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但是槍法這東西看來跟我們是沒有緣分了。”歐陽任說道:“我也是怎麼練習都不上道,只好放棄了。”然後問道:“哪一陣風把你吹到這兒來啦?”
方策摸了一下臉上凹凸不平的鬍子,腦袋往後一仰——斜眼掃視着四周,說道:“我是隨104師過來的。以後我再跟你細說。你先說說你自己的事吧。聽說你在方面軍指揮部混得很好,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方面軍嫌我太嫩,讓我體驗基層戰鬥生活來了。”歐陽任說道。
用過餐之後,方策和歐陽任一同走出飯店。土根和拉古其以及一干哥薩克騎兵牽着馬落在後面,他們邊走邊低聲談。
“你看看,我現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帶領這些哥薩克騎兵逛街,以免除他們被咱們的士兵誤會,一槍打爆了他們的腦袋。”歐陽任苦笑地說道,“方面軍叫我下基層體驗戰鬥生活,可是也不能讓我做這麼無聊的事呀?”
“這都只能夠怪你槍法不行,如果你是一箇中級槍手,就可以親臨第一線殺人了!”方策說道。
“你殺過人嗎?我是說親自殺過你嗎?在你面前,一槍打過去,敵人的胸口鮮血直喃,像一支血箭似的…”
“沒有這個機會。”歐陽任說道。“你呢?”
“我也沒有機會,或許這就是爲什麼我的槍法老是不能提高的緣故了。”方策說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殺一個人。見見血嗎?”
“是呀。你也提醒了我。”歐陽任說道。“也許總司令讓我下基層的目的就是想讓我殺幾個人見見血…一個軍人,沒有殺過敵人,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缺陷,特別是在中隊這樣的軍隊裡…”
歐陽任說到這裡,像相通了似的笑了,露出了一排齊齊的牙齒和健康的粉紅色牙。狹細的眼睛眯縫起來,眼角上皺起了一片難看的蜘蛛網般的細紋。
拐進頭一條衚衕,跟方策分了手。半個小時後,走出了城市的繁華地帶,穿過河面上的鐵路橋,騎馬一路奔跑,於傍晚的時候來到騎兵團的駐紮的小鎮,但是鎮上只剩下一個排的騎兵,騎兵排長於在習告訴歐陽任,騎兵團大部隊已經開拔,開往三百公里外的卡馬河畔,他奉命在這裡等候他們。隨同他們趕上部隊。
連夜趕路,終於在午夜之後趕上了劉少川的騎兵團。這時已經到了卡馬河畔的一個叫做切爾尼的小鎮,這個小鎮已經被蘇俄軍隊放棄,而在卡馬河的對岸構築了一條防線。
第二天早晨,歐陽任和劉少川兩人騎馬來到卡馬河畔,看到河上的鐵路橋已經被炸燬,只剩下幾個孤單的橋墩。
卡馬河在這裡雖然不算是最寬的,但是河面還早很寬,約有一千多米,站在河邊,可以看到對岸沿着河岸邊,一條彎彎曲曲的戰壕象蛇一樣橫在沿岸。
歐陽任說道:“沒有想到這樣的一條河卻是這麼寬大,根本沒有辦法從這裡渡河。不能渡河,那麼佔領喀山的計劃就沒有辦法完成了!”
喀山是重要的交通要地,後勤基地,只要佔領了喀山,整個蘇俄烏拉爾防線就會全線崩潰。上百萬蘇俄紅軍就有被殲滅的危險。
劉少川淡淡地笑道:“這個計劃不是你們搞出來的嗎?你不要告訴我們,對於怎麼度過卡馬河,你們其實沒有預案?”
“當然有,不過,暫時要保密?”
“對我也要保密?”
“當然,還沒有到公佈的時候,不過也很快了,步兵估計很快上來,到時就自然了。”
“不用說我也知道,無非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幾招,我也想得出來!”劉少川說道。
“那你說說…我洗耳恭聽!”歐陽任說道。
“無非是在這裡佯攻,讓工兵搶修大橋,然後派出奇兵,急襲一百多公里外的渡口,那裡有幾個渡口,河面寬度都不到四百米,工兵可以在一天之內搭建幾座浮橋,這樣部隊就能夠順利地突破卡馬河。威脅喀山!”
