“娘娘莫要難過,大公子遣人送來了這個。”
“哥哥?”裴九眼前一亮,忙接過食盒,在裡頭翻找起來。
她哥哥寵她得緊,一定不會讓她在宮裡蒙受不白之冤!
她很快從一隻花型饅頭裡翻出一張字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沈太妃”。
桂嬤嬤不大明白這是何意,裴九卻瞬間就明悟了。
她摸着肚子,她肚子裡懷的,是四哥的孩子,也就是沈太妃的親孫子啊!
有了這張牌,還愁沈太妃不會幫她嗎?!
她臉上的愁雲散去不少,連帶着胃口也好起來,吃了不少的膳食。
未央宮,夜涼如水。
林瑞嘉倚在殿外的柱子邊,遙望着遠處的燈火,這一次蕭家意圖害自己,卻殃及池魚,導致裴九栽了跟斗。不知,裴九她會使用什麼手段重新站起來?
一條錦緞披風披到她的身上,林瑞嘉回頭,東臨火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
他牽過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在想什麼?”
“我在想,裴九會如何翻身。”林瑞嘉美眸中有着一抹冷意,抽回手,輕輕將他推開,“當初在南羽時,你曾對我說過六宮無妃的話。我不想跟你過多計較裴九,可她肚子裡那個孩子,你要我怎麼辦?”
東臨火越一想到這個事,也有些糟心,“嘉兒……”
林瑞嘉低下頭,“我只是覺得,他們就像一根刺梗在喉嚨。”
“他們不會對你造成威脅。等到裴九生產完,我會把她們母子一同送出天照。”東臨火越的心裡一片柔軟,輕輕拉過林瑞嘉的手,脣角揚起一抹輕笑,“你當初曾說,若我娶了別的女人,定要殺光她們,還要喝我的血來報仇。可是嘉兒,如果你真有心對付裴九,早就在壽宴之際就對她落井下石。嘉兒,你的心,還是太軟。”
他說着,眼底都是柔軟。這樣的嘉兒,纔是他所愛的。
不動用權力濫殺無辜,即便對敵人再心狠手辣,可依舊保存着一顆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