“要實行這樣的計劃,非我們騎兵團莫屬。”
歐陽任沒有說話,事實上劉少川說的也差不多了。
看到歐陽任沉默的眼神,劉少川以爲自己猜着了,於是命令騎兵們好好休息,到鎮上搜刮馬料,好好地照料戰馬,同時派出偵察兵沿着河流的上游探訪道路。做着準備。只等步兵的到來。
中午的時候,104師的318團已經到達,接着就用迫擊炮對對岸發起試探性的炮擊。
但是畢竟炮彈有限,試射了一陣之後就停止了。
在卡馬河對岸,在河邊的那條戰壕後面,在一道茂密、難以通行的赤楊和小白樺綠樹叢那面,是一片戰前開採過的、閃着鐵鏽色亮光的泥炭沼澤,開着一叢叢象紅莓果似的、喜人的花朵。
右面一點,在一塊突出的樹林邊,橫着一條被雨水衝得坑坑窪窪的公路,使人覺得象是一條荒僻的、還沒有人走過的道路;
樹林的邊沿,長滿枯萎的、剛剛被彈片掃射過的艾草,一條燒焦的樹樁象駝背似的弓了起來,一帶黃褐色的胸牆,彎彎曲曲的戰壕沿着彎曲的卡馬河的河岸伸向遠方。
在戰壕的後面,有一個有幾十戶人的村子,在對岸切爾尼小鎮的工廠當機器工人的伊萬,坐在家裡在焦急地走動,他的妻子的兄弟科里科夫從村子外面跑了過來,在街道上,褲腰上的馬刀亂碰着裝滿沙土的麻袋,胡亂揮舞着雙手。伊萬從窗戶看見了,打開自家的門,然後躲到一邊給他讓路,科里科夫一直衝入他家裡,停下來,喘息着,抓住自己的衣服釦子,轉動着發黃的病態的白眼珠,低聲說道:
“你聽說了嗎?我們右面的步兵正在開拔!也許,他們要放棄陣地吧?”科里科夫那象凝固了的生鐵水似的黑連鬢鬍子亂成一團,眼睛流露出飢餓、愁悶的絕望神情。
“他們是怎麼放棄陣地呢?”
“他們開走啦,至於怎麼個放棄法——我不知道。”
“也許,是換防吧?咱們到隊長那兒去打聽打聽。”科里科夫回過身,兩人往隊長的家裡走去,兩隻腳在粘滑、潮溼的泥地上直打滑。
隊長,也就是村長,赤衛隊長,游擊隊長,蘇俄政府號召組織起來的人民武裝,之前是爲了打倒白衛軍反動軍隊,現在是爲了抵抗中隊的侵略。
隊長告訴他們,對面的中隊非常狡滑,他們假裝在這裡渡河,事實上已以悄悄地趕到上流動的渡口,準備佔領渡口,進攻喀山,紅軍部隊爲了粉碎他們的陰謀,特地悄悄地支援那邊的渡口,希望赤衛隊員們堅守陣地,阻止對方的進攻,不過最重要的是不要泄露消息,讓敵人知道這裡的紅軍已經悄悄支援上游的渡口。
“紅軍主力都走了,剩下我們,如果中國人發起進攻怎麼辦?”科里科夫和伊萬焦急地說道。
“那就要保密,而且,紅軍也不是沒有留下部隊,有情況就派人飛報。”隊長叮囑地說道。
過了一個鐘頭,紅軍連隊由赤衛隊替換下來,到了夜裡便連夜向上遊開去。
而在對岸,劉少川的騎兵團也幾乎同時出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大家從看守馬匹的戰士手裡牽過戰馬,用強行軍的速度沿着被雨水衝得坑坑窪窪的的道路向上遊的渡口開去。
半夜的時候,天空下了雨,夜路溼滑非常難行,只得停下來,第二天天亮之後繼續趕路。